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典(二)

  )鱼梦寰从火焰中走下,双手拍击,那个巨大的火焰“凰”字爆起无数火花。侍仆登上天台,把祭祀所用的物件在鱼梦寰指引下一一摆放到位。

  云炽珩缓缓站起来,缓步向高高的祭祀天台前行,巨长的袍尾覆盖轻扫着每一级石阶,细诉着帝皇的独尊。所有官员也跟随着走上石阶。

  每一级石阶都比普通的石阶来得宽大,足够一个躺下,官员们便依着自己官位的先后顺序立在每一级石阶上,一一跪下。

  祭祀歌舞的幻灵师们全都到位了,站在每一根旗幡之下摇曳着旗幡,鱼梦寰从随身物囊之间掏出一个金黄色佩着鸟羽的面具扣在脸庞上,掩去了那张颠倒众生美绝人寰的俊颜,其余的幻灵师围在他的身旁不停地移动脚步,越来越快,到了最后竟失去了他们的踪影,仿佛围在鱼梦寰身旁的仅仅是一圈雾气。

  云炽珩高举着一枚狮鹫的头颅举向天,向上天诚示着最尊贵的献礼,盼望着上天能保估雁女国风调雨顺、欣欣向荣,她领着众人向上天三跪九叩。

  此时鱼梦寰已完成了所有该做的礼祀,退到槃涅坛侧,冷眼旁观着眼前这场酝酿着风雨的祭祀。

  侍仆呈上请天词,黄绫缎子缓缓展开,云炽珩高声宣念着向天的请辞,然后接过早已备好的望天树树种,走到祭祀台左侧的树圃栽种,这望天树每十年栽种一株,树长的好坏,预示着将来十年的国运。做完这一切后,就进入了祭祀的最后一个环节——等待那祭祀台上燃烧的巨大“凰”字燃灭之后,国主要将燃油添满“凰”字的每一条笔划,让祭祀主持鱼梦寰用泥土将燃油封好,以便十年之后祭祀之用。

  “凰”字的燃焰开始低落,在青砖缝隙里的燃油已所剩无几,众人静静等待着火焰熄灭,等最后一簇火苗跳动变得微弱、黯灭,最张还原成一个黑色的“凰”字,云炽珩接过一个鱼梦寰手中的装放着火油水晶盆,走到“凰”字中间的“王”字正中,缓缓将火油倾倒而下,那火油仿佛是一条黑色的有条命的蛇,婉延伸向“凰”字的每一道笔划,当那个“凰”字又重新充满了黑浓的火油,云炽珩的嘴角扯出一丝志得意满的笑。

  母皇的身体每况愈下,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能成为身上这件千凰绕翔织锦衣的真正主人,把持这个国家命运的掌权人!

  她的视线不由得向下看去,在人群之中找到了云炽蔚。她们的计谋,将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后得逞。只要扫清了前进的碍石,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云炽蔚的视线再次与她对视,后者露出了一个深高莫测的微笑。

  就在云炽珩刚想转身时,蓦地,手中残留了一点火油的水晶瓶里突然腾起了火焰,那火焰越燃越汹涌,烤得她捧着水晶瓶的双手疼痛难忍,云炽珩惊叫了一声,慌忙将双手放开,手里的水晶瓶掉落在地。

  水晶瓶里还未燃尽的火油带着火焰从水晶瓶口流泻而出,涌向那个婉延成“凰”字的火油,眨眼的功夫,又将整个“凰”字燃起熊熊火焰。

  众人惊呼起来!

  鱼梦寰见状,忙叫手下的幻灵师用幻灵力量将火焰封住,等火焰全部扑灭,刚才云炽珩倾倒下的火油已燃得所剩无几了。云炽珩的脸色变得极难看,不止是她的,许多人的脸色都变得极难看,但更多的是惊疑与幸灾乐祸。

  一个祭祀大典里竟然燃了两次“凰”,这是雁女国自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准备十年之后的火油竟然在此时就被燃烧殆尽,这代表着什么?所有人面面相觑,心头忽然就重甸甸的,被一种不祥笼罩着,但却没人敢表现出来,众人偷眼看云炽珩。

  炽缱脸色如古井不波,冷眼看着这个意外,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云炽蔚的眼皮却跳了跳,盯着云炽珩的眸子里有着几丝玩味。

  “凰”字燃了两次,莫不是预示着这雁女国掌权人要换两次了?!云炽蔚的眼神扫视着炽缱——只要将她们最大的敌人除去,掌权人更换两次,那便是非她莫属了!想到这里,云炽蔚嘴角的笑意更是浓烈。

  鱼梦寰见状,看来事态无法圆满,他略略沉忖,走到槃涅坛上张开双臂,仿佛一只将要振翅高飞的火鸟,他大声宣布:“‘凰’字燃烧两次,代表着国运更加火热!更加昌旺!”

  众人从刚才的惊疑中醒来,被鱼梦寰的高呼所蛊惑,渐变成喜色,高声呼叫:“国运昌旺!国运昌旺!”

