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回 诡异大厦

  流星多美,璀璨的光华有如寂寞的烟花,却又比烟花短暂,比星光神奇。流星滑下的瞬间,天空也无限美丽。

  对着流星许愿,希望再次邂逅白马王子,多么浪漫,多么深情。晓枫不是不太浪漫,只不过一想到许愿,心里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如果许愿有用,又怎会一再思念?

  但是蹁跹死拖活拽,一定要把她拉去。晓枫实在不懂,为什么晚上的流星雨,翩跹中午就拖着她要走。——就算站在大厦上能看多一点,何必正午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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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枫一生遇到诡异的事并不多,除了一不小心被诡异的苻鸩劫到诡异的追风岛上去之外,就是前几天生的那种诡异的病。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还能遇见更诡异的事,一幢平常的大厦,也能带给人意想不到的奇遇。

  一起去的竟然还有纷雪。

  远远的看到纷雪在大厦门口,蹁跹悄悄说:“这大楼是她哥哥设计的,她哥哥是个大设计师,难得他会来,所以纷雪说早一点出来大家见见面。”

  原来如此。

  纷雪拉住晓枫问:“你也来啦?还有一个人没来,等一下再进去好不好?”

  “没问题。”

  三个人无甚意趣,纷雪把晓枫和翩跹的手机都收到自己这里来玩,玩来玩去也没意思,纷雪说:“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顺便帮我买瓶水。”蹁跹说。

  “好啊,不过便利店比较远,不如晓枫开车送我。”

  “车不在这里。”晓枫说。

  “开我朋友的车。”

  “朋友?”

  蹁跹噘着嘴说:“不如大家一起去吧,我一个人留下来多没意思。”

  纷雪想了想:“还是我自己去,你们等,否则他们来了都不知道到哪里找我们。”

  大厦的玻璃门是半透明的,透过门可以看到里面宽敞的大厅和巨大的水晶灯。晓枫忽然瞥见走廊里有两个女人走过。蹁跹说:“热成这样,纷雪还不来,我们先进去。”

  晓枫说:“还是……”但是蹁跹已经走了进去,向她招手。晓枫只好也进去。

  里面别有一番天地,屏风后才是真正的大厅,晓枫忽然收到姜宁的短消息,约她“立刻”到紫藤小屋去一趟。这一期的稿子晓枫昨天已交给了沈芳,大概沈芳没来得及告诉姜宁,所以他仍在催。要晓枫随传随到也得要她开心才行,今天她不开心,随便回了条“明天见”便不再理会。

  这时,只见纷雪火烧屁股一样地奔过来,叫晓枫:“我哥的车在郊区抛锚,我们去接他。”晓枫一只手还在蹁跹手里,蹁跹说:“好,现在就去!”谁知纷雪竟又考虑起来,她想了想又说:“开到郊区至少两个小时,还不如让他自己等拖车。他都那么大个人了,不管他。不过只好我们自己上去玩了。”

  “楼上有什么玩的?不如先逛逛街。”晓枫说。

  “但是天气很热,”纷雪说:“这里五楼有个餐厅,先去喝杯东西好不好?”

  “好,”蹁跹说,“有人请客就更好了。”

  “想的美,”纷雪说,“那么多帅哥请你还不够?”

  楼中不时有穿制服的俊男靓女来来往往。在宽大的楼层里,人看起来小小的。

  电梯停在五楼,餐厅是一个很古雅的中式餐厅。这里一样有三三两两穿工作服的人吃饭,整个餐厅看来干干净净,竟然一丝声息都没有。

  ——世上,竟有这样静的地方。

  她们到了这样一个环境里,也就自自然然地不说话了。蹁跹排在第一,付钱的时候侍者却对她摇摇头,说:“请用通行券。”“什么券?”侍者指了指旁边的柜台,那边的女孩正用一种很大的花花绿绿的纸币付帐。侍者又说:“这里出去左转走到头,可以换钱。”纷雪皱着眉头说:“怎么会这样?”

