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六章 二层

  这辆豪华巴士,确实可以算得上是高端产品,一层的客房压得紧密之后还看不大出来,但一走上大巴二层,就能感觉到这空间的开阔了。

  夜生活,永远是纨绔子弟与颇具身份的人的最爱,豪华大巴二层的每一寸摆设中,也无庸置疑的彰显着这一点。挂钟时针已经向右偏离了12的位置,而这里的世界,仿佛才刚刚拉开了正场的帷幕。

  原本不需要存在的粗细不一的金属柱子,被装点得好像是精雕细琢的大理石柱,和在两柱之间垂挂下的彩绘布帆,将二层层面分成了几个遮挡得并不严实的空间,周围墙壁上挂着的墙毯,则让整个层面完全不像一个钢铁构筑出的小世界。

  这里才是贵族生活的一部分,虽然只是冰山一角,虽然只是最低层的人类富豪和异族贵族享受之处,可到处无不尽显华贵和奢侈。

  喧闹是二楼的主题,但让人惊讶的是,直到真正步入二楼之中,才算进入了这种嘈杂的环境之中。

  铺设在楼梯边缘和下方的毛毯吸去了不少噪音,而在一楼各个房间的房门,又隔挡了绝大部分预留下的噪音,若不是推门而出,在房间中呆着的普通住客,除了偶尔能微微觉察到在过道上急匆匆踏过的脚步声外,还真的感觉不到头顶上居然是是如此的热闹。

  一张几人围坐的赌桌,铺着翠绿色的人工毯,在这两车中一点也不显得拥挤。周围围着的人,则让二层绝大部分的白烟,在这里盘旋不散。

  尽管如此,赌桌的边上还能让出很大一块空间,刚好够摆上一块办公事高尔夫球的专用草坪。

  对这两样没什么兴趣的客人,再往里走还能享用其他的娱乐设施。

  一个狰狞的骷髅兽头下,悬挂着夸大了数倍的匕首靶。

  匕首靶挂在最内侧的车壁上,即便是人来人往彩帆甩动,依旧挡不住那颗巨大而鲜红的满分红心。这显然是本事不大却有极强表现欲望的贵族子弟们,崭露身手的舞台。

  当然,这种谁都知道是骗自己的地方,去的人也多不到哪去,仅有的几个飞镖者,已然早就换了目标,端着各自的红酒酒杯,晃晃悠悠的瞄准着那个看上去价值不菲的骷髅头骨,把早已死去的可怜动物的头颅,当作了相互比拼的新舞台。

  除了赌桌,就只有台球桌边围得人最多,玩着高档斯诺克的几个男人,夹上一根同样应该是高档产品的雪茄,持着小块方石,优雅的擦拭着枪杆顶端。

  这个为了防止静电的工具,已然成了他们卖弄风度的一个绝好方法。

  在这种卖弄下,打球倒变成了其次,莫知鸿刚把目光投向这里,就看见一颗白球,如同霸王一般,横冲直撞的将红球花球撞成了一堆,却偏偏是一个也没滚落进似乎比平常球洞大了不少的洞中。

  另一块较为空旷的地方,则是一台液晶挂壁电视前的几排沙发摆放处。

  也不知是富人们不习惯这种排排坐的沙发摆设,还是厌倦了喝酒划拳这种早就玩腻味了的游戏。沙发上除了几个躺在女人大腿边呓语的醉酒男人,只剩下几个无聊的把玩着遥控器的女人。便是本应该守在他们身边的男人,也忘记了尽忠职守,饶有兴趣的看起了其他有钱人的娱乐游戏。

  能玩的当然只有主子,在一边看的,除了一些不知何种身份的女人,剩下的男人们脸蛋和衣服上,无一写着鲜明的“打手”二字。

  当然了,这种黑社会一般的称呼,在这里是不合适的,这些男人有更文雅的共同名字——保镖。

  陆鳕并不喜欢这些活动,但问题是坐在赌桌上的那位纨绔大哥赌得太大,让她实在是睡不着觉。

  站在陆平身边不时展展酸疼肩膀的陆鳕,虽不是第一个发现莫知鸿上来的人,但却是第一个开口询问的人。

  “莫”迎上来的陆鳕张了张嘴,才想起自己不能直呼莫知鸿的名字,但被这些高档低毒奢侈品熏得头晕目眩的她,脑子一时也转不快,停了一下才很不灵活的说出了不怎么顺口的后半句:“你们上来了?”

