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丸成双赠寿星

  忽闻宝钗语,惊起千层浪。

  不少文人都不禁用着敬佩的神色看着黛玉,林如海的大名,谁人不知?

  黛玉却沉着脸道:“薛大姑娘却是明白得很,乍一听还以为薛大姑娘将我林家的底细都悄悄地打探清楚明白了呢!”

  宝钗俏丽端庄的容颜顿时掠过一抹尴尬来。

  曲阑噙笑道:“真是的,听了薛家奴才这句话,多嘴多舌的,也是姑娘家的本分不成?将林家玉格格的事情打探得这么明白,真格儿让人觉得是居心叵测!哎,都说金锁小姐才貌德惠兼备,今日一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大失所望。”

  曲阑身份何等尊贵?又站在八阿哥身畔,立即就有人大声附和:“对啊,阿拉就没见过这样多嘴多舌的小姐。”

  (注:阿拉是我的意思,江南某些地方方言。)

  “既然多嘴多舌,就该掌嘴。什么时候主子的事情,也轮到你一个奴才来说三道四?”曲阑眉宇间闪过一丝煞气,缓缓踱到宝钗跟前,冷笑了几声,唬得宝钗心中暗暗惊恐,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惊叫道:“林妹妹!”

  话犹未落,“啪”的一声,脸上已经挨了一记耳光,曲阑冷笑道:“不知悔改!”

  曲阑这一记耳光去得又狠又快,几有不可阻拦的雷霆之势。

  一阵细细碎碎的嘲笑声在人群中轻轻扬起,夹杂在春风中,格外刺耳。

  黛玉叹了一口气,正色道:“林家与薛家,一主一仆,绝无亲戚情分。今儿个人多,也就不跟薛姑娘计较了,只是日后可心里得记得明白一些才好。”顺手也扯着曲阑道:“曲阑格格就不用跟她计较了,虽为我扮黑脸,可仔细手疼。”

  曲阑闻言一笑,越是身份高贵之人,其实主仆分野越是分明。

  平易近人,那也是相对于同等身份地位的人而言。

  倘若黛玉对宝钗仆从之流亦如此,反而让曲阑觉得矫揉造作。

  胤褆与胤祀都瞧在眼里,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只眼里一径深思着。

  邱见状,神色间有些欢欣之色,她才学不及黛玉,人家是林家千金,她也就认了,可是连薛宝钗这等商贾小姐都胜不了,自然是心下暗恨,偏偏她是大阿哥带过来的人,她也只得忍了这一口气。

  真是各人都有各人的花花肠子。

  唯独贺兰老爷对曲阑动手打*之事似无所觉,只是有些惊奇,也有些惊喜地看着黛玉,“啊,是林公家的姑娘?真是久仰大名。没想到,几年没见,都长得这么大了,竟如此慧性灵心,才思敏捷,真是让我辈须眉汗颜。”

  纵然黛玉因宝钗之言十分嗔怒,却亦不会失礼,落落大方地敛衽一福,道:“贺兰老爷过誉了,不过是嬉戏之作罢了。”

  点到即止的话,也让贺兰老爷更生了三分赞叹,笑道:“姑娘的墨宝,可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穷其一生,也未曾见过如此空灵的画作。若非姑娘已经将这一幅春雪图赠给曲阑格格,老夫倒是真想以万两黄金相购。”

  听他夸赞,黛玉不觉露出腼腆的笑意,道:“贺兰老爷既然喜欢,又何必用黄白之物来掂量着画作价值几何?”

  “对,对,对,老夫真是糊涂了,真是玷辱了斯文之名。”贺兰老爷改口道。

  见他如此赞许,黛玉启齿一笑,恰如粉樱初绽。早就听说贺兰家世代居江南首富之位,如今的贺兰老爷贺兰瑶最是头一等的风雅之人,酷爱收藏古玩书画等等,听说,爹爹的许多书画,他都曾私藏,小气得不给别人看。依着他的性子,黛玉心里有些好笑地猜测着,只怕斗才会之后,贺兰瑶必定会登门。

  似是瞧见了黛玉眼中的一抹狡黠之光,贺兰瑶也笑了起来,气氛缓和许多。

  能像黛玉这般懂得分寸又举止高雅淡丽的姑娘,不卑不亢,已经十分罕见了。

  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归坐,仍有赛事往后。

  虽然宝钗多言,企图让人另眼相看,薛家乃商贾人家,自然想在贺兰老爷跟前博得一个好印象,可是越是如此,越加让人觉得其粗鄙不堪,不知天高地厚,与黛玉一比,更加失色不少,不过就是披着百鸟羽毛也不是凤凰的山鸡而已。

  读书人受人尊重,尤其是林家这等书香门第,黛玉恬然安坐,仍旧是十分低调从容,却仿佛瓦砾中的一块宝石,不必刻意雕琢,也散发出绚丽的光芒,让人侧目不已。赛事,仍旧是如火如荼地继续下去。

  斗才会人满为患,一共二天,一天五场,大约到亥时才会结束。

  黛玉啜着温热的香茗,贺兰家财势雄厚,斗才会上自会有点心茶果供应,且**都是上等,因此除了许多曲阑所言的不能前来的文人雅士,也有不少贩夫走卒或者地痞无赖都是为了贪吃而来的,所以后面的座位是人满为患。

  放下茶碗,黛玉细细地把玩着龙泉宝剑,脸上毫无惧色。

  腾格里不禁笑道:“一般闺阁千金,是不会碰到刀剑之类的东西罢?”

