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台宫，瑟瑟发抖的亭长哀
咸阳，章台宫。</p>
此宫居渭河以南，恢弘磅礴。</p>
主体呈黑色，入眼皆是纯黑。</p>
秦灭六国时，诸侯莫不西面而朝于章台之下。</p>
秦始皇日常处理政务，皆在此宫。</p>
躬操文墨，昼断狱夜理书。</p>
每日批阅一石重的竹简。</p>
不批完，绝对不睡觉。</p>
每日各郡县的文简皆会在此汇集。</p>
由谒者呈交于秦始皇，检查封泥是否完好。</p>
秦始皇翻看竹简，剑眉微蹙。</p>
这是封玄鸟卫密报。</p>
台下站着蒙毅等几位大臣。</p>
扫视几眼后，秦始皇便长舒口气。</p>
据玄鸟卫调查，卓正已死！</p>
其自南郡回至泾阳，途径河东遭遇雪崩。</p>
连车带人，直接被大雪掩埋。</p>
玄鸟卫已将卓正入土为安。</p>
另外，相关消息也都已封锁。</p>
想到带刺儿的卓草，秦始皇不禁一笑。</p>
事已成定局。</p>
他这么做虽不地道，可于秦有利！</p>
秦始皇有种感觉。</p>
卓草还隐藏着不少好东西！</p>
可他就如刺猬，生人勿近。</p>
稍微靠近，便会被扎的遍体鳞伤。</p>
靠着父子这层身份，还能靠近些。</p>
并且，还能慢慢挖掘卓草的能力。</p>
等时机成熟后，他再坦白身份。</p>
他很器重卓草。</p>
卓草展现出的能耐，是独一无二的！</p>
想到亩产五十石的红薯，他是颇为期待。</p>
若能推广至举国，何愁没粮食？</p>
……</p>
放下竹简后，秦始皇不动声色看向台下。</p>
今日廷议结束，他特地留下三人。</p>
内史，秦腾。</p>
左丞相，李斯。</p>
上卿，蒙毅。</p>
三人皆是他的肱骨心腹。</p>
特别是秦腾，担任咸阳内史。</p>
论官职待遇，等同九卿。</p>
秦始皇东巡，事务便由秦腾辅佐处理。</p>
三人各自站好，面面相觑。</p>
李斯与秦腾是不明所以。</p>
唯独只有蒙毅，他心里自然都清楚。</p>
“丞相，河东大雪如何了？”</p>
李斯自旁走出，抬手作揖。</p>
年约四十，鬓角微微泛白。</p>
他终究也老了。</p>
当初他意气风发，入秦出仕。</p>
在吕不韦府中担任客卿，却不受重用。</p>
还好秦始皇后来亲政，急需人才。</p>
最后，挑中了李斯。</p>
“大雪已停，当地郡守亲自带人清除积雪。”</p>
“另外，也已赈灾放粮。”</p>
“河东粮仓不足，恐要调粮过去。”</p>
李斯心中也有些疑惑。</p>
他不明白，方才廷议怎么不说？</p>
廷议的时候，他便想提河东雪灾。</p>
结果秦始皇直接打断，没让他上奏。</p>
为何留下他们三人后再提？</p>
对于赈灾放粮，李斯是持反对意见。</p>
毕竟秦法内有明文规定，使民有功而受赏。</p>
灾民不论有功无功，皆能得到粮食。</p>
这不合秦法！</p>
只不过……</p>
秦始皇是凌驾于秦法之上的。</p>
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只能想想。</p>
当初赵高犯下死罪，廷臣皆言其死。</p>
结果嘞？</p>
秦始皇一句话不就放了？</p>
而且转过脸来，立马官复原职。</p>
秦国的法，是秦始皇的法！</p>
他想如何就如何，谁能说三道四的？</p>
他要向河东赈灾，李斯不也得去？</p>
“内史，京畿贾人捐赠的如何？”</p>
“皆在百石以上。”</p>
“泾阳卓氏捐赠千石粟米，可得公士爵位。”</p>
秦腾侃侃而谈。</p>
这时期的官吏，基本都是文武双全的类型。</p>
秦腾早些年曾灭韩邦，俘获韩王。</p>
后来又将南郡治理的是井井有条。</p>
法令严明，官吏恪尽职守。</p>
他能担任京畿内史，靠的可是真才实学。</p>
提到卓氏后，蒙毅顿时一笑。</p>