  “你不是一直邀请我们上来吗?”莫知鸿淡淡回应道。

  坦白的说,陆鳕没想到莫知鸿会在过了12点之后,带着两个姑娘一起上来参观这些贵公子的豪华夜生活。

  回望了一眼这些或女人脸边用鼻子寻找东西的,或在借着姑娘肩膀站稳的宝贝,陆鳕略有些尴尬道:“可这个时候,不打合适带着两位小妹妹一起来。”

  莫知鸿确是没想这么多,无所谓的让祈雪扯着胳膊,带着一路参观过去。

  看着又是垂着脑袋的虚月儿,陆鳕摇了摇头。看样子三人之中,唯一把这事当作尴尬来看的,只有这个稍微懂点人情事故的姑娘了。

  祈雪个头稍矮一些,直到穿过了人数众多的赌桌和桌球桌,才发现了躲在墙壁一角的硕大电视机。很久没有享受过现代科技的祈雪欢呼一声,使劲将怀里的毛球往莫知鸿胸口塞了进去,拉着虚月儿的手,一蹦一跳的,向拿着遥控器打着哈欠的某姑娘奔去。

  虚月儿那是祈雪的对手,被猛拽得向前几步,这才太起头来,无奈的冲着莫知鸿淡然一笑,跟着祈雪走向了壁挂电视。

  莫知鸿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扣着毛球的脖子,将美丽十足的鸟儿持在了手中,转身向赌桌走去。

  但凡是个人,对赌这种以小搏大的活动,都是有一番兴趣的,区别只是每个人的自制力不同而已。

  莫知鸿虽然再不受另一个意识的影响,可这种人类的天性,以及记忆中对这种东西细致入微的详解,也让他对这个东西颇感兴趣。

  做为从前的金手指,关于这些吃喝赌嫖的东西,莫知鸿得到的知识是最全面的,只可惜已经消散的那个记忆,空有对赌博的各方面认识,却从没有到场赌博的亲身体会,这则成了莫知鸿被吸引的原因之一。

  牌桌上的人不多,一共只有五个,除了袁天彬坐着庄家的位置外,剩下的四人中,莫知鸿稍微熟悉的,只有陆鳕的大哥陆平。

  关于赌法,没有丝毫此类经验的莫知鸿,却是能凭借旧的记忆一目了然。

  五人使用的是十三点半这种又名为五张牌的高级赌法,一般以5~7人为一桌,一人坐庄。

  以一副54张牌全牌使用,jqk分别为半分,一分半,两分半,1到9计原分,两张王为零分,计算点数决出胜负。

  发牌者首先给每人发两轮牌,除了第一轮所有人手中都是暗牌外,所有的牌都是摊开发放。

  然后由庄家开始,决定自己是要牌还是停牌,要牌者可以一轮轮进行索要,直到手中持满五张牌后被迫停牌,或是因为手中点数超过十三点半而爆牌。

  然后下家和庄家同时摊开唯一一张暗牌,进行点数对比。

  十三点赌资的计算,被分成多个档次,通常在10点以上进行翻倍,11点四倍,12点八倍,13点16倍,13点半32倍。

  而且十三点半,还有两种意外情况,一是王牌:若是赢家的牌组中再加上一张王,则在原有的基础上再翻倍,两张王,则是x4倍,其二就是爆牌,又称爆点,输家若是因为要牌导致了超过13分半,则必须在计算出输钱总数后再乘以2。

  庄闲两家对比之后,以点数大的为胜,庄闲点数一致时,以庄为胜。得出结果后,便以胜者手中点数直接计算倍数,再乘以赌局开始时设定的基数,便是一场输赢的钱数。

  这种夸张的乘方计算方法,可以让这原本赌资不大的赌局,瞬间榨得赌徒家破人亡,并以次成为了豪门斗富展威风的绝佳选择之一。

  因为同时豪门,所以不存在一直的庄家,在富豪圈子中的游戏赌博,大多选用庄家持一定数额金钱设庄台,直到被闲家打光庄台,便付清余款下庄轮换的方式,以求对大家公平合理。

  赌桌上的氛围很是凝重,除了袁天彬坐的那边。从庄家袁天彬的轻松表情和他身前的大堆筹码来看,他大概开出了最少带一张王的10点以上全胜局。

  但从那个年纪轻轻,就已经挺着一个很有老板架势的啤酒肚,此刻正不住擦汗的异族青年人的狼狈相来看,莫知鸿又感觉袁天彬可能是在此之前,已经开出了几把带两个王的13点半。

