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戏院里的狐狸精

  余若书和李小鹿好上了这件事,一柱香的时间就传遍了猫耳胡同。89文学网大过年的,又有如此劲爆的新闻可八,霜叶茶馆里顿时人满为患,天上茶卖没了?不要紧,爷们几个就坐在这里打哈哈,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些脸上带着暧昧笑容的闲杂人等都是茶馆里的老茶客。人家只不过占个座儿,南归掌柜饶是心里再不爽,也不好意思把他们给轰出去。

  本来南归寄希望于余若书会站出来制止大家,可偏偏余若书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非但不生气,还坐在人群里嬉皮笑脸地接受众人的提问。这个爱出风头的家伙到底把自己的店当什么了?!这件事所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南归确定了雁落对余若书无意。不知为什么,这个认知让南归觉得通体舒畅,甚至还有一丝窃喜。

  但南归把这种感觉归结于自己对员工无微不至的照顾,余若书虽然长得帅,但吊儿郎当,就一个披着俊俏儒雅外表,其实一肚子坏水的小混星子。雁落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若是落到了余若书手里,掉层皮还算轻的呢。

  这么说余若书似乎有点过份,但牺牲掉小鹿子一人,可以保全整个胡同里的女性,甚至包括母猫母狗的安全,算是值得的。毕竟小鹿子是余若书一手带大,对他的脾性早就有所觉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至于雁落,还是乖乖留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以免发生意外。

  对于南归的这种纠结诡异的心理,余若书可是全看在眼里。他搬了个小板凳,坐等着看好戏。一个冷面冷心,不知爱情为何物的刁蛮任性男,一个是热情直爽,馋嘴贪吃,固执认死理儿的瘦小蛮力女,这一对儿,有的瞧,绝对是八卦界上等的素材。

  鉴于自己和南归也算兄弟兼损友一场,余若书以旁观者清的过来人身份指点了南归几句:“南归,我和小鹿子那件事,说多了也没什么新意。和你做了多年兄弟,从没见你对姑娘上过心,就算是千年冰山,也总会有融化的时刻吧?”

  余若书这回可算是八到点子上了,问出了大家一直想问却又都不敢问的问题。霎时间,茶馆里一片寂静,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全投向了那位正半靠着窗户,小口抿着茶的南归南掌柜身上。

  “怎么算上心?”南归瞥了余若书一眼。就一眼,已令胡同里的诸位英雄好汉心跳加速,血液倒流。天神啊,菩萨啊,在有生之年竟然能见证如此美妙的时刻,不枉六道轮回,受尽痛苦与折磨。

  南归南掌柜,一向不屑于参与这些八卦讨论,更别说是以他自己作为对象的胡侃了。今儿个是什么黄道吉日,神仙显灵,南归掌柜竟然如此配合。一群有头有脸的大老爷们全都做星星眼,西子捧心状,眼巴巴地瞅着南归。

  “我还是换了简单点的方式问你吧,像你这种木讷迟钝的孩子,说复杂了你也不明白。”余若书调笑道:“有没有因为某人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而心跳加速,突然觉得那个画面很美好而唇角上扬?”

  “心跳加速?”南归突然想到了雁落喂他吃点心时微笑着的神情,又想起自己抱着她走在夜色中,她的睫毛一闪一闪仿佛天上的星子。照顾假装生病的自己时,那毫无保留的关切与体贴……最近似乎在面对雁落的时刻,自己的心常常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有时候很想笑,却又不愿在她面前展露笑容,到底自己是在别扭什么啊?

  余若书见南归陷入沉思,他得意地扬扬眉,趁热打铁继续问道:“又或者,有没有因为很小的事情而感到内心酸酸的,好像喝了二两老陈醋,想发泄,却找不到途径,只能咬牙切齿假装不在乎?”

  有,怎么没有!当雁落误会自己和商紫梅有暧昧关系的时候,自己很想敲开她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到底都装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当她和余若书两个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的时候,自己很想过去揭穿余若书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好叫雁落别很傻很天真的迷上余若书。

  最让他觉得不爽的就是雁落公开表明,最讨厌自己这种类型的男人!自己有什么不好?年纪轻轻便成为霜叶茶馆的掌柜,五官端正,一身好武功,洁身自好,深受叶城百姓的喜爱和尊敬,除了为人较为冷漠,但那也都是被这群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家伙逼得。

  再说,自己对雁落,什么时候冷漠过?她的事情,自己那件没费过心?到头来,自己却被嫌弃。这一肚子的酸水,真不知道该如何倒掉。南归阴沉着脸,越想越气愤,越想越搓火,恨不得把雁落这个小东西抓过来好好训斥一番。

  “这就是喜欢了。”余若书忙不迭地下了定义。

  南归一口茶水没含住,喷了一地,引得众位英雄不厚道的一阵暗笑。正好,另外一位当事人雁落从后院走了进来,她虽不知众人为何笑得如此开心,却也友好的附和着大家。

  雁落这一笑不要紧,可给众人逮到了机会,他们也不再捂嘴偷笑,而是直接咧开嘴大笑着。南归瞪了雁落一眼,但见雁落不解地望着自己,他心里头的那股子怨气却又‘嗖’的没影儿了。莫非自己真的喜欢上了雁落?

  就在南归冥思苦想如何岔开话题的时候,一个瞅着眼生的小哥突然闯进了茶馆,一进门他便大声叫嚷道:“南掌柜,不好了,您快去劝劝吧,庄乐戏馆和品红剧团的人打起来了!”

