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枫山倾心——下

  溢彩园今晚便是真正的流光溢彩了!

  凌川然已在湖心亭内摆好美酒佳肴,雪仪随方君泽入园后,便看到融融月光下,清清湖水中,川然静候于亭中,那一风采卓绝的白影顿时映入她的眼帘,初雪般的淡雅,如晨曦般的露珠盈动人心,那缕笑容,清逸绝美,如流星般令人意犹未尽,天人之姿,黯淡了漫天星光,轻轻的波澜漾过她的心间,她默默掠过。

  耳闻脚步声至,川然站起,绽起温和如昔的笑容,期待已久的那翩跹倩影终于出现,瑰姿艳色,确是‘独占天下七分春,可怜仙女无颜色’,杏目与桃花眼无声汇合,会心一笑,“雪仪,久违了。”

  雪仪随着君泽穿过逶迤的回廊,精致的假山,清雅的玉阶,方至亭中,不由叹道:“凌公子,是请我来观赏豪宅的?”

  川然微微摇头,摆手示意方君泽和飞燕明燕二人退下,侧身扬手,恭请雪仪坐下,浅拂云袖,含笑斟了杯淡酒,双手奉至雪仪面前,优雅之态是刻骨的动人,温润道:“雪仪,一路跋涉辛苦了。”

  雪仪展颜,素雅浅笑,玉臂抬起,袅袅水袖掩住樱唇,轻抿一口,但觉齿颊生芬,清醇恬淡,遂美眸溢彩,欣然赞道:“密酿十八年的仙鹤醉,果然不凡。”

  “雪仪喜欢便好。”

  顾盼流眸,眼前奇花秀水、清雅唯美,“有收集古董字画的,收藏名剑宝刀的,就你古怪,喜欢在各地收集豪宅。”雪仪秋水半阖,眸光浅露几许玩味。

  “雪仪是在夸我别具一格么?川然闲云野鹤,不过是消遣消遣罢了。”

  两人谈笑宴宴,尤为轻松欢畅,雪仪从秋夜处得知川然和萧寒宇交过手,也随之问了问,川然毫无隐晦,告知了雪仪萧寒宇是尚国皇帝东方宇,雪仪颇为惊讶。

  “对了,凌公子让云儿传信,说请我来帝都会会家父的多年故交,不知这故交是?”

  川然回道:“黄炙瑞。”

  雪仪容颜倏然认真起来:“黄伯父在帝都?”

  川然轻轻点头,雪仪急迫紧问:“黄伯父在哪儿?”

  “就在这溢彩园中。”

  “可否让我一见?”

  “当然,只是雪仪今日路上辛苦,先休息一夜,明日再见如何?”

  “望凌公子体谅,有些心结我必须找他解开,既然此刻他已在这里,雪仪便不能再等,还请凌公子让我一见。”

  川然明白她的心情,便遂了她的心意,安排她和黄炙瑞在楼阁内相谈,不让任何人打扰。

  黄炙瑞见到雪仪,自是久违的关切,挚友傅天峦的女儿今日已名扬天下,他也宽慰非常。雪仪自是满心的疑惑需要解开。黄炙瑞便向她一一道来。

  傅雪仪的父亲傅天峦是正朝遗将,虽然东方质攻破了帝都,傅天峦仍是忠心耿耿的守护在厉帝和太子锦阳身旁,锦阳信任傅天峦,便把正朝的宝藏地图给了傅天峦,还命他打造倾龙宝刀,守护这正朝宝藏。

  锦阳年少体弱,加之国破之痛打击非常,于是逃亡擎山不到两年便抑郁而亡。锦阳和厉帝死后,傅天峦便闯荡江湖,凭借一身武艺打遍四方惩恶扬善,从未曾有敌手,江湖皆赞为“武神”。

  帝都被攻占后,天下一分为三,尚国在北,*国在南,西北方则是云国。尚国皇帝东方质意图统一天下,又得知正朝有一笔宝藏,便四处派人查探,查探得知锦阳把与宝藏相关的倾龙刀给了傅天峦,欲得宝藏,必取倾龙刀,可傅天峦是江湖一代武神,无人能敌且备受尊敬,这硬抢是不可能的,于是东方质便派了一个绝色的妃嫔秦晚兮去**傅天峦,夺取倾龙刀,东方质许诺一旦秦晚兮成功,便册封她为皇后。

  秦晚兮假意与傅天峦萍水相逢,而后相知相爱,还为傅天峦生下一女,这便是傅雪仪。即便如此,秦晚兮还是没有忘记东方质交给她的任务——夺取倾龙宝刀。

  傅天峦生性多疑,行事起居谨慎,要算计他确实不易。秦晚兮用了几年的时间,在充分取得了傅天峦的信任后,她对傅天峦下了毒,借此夺刀,当时毒发的傅天峦恰逢黄炙瑞相救,服下了万清丹,又运功逼出了体内剧毒,但傅天峦仍是痛不欲生,此生最爱的女人竟如此欺骗他伤害他,他要报仇。

  他把女儿雪仪交给了西重山无痕真人,而后又追上了来不及赶至帝都复命的秦晚兮,狠狠逼问她,得知秦晚兮所做一切竟是为了东方质,为了皇后之位,傅天峦万念俱灰,便一刀将她杀死,看着死去的秦晚兮,他又痛苦万分心如刀割,便一刀自尽,随秦晚兮而去。

  雪仪一直不解自己父母的死因,师父无痕真人也一直不告诉她,直到她十四岁下西重山闯荡江湖,无痕真人才告诉她,她的母亲是尚国皇宫中人,为了名利身份而陷害父亲,因此她从来不愿沾染靠近皇室官宦之人,只求一生平平淡淡的在江湖上度过即可。

  这么多年来,她的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师父是骗她的!她是多么希望找到黄伯父,解除她的心结,告诉她,母亲不是虚荣之人,母亲没有陷害父亲!

