第06章 舅舅

  5月19日,星期五,天气有点闷闷的,之前几天的高温化成层层的乌云,遮住了原本嚣张的太阳。

  米岚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这里曾经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因为这里有她喜欢的工作,还有好姐妹杨小环。但是现在,这里对她来说却像个鬼门关一样,每踏进办公室一步,都好像在走入无底的深渊。一想起那天在黄万金办公室里遭受的侮辱,米岚就忍不住要打个冷颤,那像梦魇一般场景,总是不断地出现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她不知道这种折磨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又或许,根本没有结束的那一天。

  还好今天是星期五,米岚在心里祈祷着,只要平安度过了今天,她就又能两天不用再来这个令她坐立不安的地方了。

  所幸,这一天风平浪静。米岚安静专心地做着手头上的工作,直到快下班了也没有再受到黄万金的骚扰。只有Ada来找过她一次,也只是把前两天故意推给她的几项工作接了回去,并没有提到其他。米岚开始也有点奇怪,觉得这不太像是黄万金的作风,不过后来想想,也许是黄万金觉得她不好弄,所以就放弃了吧,又或许是良心突然发现,也觉得他对她做的太过分了,所以才叫Ada把那些工作都接了回去。

  总之,对于米岚来说,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黄万金不来纠缠她,就算能平安地在公司度过一天也是好的。

  下了班米岚没有先去医院,而是直接乘地铁去了她舅舅石兴和的家。虽说罗剑认为炒大蒜能够解决手术费的问题,但是米岚觉得,在还没有拿到钱之前,一切就都还是空的。所以,她还是要争取一下,看能不能从石兴和那里再借点钱。

  石兴和今年42岁,比石雪琴小了10岁。当年15岁的石雪琴不顾家人劝阻,热血沸腾地响应国家号召,奔向西疆支援边疆建设的时候,石兴和也只有5岁,在他的记忆里,二姐石雪琴就是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姑娘,但是却极不听话,常常把他们的母亲气到掉眼泪。后来忽然有一天二姐就凭空消失了,那一天,他们的母亲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父亲唉声叹气,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了石雪琴的消息。后来大一点了再问起母亲,母亲才告诉他,二姐是去了西疆做知青,也许在那个年代已经不能称作是“知青”了,但是与50年代初的那批知青性质是一样的。本来石雪琴要响应国家号召去建设边疆,父母亲是没有意见的,但是因为觉得她年纪还小,怕她一人去了大西北吃不了那个苦,所以才一直不同意。不过最终固执倔强的石雪琴还是走上了她自己选择的艰辛之路。

  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石兴和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妻儿,又相继送走了父母和大姐,本来已经渐渐淡忘了自己还有个二姐的时候,却意外接到了石雪琴的电话,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三十几年没再见过的二姐。不知道石雪琴是费了怎样的周折才打听到了他的联系方式,不过想来也一定是很不容易的,因为家里地址搬迁了多次,早就已经跟石雪琴中断了书信往来。石兴和得知了石雪琴的女儿、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外甥女从西疆来到了江州读大学,他还是有一点意外的。当姐弟俩面对面坐下来时,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就像是一个远道而来的普通朋友,大家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彼此的近况。

  而米岚上大学的几年里,也谈不上石兴和对她照顾不照顾的,她只是知道自己在江州有这么个舅舅,因为看得出石兴和的老婆并不喜欢她,所以也只去过他们家一次,之后就再没有上过门了。几年中,他们也就是约在外边见过两三次面而已。

  米岚凭着记忆走到石兴和家楼下,这是一座六层的多层住宅楼,她记得石兴和家住在4楼。

  米岚走到楼下的单元门前,按下了401,“嘟——嘟——”的声音响了起来,很快便有人接下电话,道:“哪位?”是石兴和的声音。

  “舅舅,是我,米岚。”米岚赶忙答道。

  “哦,呃,米岚呀!我给你开门啊。”显然,石兴和对米岚的突然来访颇感意外。

  米岚上了四楼,石兴和把她迎了进去。客厅里石兴和的老婆王兰正穿着睡衣斜靠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磕着瓜子。

  “舅妈。”米岚笑着向王兰打了个招呼。

  王兰稍稍侧过头来,脸上笑**地,身子文丝未动,道:“米岚来啦!快坐吧!”说完,又继续看她的电视去了。

  石兴和让米岚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然后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道:“米岚你先坐啊,我锅里炒着菜走不开,马上就好。那边有饮水机,底下有杯子,你自己倒水喝啊!”

  “没事的,舅舅,你先忙吧,不用管我。”米岚看着石兴和一副家庭煮男的样子,心里更是没了底。

  “好,好。”石兴和点着头就钻进了厨房。

  米岚瞟一眼电视,正在放着婆媳吵架的画面。

  “哎,米岚啊,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工作啊?”王兰吐出一口瓜子皮,问道。

  “在一家外贸公司。”米岚答道。

  “哦,私企喽?”王兰一副不屑的样子。

  “呃,对。”米岚点点头。

  “哎呦,私企有什么做头啊?多不稳定啊!……还是三千块钱一个月啊?”王兰已经开始用眼角看米岚了。

  米岚垂了下眼睛,又抬起来,微笑了一下。王兰对她的记忆大概还保留在她刚毕业的那个时候。

  “我换了家公司,现在一个月是8000。”

  王兰显然是被怔了一下,立刻坐直了起来,瞪大眼看着米岚,道:“8000块一个月?哎呦~,你还蛮本事的嘛!跳个槽工资就翻了将近两倍啊?!啧啧啧啧,学外语就是了不得!”

  米岚见她的态度一下子起了大变化,心里知道这都是钱在作怪。不过这也怨不得王兰,现在有多少人不都是这样么,不愿沾上个穷亲戚,生怕人家来占便宜或是三天两头来借钱。更何况还是她这种突然冒出来的穷亲戚。<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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