  蹁跹意兴索然,晓枫却觉得那个什么“通行券”太好玩了,纷雪自己口渴,也愿意去走一趟,于是一人换了几张。票面上的币值大得惊人,大家都觉得好笑。一边走蹁跹一边呻吟:“换票子在最东头,吃东西在最西头,走得人腿都断了,一点也不人性化。”

  晓枫笑着说:“闭嘴吧,你缺乏锻炼……”

  ——一进门,她真的闭上了嘴。

  餐厅里的人,居然全都不见了。

  客人,侍者,工作人员,……连一个人影都不见了。

  桌上还有没吃完的饭菜,杯盘碗碟,一切和她们离开前一模一样。

  不过几分钟时间,人呢?

  ——不过几分钟时间,大梦一场。

  蹁跹说:“见鬼……”忽然觉得这事真的有点见鬼,而且是大白天见了活鬼。晓枫的优点是见怪不怪——也许他们真的一下子有急事都走了呢。没的买,她们也便离开,只是晓枫一动脚踢起一样东西。

  晓枫不禁很惊讶:“呀,这里有一个存折!”

  存折上的数目大得吓死人,蹁跹说:“发财了,分了吧。”晓枫说:“一边玩去。”蹁跹说:“你不理我,当心我告你说分赃不均。”纷雪说:“别开玩笑啦,看看……天!这是什么银行?”

  ——什么银行?存折上第一行字赫然写着!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翩跹声音颤抖的说:“冥都银行……”晓枫的手抖了抖。纷雪说:“还想分了呢,你死人的钱都想要……”翩跹脸色苍白,说:“我开玩笑……我不要。”拿过存折放回桌上。

  晓枫四处张望,说:“既然没这个银行,我看有人恶作剧。算啦,咱们走吧。”纷雪则拿出刚才换的纸币,说:“你们看,这四个很古老的字。”

  晓枫拿过来看,又递回给纷雪。蹁跹问:“是什么?”

  晓枫说:“你猜。”

  “到底是什么?”

  晓枫叹了口气:“冥都银行。”

  纷雪也打了个哆嗦:“据说建造一幢大厦的时候如果有人死去,那个人的灵魂就会成为那幢楼的楼神,永远地附在那幢楼上,主宰楼里的人的命运。”

  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蹁跹尖声叫道:“别说了!……”一边说着,她已经奔出去,狂按电梯。

  晓枫和纷雪追上她,楼道里一个人影皆无,整幢楼变得巨大而冰冷。干守着下到一楼,却发现外面并不是宽敞明亮的大厅,而是一条阴阴仄仄的楼道。

  门,仿佛开错了,但是电梯明明亮着“1”。

  面前只有一条走廊,三个人手拉着手,试探着向前走。这里像是旧住宅里某一层楼的模样。家家门口是个旧铁门。而晓枫忽然觉得手心发冷,这种模样的地方她曾经见过,不止一次。她仍然记得……如果她真的到了那个地方,那就真是见了鬼了。

  ——幽暗的楼道,油漆斑驳的铁门,门口倒贴着描金的“福”字……之迪住的地方就是这样。

  晓枫轻轻说:“也许真的走错了,地下室也叫一层,咱们还是上去再说。”

  可是这里,竟然,没有楼梯。她们又走进电梯。纷雪按了向上的键又按了“1”,蹁跹忍不住埋怨:“都是你哥哥,盖的什么破楼,不上不下的,门都找不着,你从前肯定来过,老实交代弄什么玄虚。”

  纷雪哭丧着脸说:“今天又不是愚人节,我要是知道怎么回事就用不着害怕了。”

  晓枫忽然说:“等一下,你们看电梯没有停。”——一楼早过了,电梯像有魔力一样顾自上升,她们现在在哪?