  可是恰恰相反,她的母亲比她想象中更心狠,为了宝藏为了皇后之位,母亲算计、欺骗、伤害父亲,竟不顾亲生骨肉,黄炙瑞问她心中想不想报仇,她冷笑,报仇?找谁报仇?东方质已经死了,更何况杀死母亲的是父亲,而父亲是自杀的,这一切都是名利所致,母亲虚荣,怨得了谁呢?

  愁肠百结,郁结难舒,悄悄拂去眼角的泪珠,这又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着裳起身,子时已过,太静太静的夜晚,静得只能感受到自己心伤愁苦,莲步悠悠,向外走去。

  溢彩园在枫山脚下,雪仪出园向枫山走去,沉寂如死的夜晚,静得只能聆听自己的心殇,深黑如墨的天空,渺茫空洞得让人失去方向。

  那黯淡朦胧的月光也被浓密的枝叶挡住,洒下的只有细碎的点点残光,凉丝丝的晚风袭来,有些淡淡的寒意,她不以为意,继续向枫山深处走去,此刻心伤已重过一切。

  蓦然间,一层柔软的丝袍从后方轻轻的盖上了她柔弱的娇躯,她回眸而望,果然是他。

  轻柔呵护的声音入耳,“夜深风凉,别再入山了。”

  她不愿被他发现自己的脆弱,沉默转身,继续前行,倏然间被一个有力的手臂拉回,继而被带入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她意外的挣扎,换来的却是更紧更密的力道,颠覆了以往的雍容风雅,此刻是不容抗拒的霸道,似乎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躯,雪仪无力的垂下手,不愿逃避也无心拒绝,深深的倒在他肩上,依靠在他的胸膛。

  川然感觉到胸前有泪水浸湿,垂下眼帘,怀中的人是如此无力,那深泉般清澈的杏眸中朦胧的氤氲水雾,生生叫他心疼,他抬起纤长的手指拂下她的莹莹泪珠,抚慰着她的长发,誓言般坚定道:“雪儿,还有我!”

  雪儿,这清泠的呼唤如潺潺流水舔舐着耳膜,缓缓回忆,那是年幼时父母亲呵护宠爱的呼唤,十多年了,再也没有听过。雪仪无言以对,只是沉溺在这个温暖的怀中,那温热的气息淡化了哀伤,涤尽了彷徨,遣散了浓愁,她默默的感受着他的心跳,愈来愈依恋,愈来愈贪婪。

  良久以后,川然引她坐在树下,他仍把他揽入怀中,她仍靠着他的肩膀,羽翼般嘤咛的娇声唤起,“谢谢你。”

  细细而温柔的抚顺她所有长发,他明白她所有的愁苦,轻轻道:“雪儿,别让过去填满你全部的思绪,好吗?”

  川然那温柔胜过晚风的声音沁入耳中,缓缓的驱散着心中的阴霾,片刻后,雪仪杏目里荡去了失意,盈满了慰藉,抬眸遇上那双幽深似潭的深瞳,那墨染的瞳海中绵绵柔波倾泻而出,久久相视,愈发沉溺于他的柔情,愈发深陷于他的呵护,遂言道:“即使是泉水溪流中的石砾,经过细水长久的流淌,都能抚平棱角,变得莹润光滑。更何况是我的心呢,十多年了,我能放下的!”

  川然如释重负的笑笑,轻拍她的肩膀,“如此便好,开始我都不知道请你来帝都见黄前辈是对是错。”

  雪仪仰目,“你也都知道了?”

  他诚恳以对,“你的事我都想了解,你不愿意我知道?”

  眸光涣散,羽睫乱颤,“我只是难以面对。”

  墨眸交汇,“你不需要一个人面对,还有我。”

  雪仪垂目,默默不语,川然轻拍她的肩膀,“夜深了,回去吧!”

  雪仪娇柔的摆摆头,贴紧他的肩膀,汲取他的温度,轻轻道:“我还想再坐坐。”

  川然不再多言,他很愿意就这样陪着她,虽然知道她功力深厚,有内功护体,不会着凉,但还是关怀的为她系紧披风,呵护备至。

  申时,天色快亮起,两人才赶回溢彩园,川然送雪仪回房,雪仪回望他一眼,好像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川然会心一笑,仿佛已心领神会,言道:“睡吧!再不睡云儿就要来折腾了。”

  雪仪莞尔一笑,转身掩门,川然便也回房去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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