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语初识

  马车停下,雪仪下车抬首而望:“清语阁。”

  “傅姑娘里面请。”粉裳女子笑语盈盈。

  雪仪随她而行,只见清语阁阁内清新雅致,顺着那萦回幽径缓缓前行,那处处彩缀的斑斓奇花如冰肌美人,娇嫩欲滴的尽露美艳芳姿;越过那曲折蜿蜒的玉阶,却见青莲碧池,摇曳生姿;弯过那逶迤盘旋的回廊,又精巧绮丽的亭台楼阁,层层叠叠,山水相间,依山造阁,临湖建亭,雕梁画栋,假山雕石,形态各异,简直美轮美奂。

  粉裳女子引雪仪在小湖旁的亭内用餐,金樽玉盘,饕餮小菜,样色精致,回味无穷。

  亭外是一泓清澈的湖水,宁静安逸却温软光莹,偶尔春风送来丝丝涟漪,添上了几分灵动和欢畅,而岸上则是百花争艳,姹紫嫣红,微风轻扬,一缕缕幽香如流水般蔓延开来,绵绵不绝。

  精雕绛红琥珀杯内盛着皇宫御酒仙鹤醉,雪仪浅浅的抿了一口,几分醇香几分甘甜,果然不凡。

  “姐姐,这会是谁?”云儿万分疑惑不解,

  “我也不能确定。”

  “如何会知道你的身份还有我们的行程?”

  雪仪垂睫凝思,淡淡困惑的神色。

  “不过一间小阁,竟比我们王府还奢华,难道他的官比我父王还大?”云儿四周张望。

  雪仪摇头浅笑,“不清楚,反正这主人应该没有恶意。”

  云儿滋润无比的笑笑,惬意的翘了翘腿,细细打量眼前美景:“那倒是,不如我们在这多住些时日吧,也不枉费他一片盛情嘛!”

  “你倒是蛮不客气的,不过要令你失望了,我们明日一早便去烈焰山庄。”

  餐后,雪仪随侍从来到房间,房内摆设极尽高雅,明珠为清灯,明镜镶白玉,古致雅韵的檀木桌,案上是细雕流云纹端砚,双面苏绣折叠屏风,朱漆金雕古木床,虽是奢靡但又不觉庸俗。

  粉裳女子进来在屏风后备好浴桶,雾气氤氲的热水,细嫩娇艳的花瓣,雪仪不禁问起:“你家公子呢?”

  “公子说,傅姑娘今天一路风尘,他不便打扰,请姑娘沐浴后便好好休息。”

  “嗯,你们先下去吧。”

  雪仪轻轻取下面纱,退去了白色长裙,三千青丝洒下,白皙晶莹的玉肤浸润水中,青葱玉指撩起水滴花瓣,吹弹可破的娇颜上绽起淡淡笑意,百花沐浴,芬芳怡人,洗去了跋涉的疲惫,散去了心中的倦意,她安然的享受着。

  入夜,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房内点上了宁神香,丝丝缕缕的香气萦入鼻尖,可她却无法安神入眠。终于,辗转之后,还是翻身而起,穿上白色的软纱外裙,未带面纱,向外走去。

  边走边想,既然有心相待,为何还不出现?她脚步很轻,唯恐惊醒深夜熟睡的人。

  小湖前,亭内的木桌上端放着一架古琴。

  雪仪浅步而来,抚裙坐下,纤纤十指轻挑,静谧的夜间,一缕琴音飘起,柔和至极,清逸自然,悠悠扬扬,犹如流水潺潺般舒心惬意,宛若轻盈柳絮般轻柔拂过。

  清语阁内,凌川然在房里正准备安寝入眠,忽然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琴音,凝神静听,琴音点点萦绕,声声缱绻,流流转转,丝丝入心,便不由自主的信步寻音而出。

  幽然委婉的天籁仿佛涤荡了一切的倦怠,散去了浊世的尘埃,他带着迷醉的神色走过玉阶,穿过回廊,琴音越来越近,步入湖边,眼前之景便震撼于心。

  满地花阴风弄影,一亭山色月窥人。

  月色朦胧,清光暗溢,湖边亭内隐隐约约有烟缠雾绕,烟霭朦胧中,但见一白衣女子静*抚琴,凝脂般的纤指拨弄琴弦,清泉古谭般的杏眸恬静清澈,肤胜凝雪,樱唇润红,眉弯如月,玉鼻微翘,这张脸契合得太美太美,月光下的她犹如广寒仙子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川然脚步不受控制的走进,忽然琴音止住。

  蓦然无意间的惊鸿一瞥,对彼此而言,即便是轮回万载、灰烬噬骨也难以相忘!