  云炽珩并不喜欢亲近炽缱的鱼梦寰,但鱼梦寰此举算是救了她的台,她忙趁势宣布祭祀结束,一场十年一遇的祭祀大典终于在众人的欢叫声中缓缓落下帏幕。

  子午时记盘那只石刺的光影指向申时,侍仆将所有的物件收拾完毕,队伍集结在祭祀台下,由云炽珩引领着原路转回。

  又步入了朝凰大道,两侧的山势突兀着自然的威严,两侧由巨石雕琢出二十个守护巨神静穆地矗立着,仿佛在黯哑地等待着一场变故。

  云炽珩远远地凝望着朝凰大道头茫茫的山峦树影。只要进了京城,到达乐康大街,所有的争斗就将尘埃落定。云炽缱!这就是你以皇家公主的身份参加的最后一场祭祀……

  而她身后的云炽蔚视线紧盯着云炽珩那雍容华贵至极的背影,嘴角浮起的阴狠的狞笑,使她如同向阳花般纯静的脸庞上平添了几分格格不入的诡异——不是有句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云炽珩!只要治了云炽缱的罪,待你出了皇宫之后,乐康大街,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行到朝凰大道中段,整个朝凰大道被祭祀队伍全部占踞。

  头上沉重的金凰展翅冕冠倾偏了一些,云炽珩小心地用手扶正,正要开口问她身侧的侍仆,突然,两侧石雕守护巨神之后黑压压出现了大队骑兵,像凭空冒出的地狱修罗气势汹汹向她们奔来,身后拖曳了一道绵延的沙雾。

  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队伍之中,将整个祭祀队伍从中切成两段,前半段是号角鼓手、皇家公主以及丞相级别的大臣,相级以下的官员全被分割在后半段,七成以上的骑兵将前半段团团围住!

  惊慌失措的文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在马车内抖抖索索,大胆一点的站出来指着喝骂,而武官们出于战斗的本能,纷纷拨剑相向,云炽珩身躯剧震,头上的金凰展翅冕冠再次倾偏,她没来得及扶正,沉重的冕冠从她的头上掉下,长发四散,狼狈不堪。她身旁的侍卫忙不迭拨剑守护在她的身侧。云炽蔚因为等级关系没能带多少侍卫,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与炽缱有关,而她与云炽珩可谓一条绳上的蚱蜢,她忙奔到云炽珩的身旁。一时间,整个队伍乱成一碗粥。百忙中云炽珩环目看去,领兵前来的有鱼梦寰、流鎏母女、幕官太常、韩非霰及苎潦等人,全是云炽缱的人。

  “大家不要惊慌!这些兵士乃是奉了女皇之令,前来捉拿谋朝篡位的党朋!”一声高喝,镇住了惊恐慌张的所有人,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鱼梦寰浮停在半空中,衣裾猎猎,长发飞舞如蛇,手中握了一张女皇常用的金色棱形令牌,一脸凝重之色。

  “谋朝篡位的党朋?!”众人惊疑不定,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奉女皇之令捉拿的党朋是谁。有琴佐相沉声问:“那敢问国师,谁是谋朝篡位的党朋?!”

  鱼梦寰冷笑,修长的手指向队伍前端道:“她们就云炽珩和云炽蔚!”

  说罢,七成的骑兵纷纷向云炽珩与云炽蔚扑去,云炽珩与云炽蔚跟本就没有辩白的机会,就被拼杀的叫喊声剑戈撞击声淹没,带去的众位侍卫拼死抵抗,但令她们惊讶地是她们的兵器在对方的兵器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不是被蹦了无数的缺口就是直接被砍削断裂,但她们终究是受过极训的魔鬼死士,竟然从骑兵中杀开一条血路,护着云炽珩与云炽蔚突出重围,向枫树林那边逃去。

  云炽珩坐在马车里,两眼呆滞,那一袭千凰绕翔织锦衣已不复曾的雍容尊贵,惨然笑道:“果真应了那句话——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朝凰大道与乐康大街仅只是十里之遥,但却成了生死的分隔……看来,我终究算不过云炽缱……”

  云炽蔚转过身来,透出一股狼的狠劲,恶狠狠地道:“你胡说什么!只要我们逃得到乐康大街,我就能翻转局势!”

  云炽珩喃喃道:“她们能在这里布下局,乐康大街也一定会采取了相应的措施……”

  “不可能!乐康大街里我藏的死士不像你的侍卫那样窝囊!可恶!一定是你计划走漏了风声,否则怎么会中了云炽缱的圈套?!”

  “你现在追究责任有什么用?结果都是一样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云炽蔚暴怒了,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狼,双眼通红。她怎么会甘心!这样辛苦了多少年,成败就寄在今天一击,本以来一切都水到渠成,哪知会成了现在这付模样。她大叫道:“你去死吧!你这个白痴!或许当时我不跟你合作才是最正确的事!”

  追兵的叫嚣声越来越近。

  云炽蔚掀开车帘,远远的只见追来的队伍当前那人一身鹅黄色衫裙,眉眼似牡丹般娇艳,原来就是她刻骨深恨的她的三姐云炽缱,而她惊讶地发现在云炽缱身旁,竟然还有一个长了一对半透双翅的俊美男子!她记得她的下属向她禀告过在坠露山杀死了云炽缱与一个长了双翅的男子,难道云炽缱未死,那长了双翅的男子也没有死?!

  眸子被熊熊的恨意燃烧。

  她真的想向上天大骂,为何这样眷顾云炽缱,让她屡次逃过大劫!

  她放下马帘,转头看了依旧一脸呆滞的云炽珩一眼,咬牙切齿地做了个决定。

  她解开腰带,露出了她的腋下隐藏的用精钢打造的长形东西,再从腰带中间抽出一根白亮的银丝扣在长形物的两头,然后撩开袍角,从脚上绑扎的箭筒中抽出了一根箭矢,箭尖寒芒乍现。云炽珩这才惊讶地发现,她最小的妹妹手里握着的,竟然是一张奇特的弓!

  云炽珩倒吸了口冷气。她们之间是合作关系,但云炽蔚竟然在她也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随身携带了一个可以杀人的武器!她对她的了解,实在太少太少了。

  云炽蔚一把扯下马车车帘,弯弓搭剑,寒洌渗骨的箭尖遥指骑在枣红马上的炽缱,弓如满月,云炽蔚手一松,箭矢化为光影,散着死亡的腐味直袭向炽缱的胸口……<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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