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若忘却旧时事,君可为卿守几载(1)

  洛阳。

  高长恭欺骗了郑子歆,在他答应了永远都不会欺骗她以后,因为他要救她的性命。日子过去了许久高长恭一个人在杏园里,依旧像郑子歆在时一样的生活,他知道在突厥阿史那燕都会救活她,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父亲。”高裕宁看了看失神的高长恭。

  “吃饭吧。”高长恭笑了笑,饭桌上还是会留着郑子歆的份儿,他怀里抱着高青荷那个小女娃,样子有几分滑稽,还有几分凄楚。

  自郑子歆被阿史那燕都带走的那日起,李可辰回邺城去找自己的师父,她知道,高长恭是郑子歆的,无论郑子歆在哪里、会不会记得他都无所谓。他不像曾经一样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因为他是孩子的父亲,他必须肩负起做一个父亲的责任。

  “父亲,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您还在这洛阳做什么呢?”高裕宁是心疼高长恭,在这杏园一日,她便会痛苦一日。

  “好吧,过几日我们便回邺城。”话音刚落,郑府管家慌慌忙忙的赶来了。

  “姑爷…。”来人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回事儿,急成这样,慢慢说。”高裕宁有些不开心,本来高长恭难过这些日子已经让他够难受的了,这个家伙还一点眼色没有的闯进来。

  “老爷,老爷他不行了,姑爷,少爷,你们快去看看吧~”管家说着就掉下泪来。

  高裕宁一听是郑中尧病重便抱起妹妹就往外跑了起来,高长恭诧异了一下也赶紧跟上高裕宁的脚步。

  郑府。郑中尧只剩下一口气了,这些时日为了自己的女儿他也一直在坚忍着,若不是郑子歆一直在身边,他早就去找婉晴了。房间里灯光如豆,在冬日的风里闪烁着昏黄的光,看上去就像下一秒就会熄灭一样,也像极了郑中尧的生命。

  “父亲,您怎么了?”高长恭跪坐在榻前看着虚弱如此的郑中尧。

  “没事,早该去找你婉晴姨了,可是一直舍不下子歆,如今子歆也走了,我知道阿史那燕都会给子歆解毒,只要她生活的好,在哪里对我来说都不甚重要了,可惜苦了你了。”郑中尧微微笑了笑看着高长恭,他知道高长恭的隐忍和心痛。

  “外公。”高裕宁也在一旁流着眼泪,虽说他并不是郑子歆和高长恭的亲生子,但是郑中尧对他的疼爱却是不假的。

  郑中尧看向满脸泪水的高裕宁:“宁儿啊,你比你母亲可让人省心多了,如今你母亲不在,什么事儿都多帮忙你父亲,还有青荷,青荷也是个乖孩子,从来都不哭闹。”闻言那个襁褓里的的女娃哇哇的哭了起来,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建立起来是很容易的,就像此刻哭的凄惨的从来都不能用语言与他们交流的青荷。

  “长恭,我这一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与你和子歆一起看着青荷长大,看着你们儿女绕膝,不过能有这么好的女婿,倒也心满意足了。日后有机会就叫子歆回来吧,子歆爱你,她若知道你是为了她,定然不会怪你的。”郑中尧握着高长恭的手,禁不住老泪纵横。

  “恩。”高长恭郑重的点了点头,若有一日子歆回来她的父亲却不在了,她一定会非常伤心的吧,她的父亲是那么无条件的爱着她。

  见高长恭答应自己,郑中尧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在他的最后一个梦里,婉晴还如他们年轻时一般,站在家门口等他回去。

  由于郑中尧的死,回邺城的事情又被搁置了下来,高长恭把郑中尧的骨灰洒在了后山的小河里,他知道若是郑子歆在也定会那样做的,因为后山的小河里葬着她的母亲。回邺城自然而然的被推迟到了三个月以后,他必须留在洛阳给郑中尧守满三个月的孝才会离开。

  三月后,早春的天气,杏花已经次第开放,高长恭准备好了行李。看着满园飘飞的杏花,他突然回想起那一日,多年前,三个女孩子在杏园里采着杏花,像是林间飞舞的仙子,如今他们各自够有各自的哀愁了,他们都远离了,这杏园里的乱红飞舞也变得盛满了寂寞。高长恭一身缟素,走向那许多株杏树,他没有看到自己的背影,也是那般的落寞与伤悲,那么让人心痛,让人疼惜。

  “父亲,我们走吧。”高裕宁抱着青荷走近他,也真难为了他们两个大男人照顾一个小婴儿。

  “等一会儿,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高长恭回头看着高裕宁,神秘的一笑,自从子歆被阿史那燕都带走后,他便再也没有这样笑过了吧!

  高裕宁一时间才发现自己的个、父亲竟然是这样的美男子,原来自己曾经崇拜的那个亲生父亲高孝瑜的美丽与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四叔比起来还要略逊一筹。高长恭拿了郑子歆常用的花篮来,采了许多刚刚开放的杏花,放在篮子里。

  “采这些杏花做什么?”高裕宁不解。

  “你母亲最喜欢杏花了,还有你外公,你母亲的母亲,还有我的母亲,他们都喜欢杏花。你知道吗,你婉晴婆婆与若晴婆婆都葬在后山的那条小河中,你母亲在的时候每年春天都要采很多的杏花给他们送去。如今你母亲不在,自然由咱们代劳了。”高长恭耐心的解释着。

  “原来如此啊。”高裕宁说着也帮着高长恭采起杏花来。

  后山的小河依旧亘古不变的留着流着,那条河里流着三个人的生命,他们同样关注着高长恭与郑子歆的命运,但是他们都已经被时间淹没,被时间扼杀。他们曾经也有着像杏花一样的生命,他们都已经老去、凋谢。

  高长恭抱着襁褓里的婴儿看着河面上细细的流水,阳春三月,风很柔和,阳光也很温暖,只有他们的心,是微凉的。旁边的高裕宁抱着满篮子的花,那香味让人迷醉,高长恭拈起几片花瓣轻轻的洒落在水面上,那花瓣便随着流水,渐渐的、渐渐的,远了。

  那一日的河上飘满了杏园里的花瓣,淡淡的杏花香随着细细的水流,一点一点的流过他们关于春天的记忆。在他们的记忆里,春天也是残缺的,因为子歆不在。<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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