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回 贾母疼孙责袭人

  我在云霓那里逗留了半日,也没见平儿回来,八成是跑远了,果然人说见色忘友这话不假,竟只顾自己去你侬我侬,把云霓扔这儿不管了,云霓笑说冯紫英自定了亲,就再不管云霓同意与否了,日日来拐着平儿出去,好在平儿还有良心,三日两头的推托,言语中虽有喜悦,却也有淡淡的沧桑,此刻我也不好多劝她,只得陪她说笑些。忽而想起迎春今日的表情大有文章,悄悄同云霓说了,两人竟出门坐车往黛玉的义学而来,原是来过了的,熟门熟路,便悄悄进了门,先往女孩子这边来,正碰到一个姑娘,云霓认得她姓徐,便问了声迎春在哪里,徐姑娘却极开朗,笑道,“二姑娘去那边,给夫子送些茶叶去,我带两位过去吧。”云霓道谢道,“不打扰你了,我们自去吧。”

  穿过一道走廊,又进了个月洞门,是另外一个院子,却是贫寒子弟读书的地方了,有外地来的读书人要应考的,在后院还有住处。我和云霓进得院子,只听里面吟哦之声不绝,正是一些十二三的孩童在背诵夫子才教的课文,我们透过窗子看到夫子正埋头批改作业,并没有看到迎春,疑惑的向前走去。院子里另一边却静悄悄的,都是准备应考的举子了,静静的用功,都是一间一间的格子间,互不打扰,我们的脚步也放轻了许多,准备悄悄的绕出门去,忽而听得有声音道,“二姑娘,多谢你前儿帮我送信回去,老母已托人带了回信,已请医调理,如今大好了,家里各色都好,难为姑娘又赠了银两点心,姑娘的大恩大德,小生此生不忘,定将报答。”

  正是迎春柔柔的声音解了我们的疑惑,“此处义学,我姐妹本是为了接济公子这样暂时落难的人。公子才高八斗,今秋定能高中,老夫人在家里也就有盼头了。”那男的声音道,“林姑娘和姑娘都是天上的菩萨下凡,我们平日里商量着,若将来我们但有发达之日,定回来助姑娘们救济更多人,为姑娘们扬名。”迎春道,“济人又岂为回报?公子且宽心在此读书,我自遣人送信给老夫人。这是一些点心,也并不是贵重的东西,公子用功之余也当保重身体,才叫老夫人放心。”听得那公子似乎是作揖,声音有些压了一下道,“姑娘待王某真是恩重如山,王某定当一举高中,方不负林氏义学和姑娘们的慈悲。”我和云霓听到此,怕迎春出来尴尬,便忙悄悄离开了,只看了那房间,回头问了自然知道是谁。

  顺着长廊来到迎春黛玉休息的抱厦,曾戏言是议事厅的,坐下才喝了两口茶,果见迎春含笑进来了,见我和云霓在座,脸上一愣,随即两朵红云浮上了脸颊,笑道,“云姐姐和二嫂子怎么过来了?”云霓笑道,“可巧姐姐来找平儿,不想平儿和冯公子出去逛了,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来,姐姐正说平儿人小心大,如今有了心上人,竟连自家姐妹也不要了,只管自己快活去。这不想起来过来瞧瞧你,如今林妹妹又不得空,看看这里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没有?”

  迎春听云霓的话,再看我似笑非笑的脸,便越发羞赧了,道“平儿如今定了亲,自然是要多和冯公子亲近些。倒是姐姐来了这里,怎么不让人去找我,竟在这里等。”我笑了笑道,“自然是知道你有要紧事,怎能去打扰,横竖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找你,便在这里喝茶,随意看了一圈。怎么竟没瞧见妹妹?”迎春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原是去看看夫子那里,送了些茶叶过去,想是和姐姐们走岔了道了。”

  云霓正喝茶,闻言扑哧笑了出来,竟呛了一口,咳嗽了几声,才道,“这里原地方大,房间又多,我们哪里一间间看过去,二姑娘又何必解释,自然不容易碰到的。”勉强说完,又咳嗽起来,还是我帮她捶了捶才好。迎春之低头坐了拈了自己衣服上的绣花腰带在手里看着,也不多说话。

  我因知道女儿家最羞涩,而且那人底细人品还都不知,听二人讲话也并未有私情在里头,也不想拿迎春来取笑,便解围笑道,“二妹妹为人最细腻的,有你在这里照看,林妹妹必定放心的紧,我们也不过来看看,这就走了。倒是二妹妹今日要不要回府去瞧瞧老太太和太太?”迎春才渐渐回转了神色道,“今儿就不回去了,嫂子竟没听林妹妹说明儿她和四妹妹不进宫么,我明儿早上竟约着林妹妹和四妹妹一起回去吧。我和四妹妹原是可以后儿早上出来的。只看林妹妹那里有没有功夫了。”

  我和云霓便起身告辞,出了门,二人看看左右没人,相对而笑,又不敢大声,恐丢了身份,直笑得腰酸背痛的,才扶着腰上车去。依旧到云裳,云霓取了我看中的衣物来,又拿了点心过来放到车上,才送我离开。墨云笑道,“奶奶每次来,总要带了吃的,如今也不敢件件送到上房去了,太太每每疑心怎么云霓姑娘就待奶奶格外亲热呢。”我淡淡笑道,“人总是有秘密的,老太太和太太那里,也总有我不知道的东西。便是我们的墨云姑娘,素日人人看着你是个木讷的,谁知道竟这样能干呢。”