  雪仪抬首便看到了走近眼前的雪衣公子,倍感意外,纤指便停下,站起身来。

  川然回过神来,温雅如兰,柔和施礼:“川然唐突,打扰了仙子的雅兴。”

  雪仪缓缓走近,素雅如莲,欠身回礼:“哪里,雪仪多谢凌公子的款待。”

  “看来仙子早已意料到是在下。”

  雪仪抬首,盈盈美眸相对,眼前的人竟让她有意料之外的诧异。白袍飘逸胜雪,身形挺拔修长,肌肤如脂似玉,那双墨黑的深瞳宝石般幽冥璀璨,眉宇间高韬出尘,姿态中风雅不已,谈笑间英气逼人。

  ‘雅绝仙尘,才倾旷世,风绝乾坤,武破苍穹’,这便是与她齐名了四年的凌川然吗?虽然对他的风采早有耳闻,但这般英姿仍旧是超乎了她的想象,心中不禁有一丝难以抑制的颤动。雪仪暗暗抑制,默默提醒,缓缓转眸,不可久视,亦或许自己只是出于赞叹吧!

  “凌公子向来以风雅闻世,这里的点滴不都告诉了我么?”

  她倩然一笑,晚风轻拂,柔曼群袂轻扬,长发翩翩欲飞,川然默望眼前窈窕翩跹的女子,是如此的娇美,如此的柔弱,不由心生呵护之意,总觉得眼前人和武功盖世的南雪有些不称,深瞳不觉间紧紧凝视,不忍放开。

  雪仪见川然眼里的专注不免有些含羞,目光游离,玉手抬起,忽然发现自己未掩面纱,从自己闯荡江湖起,便一直以面纱遮容,现在…不禁懊悔,一时慌乱无措,更加娇羞不已,不敢再看那双眼睛,只好转过身去。

  川然见她玉手无措,脸颊羞红如芙蓉般娇美,便欣喜得放声而笑,嘴里硬是不放过她,轻佻言道:“川然何其有幸,第一次相逢便可得见仙子真容,看来今夜该是一夜无眠了。”

  佳人不语,娇羞低头而急促无措。

  “仙子粉颊羞红起来更是娇美如花百媚横生啊!”川然得寸进尺,唇角的弧度放肆的更深。

  雪仪娇羞之外有几分怒气,方才流荡的几分好感已然不在,又无言以对,挥袖向前走去,

  川然并不罢休,疾步走至雪仪面前,“罢了罢了,仙子若是介意,我不向外人提起便是了。”

  抬头见川然灿烂的笑颜,她更为羞怯,粉颊似桃,美目流转颤动涣散迷离,慌乱而无所适从,欲走眼前人却不放,言辞间含混闪躲:“你…你…”

  川然向前,愈来愈近,低头凝视,敛去灿烂笑容,佯装费解:“我怎么了?”

  “素来听闻公子庄重儒雅,今日竟如此轻浮无礼?”娇颜默默低下,轻轻细细吟道。

  川然似是窃喜又似委屈,反问之:“川然何时对仙子轻浮了?何时又对仙子无礼了?”

  玉容已羞怯得不能自容,转身而走,“夜深了,凌公子还是早些休息吧。”

  “仙子若是辗转难眠,川然今夜在此恭候。”

  雪仪回房,心中起伏不已,懊悔不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羞愤焦急,久难平息,这个凌川然竟然如此…一双桃花眼招摇轻浮,还真是个登徒子!什么风雅绝世?不过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他才好!