  “是不会。”黛玉漫不经心地道,好锋利的剑刃,从剑鞘中拔出一截,青光激射而出,寒气森森,宛如一痕秋水。

  这一场,不过就是抚琴,台上正是邱,一手琴艺十分出众。

  曲阑一旁笑道:“不及某人多矣。”

  黛玉轻轻拢起双眉,道:“我不想弹琴。”

  “你想弹,只怕也弹不得。”曲阑口气十分清淡,却含着十分心思。

  黛玉闻言一怔,不及明白她话中之意,就已经听到邱笑道:“久闻林家小姐才气绝伦,一手天籁更是举世闻名,自然该让我等好生鉴赏一番了。”她一曲弹罢,款款下台,长裙曳地,素手轻挥,立即就有人将她方才用的瑶琴送来。

  万众瞩目,也是一种可笑与可悲。

  黛玉淡淡地道:“我不会弹琴。”

  说着便将瑶琴轻轻往外一推,神色坦然,推辞得十分光彩。

  邱眼前登时一亮,取笑道:“都说林家千金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却原来连最最寻常的琴都不会啊。”

  有些兴奋,也有些得意,原来,林黛玉也不是样样精通,终于扳回一局。

  曲阑憋得脸都红了,黛玉没好气地轻哼道:“想笑就笑罢,憋得像关公。”

  她只是不会以琴艺娱众罢了,并非不会弹琴,是邱没听出来言下之意。

  从小到大,这一点她十分坚持,听过她弹琴的,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曲阑迸发出大笑声,一面趴在桌子上,一面揉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林大格格不会弹琴?这真是千古奇闻。”虽然不曾听过,可是能让妙玉的师父赠以绿绮古琴,足见琴艺之绝,此时居然会有人认为黛玉不会弹琴。

  邱不知道曲阑笑什么,不禁十分尴尬,可是她却不敢对曲阑发作,只得轻声细语地笑道:“曲阑格格笑什么?”

  曲阑摇摇头不说话,那探春与宝钗眼里也都有一丝莞尔以及看戏的神采。

  黛玉招手吩咐人将瑶琴取走,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一场赛事不参加而已,并不会影响最后的夺魁。

  忽然有人走到贺兰瑶跟前,在耳畔悄悄说了几句话,贺兰瑶沉吟了片刻,起身含笑道:“连世外高人都能赠绿绮古琴给林姑娘,林姑娘岂有不懂音律的道理?老夫的斗才会,亦非拘泥于一格,林姑娘既然不肯小露一手,只要各位才子佳人弹琴能入老夫之耳,亦是胜出。”倘若不能入耳,也就没有魁首之意。

  堂堂贺兰家的老爷,对魁首可也是挑剔得很。

  斗才会也不过是打个幌子而已,二位皇子想从中揽才,邱汝想让自家女儿名扬天下,而他,却只是等候有缘人,能入他眼他心的有缘人。白塔里的大和尚说他会在今天遇到有缘人,且必定能担负起这份重责大任,他想,应该遇到了。

  “百花日,百花仙,世外仙姝寂寞林。”

  一直以为会是个男子,却未曾想到,竟会是个女子。

  黛玉的言谈举止乃至于癖性,皆让他十分赞叹,心眼儿一转,有了主意。

  只要入耳,就算胜出,而且没有黛玉参赛,一干人等顿时兴奋起来。

  瞅着热络的斗才会,黛玉一笑置之。

  时渐巳时,天晴如碧,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气息萦绕心间。

  曲阑兴味十足地道:“不参加这一场,你不后悔?瞧瞧,那几个庸脂俗粉,真是来了一场不见硝烟的大战。”

  “没什么后悔不后悔,只是不喜欢而已。”黛玉仰脸看天,一抹燕影掠过。

  宝钗的琴艺十分出众,技巧并不输于邱,探春亦然,三人不相上下。

  黛玉眨眨眼,笑道:“这下好了,不知道谁最后胜出。”

  曲阑笑道:“只要你露出一手,他们谁都没有胜算。”

  手肘碰了碰黛玉,道:“那位贺兰老爷好像走过来了,是找你的。”

  黛玉愕然回头,果然已经见到贺兰瑶走到了跟前,笑道:“粗音滥声,玷辱了天地间的灵秀之气。听说今儿个是林姑娘的生日,恰又是斗才会第一天,真是难得的巧合,老夫这小小金丸,不成敬意,暂作姑娘生辰寿礼。”

  一名侍女捧着银盘过来,铺着红丝绸,上面放着两枚金丸,熠熠生辉。

  黛玉起身轻笑道:“无功不受禄,贺兰老爷此物贵重,还请收回罢。”

  心中却不免十分诧异,他单单送出两枚金丸为寿礼,又藏着什么深意?

  黄金在许多人眼里是最可爱的黄白之物,可在她眼里,却是十分俗气。

  贺兰瑶笑道:“姑娘才气高,老夫久仰了,今日是姑娘的生辰,瞧在贺兰家与林家多年世交的份上,老夫也与令尊十分交好,不是老夫夸嘴,只怕姑娘还得叫老夫一声世伯呢!这区区两枚金丸,镂刻却是精致,送与姑娘把玩罢了。”

  “金子太俗,贺兰老爷若是送几件雅物,还合适些儿。”曲阑意兴阑珊地道。

  贺兰瑶闻言一怔,随即笑道:“曲阑格格此言甚是,竟是老夫所想不周。”

  忽听身后林如海浑厚的声音传来:“既然送给小女,那可是却之不恭了。”

  黛玉讶然回眸:“爹爹?你怎么来了?”

  什么事情,能惊动爹爹亲自到了斗才会?他不是说不会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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