  蹁跹一路尖叫到电梯停下,门开。一开门,她就不叫了。

  走过电梯前的一小段路,前面豁然开朗,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透过一片灰白的天空,她们看到一片辽远错落的楼顶——天,真的在最高层了。

  蹁跹说:“我现在得到一个坏消息:电梯真的坏了。”

  晓枫说:“是啊。不过这里倒是很漂亮。”

  纷雪说:“所以咱们只好走下去,虽然三十七楼是高了点,但幸好是下楼不是上楼。”

  一边走,晓枫似乎看见有两个女孩子,一个穿红衣服,一个穿蓝裙子,在那边楼层里晃了一晃。蹁跹说:“我似乎看见了茵茵,那一个是谁?”纷雪说:“可能她也来了吧,我不知道。”

  可恶的楼梯只有三层,下到三十四楼,前面忽然变出一道墙冷酷地挡住她们的路,整层楼只有两个楼梯,全都是向上。

  她们大叫喊人也没任何效果,到处空空荡荡,再不见别人。——反而有两个女孩子走下楼来,一个穿红衣服,一个穿蓝裙子。

  蹁跹说:“茵茵,真的是你。我们困在这里出不去了,你们知不知道怎么走?”

  那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肤色雪白,瘦瘦小小,说:“我们和你们一样。”

  穿蓝裙子的高个女生说:“电梯不开门,楼梯门不开,现在只能上,不能下啦。”

  纷雪原来和两个女孩子是认识的,那穿蓝裙的女孩叫苏铭铭,是她们的远房亲戚,那穿红裙的女孩谢美茵,则是蹁跹的小学同学。

  ——到了这里,甚至每个人的电话都不正常。蹁跹说:“我的电话居然没信号。”谢美茵说:“我的也是。”苏铭铭很不好意思地说:“我的电话停机了。”晓枫看看自己的电话,竟然是关机,竟然怎么也打不开,纷雪抢着说:“我玩得它没电了。”“好,纷雪,那你的电话?”纷雪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说了两个字:“没带。”

  时间就那么漠然地过去了,这孤寂的高楼顶部似乎成了与世隔绝的奇异小世界,里面只有五个女孩子。

  如果你也曾经被人关在屋子里出不去,你就会知道这种感觉多么郁闷。还好她们是五个人,就算着急,也可以聊聊天。

  晓枫突发奇想:“咱们写几张纸条扔下去,请捡到的人帮帮我们,好不好?”

  美茵说:“哪里有纸。”

  “我有。”

  但是这提议终究被否决了,苏铭铭说:“还是别写了,楼下的人当我们神经病。”纷雪说:“而且我哥哥应该快来了。”

  时间翩然行过,日已黄昏。该来的人一点消息也没有,不该发生的事就这么发生着,谁也没有办法,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纷雪和美茵守在电梯口盼望救星,苏铭铭和蹁跹在楼顶聊天。晓枫走来走去,不知在看些什么。现在又走到楼梯处的那道墙,敲了敲。奇怪声音咚咚的,响得厉害。

  纷雪走来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晓枫说:“没事。我上去坐坐。”她上到楼顶,正看见苍茫的西天楚楚的晚霞。

  一队鸽子从远方的楼顶飞过,在天空回旋。

  蹁跹随后就到,晓枫说:“看来今夜回不去了。”远方不知什么地方正升起一股淡淡的薄烟,她的声音也像烟一样清清淡淡。

  蹁跹说:“其实我不是那么着急,虽然我一直催Lulu。”

  “哦?”

  “回不去也未必是件坏事,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像你,自自在在地欣赏日落,把担心着急扔给别人,不也一样感觉不错?”

  天黑了,城市灯火辉煌,楼里也灯火辉煌,晓枫问蹁跹:“不是有流星雨吗?怎么一颗也没有呢?”

  纷雪说:“后半夜会多一点。”

  到了晚上却有些多云,流星一颗也看不见。苏铭铭和谢美茵仍是穷找出口,纷雪、蹁跹和晓枫找累了,停下休息。

  忽然,一片黑暗,竟然停电了。大厦立刻变得很恐怖,冥冥中似乎真有巨大邪恶的神祗,正在黑暗中张开它的血盆大口,等着吞噬某些人微弱的命运。

  五个女孩子,在一幢黑暗冷寂的大厦里——

  她们能干什么?