  还没等一局开始,大约已经哄好宝宝的虚月儿,就又一声不响的站在了莫知鸿的身边,配着他在一旁旁观起来。

  只看了两局,莫知鸿就有点扫兴的想要走开,在这种一半看运气,一半看胆量的赌局中,若是加入了作弊的手法,特别是比较蹩脚的作弊手法,就让人十分扫兴了。

  莫知鸿在第二把,就发现袁天彬身后负责帮他揭开最后一张暗牌的手下,手脚并不干净。

  袁天彬身边的几个保镖,虽说其中也有一两个莫知鸿看得上眼的,但这绝不是在赌局换牌方面。这一方面,他们的手法甚至都比不上赌场中久经考验的普通老千。

  在一堆兴致昂然的人中,除去陆氏兄妹两,莫知鸿看得上眼的保镖,并没有几个,但平均起来,在坐的每人身后都可以摊上一个。

  若是说其他人看不出来也就罢了,但若是连这几个保镖也都看不出来,莫知鸿说什么都不会相信。

  看这副样子,在天都中算不得大头的非中区四大家族中的袁家,在异族中,最少是这几个异族眼中,却是属于竭力巴结的对象。

  不过既然输家都愿意装模作样搞出一头汗来奉承,莫知鸿就更没兴趣多嘴多舌了。

  莫知鸿的这种心态,陆鳕当然是猜测不到的。

  虽然知道莫知鸿定然不属于那种,站在一边旁观也会插手的闲人,但这个显而易见的讨好方案中,有自己的哥哥参与演出,这可叫陆鳕尴尬得不轻,站在莫知鸿边上,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虽然擅长这种交际方法的大哥,是这几人中表演得最隐讳的,可再高明的配角,碰到一个不知该如何表演的主角,却也是无论如何都演不好戏的。

  一边是家族的生意,一边自己的面子,陆鳕最终能做的也只是沉默无语了。

  莫知鸿又多坚持了一会,更是看得不舒服,桌上四个下家一身劲的表演,只是让他越看越瞌睡。

  似乎袁天彬也赢得有些累了,展展肩膀眺望了一下四周,一下子把陆鳕的“乡下亲戚”给看在了眼里。

  “嘿,说你呢!”袁天彬手指一抬,懒散的指了指莫知鸿,又点了点桌上的牌询问道:“玩玩?”

  “没兴趣,也没钱。”莫知鸿一甩胳膊转身就走。却是答的干脆,走得更干脆。

  “还没和你说完话呢!”一个就座于莫知鸿身边的赌博者说话的同时一使眼色,身后立刻有两个保镖动了手,一人拦住了莫知鸿,一人则拦住了他身边的虚月儿。

  看相识人是做为保镖的常识之一,他们必须清楚谁惹得,谁惹不得。但微做迟疑之后,两个明显看见陆鳕就莫知鸿站在附近的保镖,最终还是决定服从老板的命令,拦住了莫知鸿两人。

  “罗克,你什么意思?”陆鳕肯定是要生气的,但发怒的程度显然不足以让她在这种场合拔枪相向。

  其实只要没有袁天彬在场,无论在何种场合,这个叫艾罗克的家伙,都不会,也不敢对陆家的客人如此态度。但现在,做为商场上的竞争者,陆鳕在愤怒的同时,也能理解艾罗克讨好袁天彬的意图。

  是啊,就连在血浴叱诧的双陆,都以保镖的身份来竞争这场生意了,别人在这个时候讨好一下主顾,又怎么会不可理解呢?陆鳕喝出口之后,竟是觉得有一种无力感流遍全身,她知道自己除了这句象征性的威胁,她再也不能用什么别的举动,在这里争回面子了。

  “没别的意思,袁先生不是还在和您的客人说话吗?”做了这个讨好举动后,艾罗克实际上还是有点不安的,尤其是当陆鳕怒喝一声以后,艾罗克就像屁股被点着一般跳站了起来。

  双陆的名声毕竟都是从杀手界中传出来的,即便两兄妹平静的时间过久了一点,可还是蛮吓人的。但站起身来慌忙解释的艾罗克,话却是说得越来越硬气:“我只是在提醒这位先生,不要太失礼了,这样走了,陆妹妹你的面子也不好看不是?”