“泾阳亭长哀索贿，汝可知晓？”</p>
“臣已得县令文书，即刻调查。”</p>
“不必调查，带上来便可。”</p>
秦始皇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p>
“带……带上来？”</p>
秦腾懵了。</p>
区区个亭长，哪来的资格入宫？</p>
他都准备回去连夜审问来着。</p>
敢贪赃枉法，发国难财？</p>
这种就得杀一儆百！</p>
……</p>
敕令下达，麾下自得照做。</p>
不过片刻后，亭长哀便已被带至章台宫。</p>
哀匍匐跪地，瑟瑟发抖。</p>
此刻，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p>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惊动秦始皇亲审？</p>
秦国就算是黔首见了皇帝，也不必行跪拜大礼。</p>
哀不同，他是罪犯！</p>
是国贼！</p>
换后世的说法，他已被开除人籍了。</p>
自然，哀只能跪着。</p>
“汝抬起头来。”</p>
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回响。</p>
哀听到这声音，心里顿时一颤。</p>
不知为何，这声音好似有些熟悉。</p>
接着，他便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p>
当看到秦始皇后，哀的瞳孔瞬间收缩。</p>
就如同是见了鬼那般，浑身战栗瘫坐在地。</p>
“亭长，可还记得老夫？”</p>
“老夫不懂规矩，还要好好向你这位亭长讨教！”</p>
“否则，岂不是成吃白食的了？”</p>
蒙毅在旁冷笑连连，痛打落水狗。</p>
他这人可是相当的记仇。</p>
被个亭长奚落，他能忍？</p>
秦腾与李斯则是面露不解。</p>
这啥情况啊？</p>
哀就如同是见了鬼那般，不住磕头叩首。</p>
“罪臣知错！”</p>
“罪臣知错！”</p>
“望上念在罪臣多年忠心耿耿，免去一死！”</p>
按秦律而定，他会被判黥面并贬为城旦！</p>
另外，他的家产也都会被充公。</p>
可现在不同，哀是当着秦始皇的面索贿！</p>
哀现在根本没心思去想是怎么回事。</p>
为何秦始皇摇身一变，成了卓正？</p>
他只想保住自己的这条命！</p>
秦始皇神色淡漠。</p>
“河东大雪八百里，汝区区亭长竟敢索贿？！”</p>
“朕若饶你，焉能对得起河东十万灾民？”</p>
“蒙卿，此獠罪当如何？！”</p>
判刑官吏，正常来说是御史大夫的活。</p>
还得走流程，再交由廷尉下狱。</p>
“其为国贼！待国贼，当身戮家残，去其籍！”</p>
“发其坟墓，暴其骨于市，男女公于官！”</p>
哀顿时如遭雷击，脸色惨白！</p>
国……国贼！</p>
“带下去，将其罪公诸于市，择日而刑！”</p>
“河东遭逢大雪，敢借此索贿者，斩！”</p>
“唯！”</p>
蒙毅三人同时抬手作揖。</p>
此刻，秦腾不淡定了。</p>
联想到蒙毅所言，他隐约猜到了些。</p>
蒙毅陪着秦始皇，曾在泾阳留下几日。</p>
兴许，哀便是当时索贿被发现。</p>
甭管如何，他反正倒霉了。</p>
泾阳隶属咸阳京畿县，他是咸阳内史。</p>
出了问题他不得担责？</p>
“太史。”</p>
“臣在。”</p>
秦腾走了出来，心里有些忐忑。</p>
完犊子了！</p>
“臣知罪！”</p>
秦腾决定是先声夺人。</p>
根据他的经验，早早认错肯定能争取宽大处理。</p>
“知罪？汝有何罪？”</p>
额？</p>
秦腾抬起头来，气氛有些小尴尬。</p>
这不符合常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