  回到府里,先把东西收到屋里,又换了家常衣裳,才来见贾母,自然说了迎春和惜春明日回来,又说黛玉也有可能过来给贾母请安,贾母听了高兴,少了几个孙女在膝下日夜承欢,宝玉又日日苦读书,贾母正是闷了不少,忙吩咐要叫厨房准备些新鲜的菜。正好宝玉下了学业在这里,听见黛玉也要来,眼前一亮,忙笑道,“老祖宗,林妹妹最爱吃茄鲞,还有百合南瓜,竟叫厨房准备去,还要备些燕窝和雪耳,最是滋补的。”王夫人咳嗽了一声道,“宝玉,你凤姐姐自然知道要吩咐厨房准备的,她素日和林姑娘往来原多些,自然**清楚。你今儿下了学,也该早些歇息。如今春日里,很该注意别染了风寒,怎么今日穿的这样单薄,如今袭人也不经心了。你伤风了吃药还好,明儿可就不能见林姑娘,仔细传染了她,身子弱,怎么吃得消?还不回去加了衣裳,早晚还是冷的。”

  宝玉听了,忙起身,可巧打了个喷嚏,贾母点头道,“你太太说的没错,二八月,乱穿衣,别热了就脱,也该捂一捂才是。跟你的人呢?”麝月忙站出来。贾母道,“如今袭人也拿大了,尽支使小丫头子出来,我原是把她给了宝玉,指望她能经心服侍,谁知竟这样不当心。”麝月忙道,“才袭人姐姐跟着来的,因想着二爷今日吃了些油腻的,便回去准备热茶水了。”贾母道,“茶水难道不好叫小丫头准备的?还不好生服侍宝玉去换件厚衣裳,叫厨房浓浓的熬了葱白姜汤来,赶紧服侍宝玉喝了,晚上别吃东西了,静静的饿一顿才好。”麝月被骂得不敢吭声儿,忙服侍了宝玉回房去喝姜汤睡觉。

  原来袭人如今自恃是宝玉的人了,在宝玉房里又是第一人,自然要矜持些,怎能随意跟着宝玉跑来过去的,岂不是就把自己当丫头了?所以如今除了做些宝玉的针线,调配小丫头们活计,便不大跟宝玉出门了。今日宝玉来贾母这里请安,原是要跟来的,在贾母和王夫人面前总要表现的尽心一点,谁知道麝月来说小丫头芳痕打碎了个玛瑙盘子,晴雯在那里打骂呢,袭人怕声音大了,惊动贾母这里,便忙叫麝月在这里看着宝玉,自己回房去,叫人把芳痕带出去另换了地方,又说了晴雯一顿,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竟叫贾母责备了自己一通,心里委屈又不能说,只得叫厨房炖了姜汤来,亲自喂了宝玉喝下,拿两床被子捂了出汗,自己坐在床边做针线看着,日后自然更小心些。

  我这里却管不得那许多,换成从前的凤姐,也许会帮着袭人说几句话,这里我自知道袭人的心思后,虽她的青云志不碍我的事,可为了自己的名声竟陷害别人,早已失去了我的喜欢,自然也管不得她挨贾母的批评了,便只管吩咐厨房明儿准备姑娘们爱吃的菜,又叫人收拾房间,仔细擦抹干净了,**都交代了,才歇下。

  宝琴见我嘴里倒豆子似的,一会儿工夫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笑道,“二嫂子说话真是快,我竟看着她嘴唇张啊合的,究竟这些人能听懂你说的话,也就了不起了。若不留神,再听不懂的。”我笑道,“琴妹妹别这样说,等你日后做了当家奶奶,只怕比我强许多。”宝琴依偎到贾母怀里道,“老祖宗,二嫂子欺负我。”贾母笑道,“你嫂子说的可是实话呢。如今你们做姑娘自然是金尊玉贵的,日后到了婆家,可是要像你嫂子这样才能管得下人,讨公婆欢心呢。”湘云笑道,“凤姐姐最是伶俐的,得空竟教教琴儿妹妹呢。”宝琴反唇道,“连你也取笑我,敢是你自己想学,拿我做幌子?”贾母最喜嘴皮子伶俐的人,眼看宝琴湘云斗嘴皮子,便看着取乐。

  晚上回房,贾琏道,“你听说了吗?今儿竟有人上折子说选秀恩旨还没下,先皇丧期未过,建议暂停选秀,竟是延迟到明年才好。张相爷力排众议道新皇登基,原是有选秀惯例的,况且圣祖爷五十六年后就停了选秀了,如今自然是要恢复的。”我只“哦”了一声,自然知道银月把我的那番话传出去,允祀一心想给雍正使绊子,自然不想如今的王公大臣们将女儿送进宫,从此一心效忠雍正。以他的个性和心计,必定要使人去上折子谏阻的,如今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料来允祀还要再出狠招。

  贾琏见我并不惊讶,倒诧异起来了,我忙道,“这些外头的事情,我原没兴趣。这么说,如今到底定了没有?”贾琏道,“十有**是定了的。料来二妹妹和三妹妹是要去的,只是选秀历来看重门弟,这京里满八旗格格们那样多,咱家的姑娘难选中的。便是选中了,也多是秀女,分到各宫服侍娘娘们。不过如今有了煦嫔娘娘,自然也是不用愁得。只留心打听着吧。”

  我一扭头道,“一共几个姑娘,难道都送进宫去?”贾琏苦笑道,“这有什么法子,若不是祖宗规矩,谁家愿意呢?且睡吧,便是舍不得,还有半年的功夫呢,况且也不定选得中,别多想了,趁早歇了,如今事情多,哪日你不忙的腰酸背痛的,我竟靠边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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