  “啪,啪啪。”掌声从袁天彬的座位上传来,此刻看上去完全不像女人的袁天彬,笑着鼓掌道:“罗克先生,我太欣赏你了。”

  正当艾罗克以为自己的讨好举动确实收到了效果时,袁天彬的一席话让他一下子哭笑不得。

  “从我们家族的资料里面看,我一直以为你们家族属于比较无耻的,现在看来,应该是十分无耻才对。”袁天彬任何时候的举动,都让人有点感觉袁家这位少爷的大脑有点短路,这次的说话依然如此,以致于陆鳕听了这解气的话,看着艾罗克那张忽红忽白的秀嫩脸蛋,都不知道该感谢这麻烦的导火索,还是继续鄙视他。

  “这话我听得舒服。”莫知鸿推开拦住虚月儿的保镖,把手中贼眼滴溜溜转的毛球,交托到姑娘手上,又一把拎起刚才拦住自己那位保镖的衣领,将怒目圆瞪却又在陆鳕的目光逼视下不敢动手的保镖,提到了一边,一屁股坐在了艾罗克的刚刚空出的座位上。

  “我可以和你玩玩,但我不想你的这个孩子翻牌,他太菜了。”因为长期在地底得不到和别人的交流,莫知鸿但凡比较有创意的说话方式,都带着一股街上混的小流氓,占别人口头便宜时的语气。这样的方式,却也让他少了不少应该具有的高手风范。

  好在现在也没什么人知道莫知鸿真正的身份,最终难受的,也只是陆鳕这个唯一会在意这点的人。

  “我以为这个世界都没人看得出来了呢!”袁天彬说话似乎永远都是这样让人下不来台。笑盈盈的抬手示意愣在一边的艾罗克别争这个位置,袁天彬便把双手架在了下巴下面。

  撑着下巴,袁天彬继续让人更下不来台,左右望望几个已然有些尴尬的赌友,他最终把视线放在了身前一堆筹码上,悠然道:“其实送钱,是很有艺术性的,你哪里知道我拿的时候,有多么不爽啊!”

  继续看着筹码,袁天彬头也没抬,却竖起一只大拇指朝向莫知鸿道:“就凭这句让我舒坦的话,我欣赏你!”

  袁天彬欣赏莫知鸿,这可不表示莫知鸿欣赏他,惺惺作态的半男人,从来不属于和莫知鸿投缘的一类人,即便是有些话说得很解气的袁天彬。

  论及莫知鸿最终坐下的原因,其实是在刚才保镖的阻拦中,莫知鸿一眼瞟见了虚月儿手上密密麻麻的针眼。

  缝兽皮衣服,是需要专用的工具的。

  再有经验的裁缝,若是想只凭一根针几根线对兽皮进行加工,也只能像虚月儿一样,手中布满有新有旧的针扎伤痕。

  便是那轻轻的一眼扫过,莫知鸿便觉得一阵心痛,十指连心啊,可这不善手工的姑娘,却悄悄的忍着疼痛,将一件一件的皮衣裁减缝制成合身的长袍,仅在刚才的房间中,因为祈雪的无意碰撞,发出了一声痛哼。

  莫知鸿更知道,虚月儿如此的辛苦,图的不过是节约点加工费,让三人去往皇城的预算,更为宽松一些。

  心痛之余,莫知鸿更是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了购买定霜风,而将那张不知数目多少的支票全额甩出。

  而后悔的同时眼前出现了一个机会,莫知鸿又哪能错过?

  莫知鸿打开了艾罗克放在桌上的精致兽牙烟盒,抽了一根放在鼻尖猛嗅一口,扬起头来斜眼看着袁天彬,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继续卖弄的想法,朗声道:

  “废话少说,发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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