  三十七楼的落地玻璃窗旁边有几张小玻璃桌子,几个椅子,和几张长沙发,她们聚在那里,说话壮胆。蹁跹打起盹来,晓枫走上楼顶,看着被烟云蒙住的天空稀落的星星。

  ——她拾到过的那“冥都银行”的存折,苏铭铭也拾到过,如果要以为这件事不是人为造作,那么苏铭铭拾到的一定是她看过又扔下的同一张。那么她们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另外两个女孩子应该正乘电梯上楼,也就是说两部电梯几乎同时出现相同的毛病——直达最上层。

  ——现在要下去也不是不可能,楼的一侧有一排窗户直列到楼下。只不过她不想那么作。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在她身上,有些“不可能”的事情也随时能发生。

  夜云一层又一层地流过,星星也开始打起瞌睡来。晓枫坐在天台的栏杆上,说不出的安静,说不出的快乐。她不怕黑,不怕恶人,不怕鬼,不怕神明。

  这时候,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走上天台。

  ——这个人是谁?来找晓枫为什么还要蹑手蹑脚,悄无声息?

  这个人走得很慢,很慢,走到晓枫身后,伸出手——

  晓枫正抬头看星星,只觉得有两只手按住她的背,把她猛地推下去!

  凶手,害过无数人的凶手,忽然间出现在黑暗的楼顶上,就像一个恶鬼忽然出现在地府的中央。

  漆黑的天台上,一条形同鬼魅的人影一晃而逝,仿佛灵魂在狂风中蜷曲扯散。

  晓枫……

  ——她坐的位置,本来已经很容易掉下去,她坐在楼顶的边缘,就像坐在自家的床沿上一样。更何况她当时还在仰起头看星星。

  一线之隔,一边是人间,一边是地狱。

  她自空中,黑暗冷寂的都市夜空,三十七楼的高空,落下。

  黑暗中,一个坠落的人影忽然精灵般一翻,不见了。

  从前的某个时候,诸宸曾经从某座高可摩天的铁塔上掉下来,晓枫虽然没看见那一幕,但是她此时此刻所作的事,也和诸宸当年差不多。

  当晓枫坐在三十六楼那个小小的窗台上时,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已经一片一片散碎在铁一样又黑又冷的夜空。

  她一生所遭遇的事,从没有比这次危险。

  窗户关着,要从里面开。如果这时推她的那双手出现在窗前,开窗,她必定万劫不复。

  晓枫想也没想,直接一拳打破玻璃,开窗跳进去。

  一分钟之内,她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兜了好一个圈子。被那只手推过的地方似乎还有一种强烈的恐惧感觉,但是推她的那个人是谁,甚至那双手的影子,她根本一丝一毫也没看见。唯一知道的是,真的有这么样一个凶手。

  苏铭铭走下楼梯,问晓枫:“看见美茵了吗?”晓枫摇头,苏铭铭便要走。晓枫问:“美茵下楼来了吗?”

  苏铭铭说:“我在楼上找不到她,所以下来找。”——她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为什么变成她在找谢美茵?

  晓枫问:“你找了多久了?”

  苏铭铭皱皱眉:“反正我把楼顶和楼上都找了,就是不见她。”说完有点不耐烦似的匆匆走了。

  那个小小的休息处,只有纷雪在沙发里熟睡。

  ——这样的黑夜,蹁跹,谢美茵,苏铭铭,她们不睡觉,去了哪里?干什么?她们走了,为什么纷雪自己在这里?

  似乎每个人身上都多了一层看不透的神秘气息,凶手,究竟是哪一个?还是另有其人?晓枫到洗手间洗净手臂上的伤口,流水声引来了纷雪,她看不见什么,只是站在门口等她出来。她们一起回去的时候,蹁跹已经在那里等着。晓枫问:“你去哪了?”蹁跹说:“我也正想问你们,你们去哪啦?”

  苏铭铭又是一个人上来,问:“看见美茵没有?”

  “你还在找她?”

  苏铭铭说:“她身体不好,我担心她在哪里晕倒没有人知道。你们可不可以帮忙去找她?”