  南归眉头一皱,冲那位小哥点点头,一拂袖出了茶馆。众人见又有热闹可凑,全都匆匆付了茶钱,跟着南归朝戏园子走去。

  一群人呼啦呼啦作鸟兽散,片刻功夫茶馆里就剩下季宝和雁落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雁落歪头瞅着季宝。

  “哼,折腾多少年了,也不嫌累得慌。”季宝翻翻白眼说道:“*子无情,戏子无义。”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雁落追问道。

  您问到底是什么事情?还能是什么事情,自然是见不得光的丑事了。

  庄乐戏馆和品红剧团以前是一家儿,名叫天安大戏院。天安大戏院可是老字号,前朝就有了,专为宫里面的人表演,想当年别提多受开国皇帝老儿的宠爱,小公主大婚,还请他们演了一出呢。

  百八十年前,天安大戏院的第九代班主生了两个女儿,听说她们互相瞅着对方不顺眼。为了争班主之位,明争暗斗,多次起了龌龊。第九代班主一气之下,把小女儿号称醉贵妃的兰蕊给赶出了戏团子。

  兰蕊号称醉贵妃,得名于她的代表作《贵妃醉酒》。这出《贵妃醉酒》也不是一般的角儿能演的,对身段和唱功都有极高的要求。特别是其中的几段唱词: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又转东升。

  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月宫。”

  音色婉转,姿态婀娜,举手投足全是戏,看得人仿佛也染上几分醉意,正所谓美中见醉,醉中见美,美乎?醉乎?只有戏中人才知晓。总之,这位兰蕊兰姑娘只身一人来到了叶城,建了戏班子,也叫天安大戏院,明摆着是要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天安城里的那家对着干。您别说,经这位兰姑娘的不懈努力,口传心授,这叶城的天安大戏院竟然存活了下来,还成为叶城里有名的休闲娱乐好去处。

  谁知这位兰名角儿命薄,四十出头就去了。只留下一个独女名叫兰芳,兰芳虽然只得她母亲五分真传,但在这叶城立住脚也绰绰有余了。兰芳不像她母亲把一身绝活全藏着掖着,不肯传给外姓人。她一上来就挑了几个机灵懂事的孩子作为徒弟,悉心教导,指望着他们能光大天安大戏院。

  在她收的几个徒弟中,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特别扎眼。男的名叫竹君,打娘胎里一出生就帅,无论是身高还是脸蛋,都是一等一的没话说。不光长得好,那嗓子身段也没治了,行动坐卧走,哪个角度都帅得潇洒,帅得恰到好处,帅得无与伦比,帅得让人对他心服口服。那可是戏园子里的样板儿人物,头牌,响当当的角儿,票房的保证,女人们为之痴狂的对象。

  另外那个女的名叫菊叶,是竹君的小师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处处含情,纤细柔软的腰肢,掐一下都能挤出水来。平日里俩人一见面,一句师哥,一句师妹,那叫一个腻味。任谁都说,他们俩是一对璧人。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班主兰芳有一个女儿,名叫兰芯,长得丑,还不是一般的丑,奇丑。五音不全,上长下短,根本不是唱戏的料儿。兰芳怕自己百年之后,女儿罩不住戏园子,吃了亏,便亲自出马,撮合竹君和自己女儿兰芯。当然,为了弥补自己女儿形象上的先天不足,兰芳不仅把自己的一肚子戏当成嫁妆送给了竹君,还把天安大戏院交在了他手上。

  谁知道,成亲那天晚上,小师妹菊叶缺席。众人以为小师妹是因失恋而不愿出现,也没多想,没想到第二天清早,紧挨着天安大戏院竟然开了一家名叫品红剧团的新戏园子。众人好奇,走到门口,只见牌子上写着“班主菊叶”。兰芳得知后,生生吐了一口血痰,她让女婿竹君去把菊叶找来问话,谁知菊叶摆谱,根本不见竹君。兰芳突然想起自己母亲和大姨之间的纷纷扰扰,一口气没喘上来,中风死了。

  一年之后,竹君把天安大戏院的招牌换成了庄乐戏馆,官方解释是为了祛祛晦气,可据小道消息传说,竹君是故意报复已故的班主兰芳,毁了她的招牌呢。

  正在众人暗地里揣测,这对被棒打了苦命鸳鸯会再续前缘的时候,师兄竹君却为兰芳禁声三年守孝,并未如大家猜测的那样和小师妹搞在一起。一见到小师妹,他目不斜视,仿佛陌生人一般。这人品,没出一丝岔子,让胡同里的英雄好汉们佩服得紧。

  再说小师妹菊叶,过几年也结了婚,见到师兄竹君也不似年轻时那般柔情似水。俨然一副郎无情,妹无意的戏码,胡同里的看客们以为,这段八卦算是没看头了。

  没曾想若干年之后的今天,这段陈年谷子烂芝麻又被翻了出来。

  待雁落了解完这两家戏院的渊源,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远远瞅见南归那张脸冻得跟冰坨子似的,而他的左手食指上提着一条大红色的亵裤。雁落绷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南归的耳朵快赶上顺风耳了,那么嘈杂的场合还能清晰的捕捉到雁落的笑声。

  “雁落,过来。”南归把红亵裤扔在了地上,然后冲雁落勾勾小手指。

  看客们全都不解地扭过头盯着雁落,这干她什么事?<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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