  子时已过,仍是弯眉凝蹙,忐忑不安,不知他心里会怎么想?静静走至窗前,轻启窗檐,从缝隙中暗暗一看,他果然还坐在亭中。雪仪回身坐于镜前,若有所思,对镜自顾,似吟似叹,这个面纱看来是不需再带了。

  这厢,她一夜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一夜间将那个登徒子埋怨了千遍万遍。

  那厢,他一夜坐于亭中,一夜抚琴一夜望月,想着那人娇羞的美态不禁欣喜。

  这一夜终于过去。

  辰时,鸟啼燕鸣,红日清新。

  粉裳女子送茶至雪仪面前,雪仪摆手:“不用了。”

  “公子说,傅姑娘昨夜休息得不好,整夜不曾入眠,特意让飞燕沏杯薄荷清茶为姑娘醒脑去乏。”

  雪仪只好接下清茶,这个可恶的登徒子,真是唯恐天下不知!

  “姐姐,你昨夜怎么了?”云儿疑惑不解。

  雪仪垂首不语。

  “姐姐,你今天怎么不带面纱了。”

  继续保持沉默。

  “姐姐,你见过那个公子了?”

  仍旧一言不发。

  雪仪转身,向粉裳女子说道:“替我转告公子,雪仪告辞了,谢谢他的款待。”

  而后,便与云儿离开清语阁,骑马而去。

  清语阁内,那位温雅庄重的凌公子正在房内独自对弈,黑白棋子各执手中,飞燕敲门而入。

  “公子,傅姑娘已经离开了。”

  川然微微颔首:“嗯。”

  “今日傅姑娘…”

  “怎么了?”

  飞燕虽是昨日第一次见雪仪,但也听说过倾华仙子向来是以白纱掩面的,但今早却见雪仪取下了面纱,飞燕明白公子向来关心这位女子,便禀告道:“傅姑娘今日未带面纱。”

  川然舒心一笑,尤是纯粹而清朗,徐徐轻抚耳前黑缎般的鬓发,不禁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一幕。

  飞燕见川然不答,便又言道:“公子,花使已查到江南俊身份,他是尚国永安王府的世子——东方俊。”

  收起脸上的笑容,放下手中的棋子,川然从容的站起,永安王府世子?早料到江南俊的身份不简单,却未意料到这般潇洒淡然、不争不求的江南俊会是王侯之人。以他这样的身份隐匿来江湖,就决不可能娶列雨晨了,也就无意取这宝刀了!

  沉思至此,便言道:“飞燕,一切按计划行事。”

  烈焰山庄的后山,春风柔和碧空如洗,嫩竹枝叶随风摩挲,簌簌潇潇宛若幽幽仙籁,繁茂浓密的竹林如翡翠青岱,又如彩缎绵延,清幽雅致间不乏灵韵天成。此刻,一个青色颀长的身姿正在竹林中练刀,英俊的脸孔专注凛然,步子在覆满浅碧竹叶的地面转旋矫移,犀利劲道的刀锋中夹杂着竹叶的芬芳红刀,所执宝刀刀身寒光惊射,刀锋凛冽锐利。

  这便是武林世家烈焰山庄的少庄主,刀霸四方的列风晨。

  倾龙刀在他手中,甚是相得益彰,可是明天这把刀便要送出,倾龙刀的主人即将是妹妹列雨晨的夫婿。虽是万般不舍,也得忍痛割爱。

  一女子疾步走来,身着浅粉色纱裙,身姿窈窕,林间的微风飘起她的薄如蝉翼的裙摆,她精致的脸庞带着甜美的笑容,秀而不媚,艳而不俗,停住莲步,扬声唤道:“哥哥!”

  列风晨收刀,朝女子徐徐走来:“妹妹如此开心,所为何事?”

  此女子便是列风晨的妹妹列雨晨。

  “哥哥,明天在爹的寿宴上南雪北川和江南俊真的会来吗?”

  列风晨走近两步,手托下颚,细细打量着列雨晨的表情,玩味道:“妹妹是想问凌川然凌公子吧?”

  列雨晨转身,娇羞的低下头,轻声呢喃:“到底会不会来嘛?”