  “可以。”她们刚刚要走——

  忽然所有的灯都亮了,电梯里冲出保安,她们终于回到一楼大厅,走出这监狱大厦,正是凌晨一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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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这诡异的旅程,诡异的一夜也可以就此结束,从此沉默在岁月的角落。晓枫依旧的上课、下课、自修,一起在楼顶的五个人如今各自回到各自的地方,不会再把往事提起,犯过的罪也都无从追究。如果就这样告一段落,晓枫不会介怀。

  但是第三天的上午,忽然有警察来找晓枫。他们直接把她带到警察局,问她谋害谢美茵的经过。

  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他们却找到她。

  ——为什么?

  “你手上的伤痕是在哪里、怎么来的?”

  晓枫沉默。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谢美茵小姐的?”

  “前天下午。”

  “你们有没有什么过结?”

  “没有。”晓枫问:“她怎么了?”

  “我想你比我们更清楚,她现在还在昏迷,但是有很大的机会醒来。”

  “到时候不需要我说,你们也知道怎么回事。”晓枫说,“我只希望她不会醒不过来,也希望你们好好保护她。否则我说什么都无用,你们也说什么都无用。”

  “这么说,你否认曾经袭击过她?”

  晓枫闭上嘴,什么也不说了。

  第二天,警察又来问。

  “你的手臂是怎么受伤的?”

  晓枫不回答。

  “为什么谢美茵的指甲缝里有你的血迹?你们是不是曾经有过纠缠?”

  “没有,我从头到尾,碰都没碰到过她。”

  “就是说她碰到你了?”

  晓枫无法回答。嫁祸于人,这凶手的手段永远这么狠,如果谢美茵不醒,她也许真的百口莫辩。

  “你的手到底是不是她抓伤的?”

  “不是,因为我打碎了一块玻璃。”

  “为什么要打碎玻璃?”

  “发泄。”

  “什么地方?哪一块玻璃?”

  “三十六楼,最东边窗户左边一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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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窗。拘留所。

  很多人一辈子不会来一次的地方,晓枫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来了。

  有人把她从楼顶上推下去,她没有死,以为逃过一劫,谁知道她留在玻璃上的血迹却又被凶手得到,别有用心地涂在谢美茵的指甲上。

  这个凶手究竟是谁?纷雪,蹁跹,还是苏铭铭?甚至是谢美茵自己。

  只要谢美茵一直不醒,晓枫就逃不出这个陷阱。凶手肯不肯让美茵平平安安地醒来?晓枫对着铁窗,不禁很是担心。

  □□□□□□□□□

  一天,一天,一直到第七天。警察又问过她几次,她也从警察那里,知道美茵的消息。

  ——美茵怎么了?

  ——她没有怎么,只不过没有醒。也许永远都不会醒了。

  如果没有未来,活着会不会很没意思?如果活着还很有意思,却没有未来,那又将如何?

  这样忧闷的日子终久也能过去。一个夕阳淡淡的黄昏,晓枫终于走出警局的大门,走进天地自由自在的空气里。谢美茵醒了,证明了她无辜。

  路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等着她——苻鸩。

  夕阳的余光映在他脸上,他的脸色仍然有一丝苍白。

  晓枫忽然笑了:“有人不是说想要一辈子不再见我,怎么又见了?”

  “有吗?谁说的?”

  两个人都笑了,路旁的柳树格外温柔,他轻轻问:“你去哪里?”

  而她问:“你的伤好了吗?”

  苻鸩说:“差不多。”晓枫了解苻鸩说话的方式,他说“差不多”,意思就是“还没有”。至于“差多少”,却未必真的不多。

  “开车送你?”苻鸩问。

  “有这个本事吗?”

  苻鸩笑了:“你开车送我?”他轻轻搂住她的肩,她却不由自主地一颤。

  有些事她虽然没说,他一样知道。他移开了手,问:“没事吧?”

  晓枫淡淡地摇头:“没事了。”

  “你也不能开车,我也不能开车,怎么回家?”

  晓枫看了他一眼,轻轻说:“哪种方法舒服,就用哪种方法。”

  所以他们一直慢慢地,慢慢地向前走。

  苻鸩问:“为什么你和那个叫谢美茵的有联系?”