  “嗯,凌川然是天下四大公子之首,难怪妹妹会如此痴心于他。”

  “哥哥又取笑我,哥哥刀霸四方,凌公子还不及哥哥呢。”

  列风晨薄唇微微勾起,“丫头,口不对心啊!”

  娇颜倏然忧伤,“可是万一凌公子并无此意,仅仅是为了来给爹拜寿…”

  兄妹相谈间,侍从走来,屈膝行礼,“少庄主,江南俊到了。”

  “好,先请入聚华堂。”列风晨笑意灿烂,整整衣襟,向会客厅走去。

  烈焰山庄的正厅是聚华堂,宽敞而大气,摆设简约淡雅却匠心独运。

  江南俊一袭宝蓝色长袍立于正厅中,青带束发,虽是永安王王府世子,却没有过多装饰,简约天成,似仙出尘。

  列风晨从厅外走进来,步履轻快,神采飞扬,黑衣长袍,英俊不凡,沉稳间不乏朝气,声音朗朗,笑容灿灿:“世子光临,鄙庄荣幸不已。”

  两人揖手行礼,“列兄果然风采非凡!”江南俊浅笑说道:“我们还是以兄弟相称吧。”

  列风晨摆头而叹:“岂敢岂敢,贤弟赞之,风晨惭愧。”

  “一路辛苦了,请坐。”

  “请。”江南俊拱手。

  “来人,奉茶。”

  江南俊微笑回礼:“多谢列兄。”

  “贤弟百忙之中抽空而来,风晨不甚欣喜。”

  “列兄盛情相邀,小弟在帝都也无事,当然愿意来凑凑热闹了。”

  谈笑风生间,一位年近六十的老者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出来,虽然华发过半,但仍是沉稳自若,从容不迫,一派宗师风范。

  “爹。”风晨站起。

  江南俊玉扇轻合,起身一揖:“见过列庄主,晚辈南俊有礼了。”

  列峰放眼打量,朗声而笑:“果真是后生可畏呀!老夫多谢江公子能赏脸前来。”

  “列庄主过奖了!”

  寒暄了一番,列峰道:“风晨,先送江公子去西院休息吧。”

  江南俊拱手一礼,便随风晨出去。

  聚华堂内,列峰应酬着各位武林人士。南雪北川也先后而来。

  雪仪入庄之时,列风晨本有意邀雪仪在青莲池边饮酒交谈,可云儿却一脸疲惫之色拉着雪仪的衣袖,雪仪只好婉拒。

  “云儿,你好像不喜欢这个少庄主。”雪仪问道。

  “谁叫他那双眼睛一看到姐姐就发光。”云儿一脸不满。

  雪仪轻笑:“你多心了,列公子只是尽地主之谊罢了。”

  “我横看竖看他都不像好人。”云儿继续嘟着嘴。

  “云儿不可无礼。”

  云儿点头,眼睛一溜,又抬头问“姐姐,我王兄来了没?”

  “江公子…”雪仪低头,双唇似笑非笑的微微抿起,“云儿你先休息,姐姐帮你去问。”

  西院房内,素雅简洁,江南俊正静*品茶。

  不知她到了山庄没有,“江公子,烈焰山庄再见。”那天晚上她的话还在耳边,她的姿容似乎还在眼前。江南俊不禁一笑,又摆了摆头。

  随从安武走进道:“公子,南雪北川两位都到了。”

  “她来了。”江南俊心头荡起波澜,凤目里隐隐闪过一道精光,不由起身,趋步而走,忽然又止住脚步,想起这里是烈焰山庄,似乎去找她有些不便。心中迫切化为无奈,便又回身坐下。

  “凌川然也来了。”江南俊手动扇挥,若有所思:“看来这个倾龙刀的归属是没什么悬念了。”

  “公子不想要倾龙刀吗?”安武不由问道,他不明白主人的想法,列雨晨可是有名的美人,求美人,得宝刀,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喜事。

  “现在不需要了。”说完嘴角又是一丝莫名的笑意。

  “公子,明天所有英雄都是等着看你和凌川然一决高低的。”

  “我不慕列雨晨,不求倾龙刀,不顾烈焰山庄,但还是想会会凌川然。”俊容上带着坚定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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