  晓枫摇摇头:“我同她没有联系。”

  “那么,为什么?”

  晓枫说:“看来现在是该去问清楚的时候了。”

  “问谁?”

  “姜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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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宁看到晓枫和苻鸩,微微地有点奇怪,有点生气。但是他只怔了一下,就问:“你们有什么事?”

  “想问你一件事。”晓枫说。

  “有什么我能帮你们的吗?”

  “上个月二十七号,我,纷雪,蹁跹走进大厦,那时候你在哪里?”晓枫问。

  姜宁听着。

  “为什么,我,纷雪,蹁跹,谢美茵,苏铭铭一进大厦就被困在最上三层?”

  姜宁听着。

  “你和谢美茵、苏铭铭有什么关系?”晓枫继续问。

  姜宁终于说:“你既然全猜到了,何必再问?”

  ——我不问?我差点没命我不问?我差点变成杀人凶手,你让我不问?晓枫只是说:“我只想听一遍,这件事实际的过程。”

  姜宁点点头:“好吧,不过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这个时候介意这些事,你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姜宁说:“我介意的不是这些事。只不过这个杀、他还在这里,我什么也不想说。”

  晓枫冷笑:“既然我的杀人犯还在这里,你不说也得说。”

  姜宁脸色发白,那目光像是要砍晓枫一刀。

  “自从遆翊受伤之后,我们两个一起猜测,开始认为这件事不简单。后来之迪去世,我们决心找出凶手。遆翊没去别的地方,只不过他认为有一个人在暗处,做事比较方便。”

  晓枫说:“当时你并没有告诉我,甚至你们连蹁跹都瞒住。”

  姜宁笑笑:“是啊,即使我们相信你,也怕你不小心告诉别人,泄漏了秘密。你没有答应帮我们的忙,我只好另想办法。”

  “所以,你们把我们五个骗去大厦。”

  “不,是四个。我们没有怀疑你,发现你来了,我还急着叫你出去,可是你没理我。”

  晓枫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姜宁接着说:“我们的打算就是让她们在一个很陌生的环境里,再受些刺激,看看能不能观察出什么蛛丝马迹。”

  “怎么观察?”

  “虽然每个女孩子遇见每件事的反应都未必一样,但是变态杀手总会和别人有点不同。”

  “你不觉得这样作可能会有危险?你相当于把变态杀手的目标都放在她的身边。”

  “当时我们就在三十六层,用闭路电视严密地监视每一个人,有危险也能来得及阻止。”

  “是吗?美茵呢?”

  姜宁苦笑:“突然停电,我们也始料不及。总不能当时冲出去,明摆着告诉变态杀手我们在找她。那么以后,这个杀手就再也找不到了。”

  “所以本来很热闹的餐厅忽然没了人,存折上也印着‘冥都银行’,电梯出故障,之迪家搬到那边地下室。然后,本来该是楼梯的地方多了一道厚纸作的墙,每一个人的手机都被作了手脚。”

  姜宁说:“我看见你发现了纸墙的秘密,吓了一跳,幸好你没有说。”他又说:“恰巧丁氏产业收购大厦,我就同他们打了个赌,让他们把大厦输三天给我用。事情开始进行得很顺利,可惜偏偏停电,凶手做了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但你又怎么解释我的手机被人换了电池?晓枫没有问,她发现关于纷雪的种种,姜宁完全省略了。

  苻鸩突然说:“那么你们看到的是些什么?”

  “就是因为看到的不足为凭,那个凶手真的太狡猾,我们看来每个人都那么正常。”

  姜宁又说:“这件事我已经完全向警方交待清楚,希望警察可以帮我们找到凶手。”

  “但是你的作法是不是已经违法?警察会不会告你?”

  “只要能抓到凶手,那又有什么关系?况且我的确犯错,不怕受惩罚。”

  晓枫叹息,可惜我一直守口如瓶,为你保密。

  这时,只见苻鸩一言不发,回头便走,身上尽是杀气。<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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