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投我木瓜,当报琼琚

  )“快!去找郦铃医来!对了,还有那悬壶堂里的两位医师也找来!有的人可能不便移动!”苎潦的腿上草草的包扎了一个布条,沉着地下达着命令,那精悍黑瘦的脸庞沉静如水。

  莲芯与炽缱又小心地把那白衣男子转过身来,发现他的背上赫然一条由左肩胛处延伸至右腰的长达八寸的伤口,撕开衣物,那伤口皮翻肉绽,血肉模糊,隐约透着一种妖异的紫蓝色,还正汩汩流淌着血,流淌着奄奄一息的体能,那血液似乎也渐变为紫蓝色,侵蚀着他残存的生命。

  “说!你们是谁派来的!”

  “说!说了饶你不……”话音未落,那被抓的敌人软绵绵躺倒,脸部渐渐发黑,口角也流出紫色的血液,诡异而惊心。

  “妈的!竟然死也不说!”

  炽缱倒吸了口冷气——怎样的组织如此恶毒,能训练出这么多心甘情愿为任务死去的死士!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白衣男子的伤口呈紫蓝色,袭击她的敌人的兵器分明淬了毒!换句话说,也就是袭击她的敌人一定要她死!

  炽缱如远山的黛眉微蹙,是谁?!谁要置她于死地?!

  包间门外吵嚷一片,苎潦的所有下属都赶到,鱼贯进入包间内,苎潦请来的铃医也来了,忙着包帮受伤的人包扎伤口。

  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铃医为白衣男子看了看伤口,急忙先包扎止血,搭脉诊断后皱眉道:“一时间还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毒,他脉象紊乱,身体时烫时冰,草民实在技穷,须得翻阅医书。”

  炽缱眉头深锁。

  经是离愁在身旁就好了,以她的医术,为这白衣男子医治应该是胸有成竹,可在这样偏远的荒瘠之地,哪里去请什么医中高手?

  “在这里总不是个办法,先把他移到县衙里吧。”苎潦道。

  “不!”炽缱摇摇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到我住的驿馆去,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他活过来!”

  斗转星移,东方远山巅泼洇着白瓷的亮色,不知哪一户农家的晓鸡开始司晨,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晨风袭入,吹起略微泛白的布帘,两侧挂钩相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坐在床侧的炽缱渐渐醒过来,只觉得全身酸麻,尤其是侧着入睡的颈部,愈是痛楚不堪,她低哼了一声,反手去揉着自己的后颈,身上盖着的毯子滑落地上。多半是莲芯或是桐栖看到她坐在床边睡着了,为她加盖了绒毯。

  转头看去,床上的白衣男子依旧还未醒过来,脸颊上现出异样的红潮,似极了荔枝冻石中透出的那抹红。

  莲芯从外走进来,端着什么,看到炽缱醒过来,心疼地道:“公主,您都守了一夜了,吃点厨房里刚刚熬出来的粥,再到床上休息一会吧。”

  炽缱摇摇头:“其实我不困,虽然没有躺下,可还是睡着了一小会,没事的。”鼻间嗅到米粥的香味,忽然觉得肚子饿,又道:“我肚子有点饿,这粥还挺香的。”

  “这粥我还没见过呢!听说是用乔县特有的荒沙地带长出的一种叫‘旱露谷’的谷米熬出来的,看起来很不错。”莲芯一边说着一边把粥摆放到桌子上,又从端盘里摆出几样腌制的咸菜,那褐红色的细碎的米粥浓稠清香,配上几碟各式的咸菜,不由得食指大动,一边喝了两碗。

  “他还没有醒来,唉,是不是那郦铃医的医术太差了?”莲芯到床上为白衣男子掖了掖被子,只因他是伤了后背,无法平只能仆伏着,□的麦色的背上围裹着层层白纱,隐约可透见血迹。

  炽缱也跟着叹气:“要是在京师,应该就不会这么担心,可在乔县,哪里去找医术高明的医师啊?”

  “要是离太医在就好了,她一定会有办法的!”莲芯道。

  “现在说这些话也没有用,离愁不在这里。”炽缱恹恹地说。

  “公主,我看您还是去歇息一下吧,您看,您眼圈都黑了。”

  炽缱还是摇摇头:“郦铃医也只能用银针暂时控制住他体内的毒性,伤口也处理过,幸好那伤口虽然长,但不算深,应该没有大碍,就是他中的毒麻烦,从他晕过去这半夜一直都没醒过来,听郦铃医说,他的血脉转运变慢,这种毒会使人的血液流转变慢,如果不及时医治,说是多半最后会血液凝结而死,可郦铃医也只是推测,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毒,半夜就回去翻阅医书古籍了,真希望他能带回来好消希望。”

  “公主,这次的袭击可真是蹊跷啊,完全是有预谋的,就是要置你于……死地的……真是可怕……”想起差点就死于袭击者的剑下,莲芯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苎潦已派人调查这件事了,以她的办事风格,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的……这些都不成问题,就只是他……”炽缱妙目流转,看向床上的男子:“他救过我的命,我不想这么就让他死去……”

  “他醒过来的话,说不定我们就能得到一些关于这次袭击的线索了。”

  炽缱莲步轻移,缓缓走到床前,坐在床檐上。只觉得床上大红丝绸刺绣鱼形花纹的被子红得刺眼,仿佛一把尖锐的利器,重重地割着她的心。

  那张英俊而温和的脸庞,不知怎么,就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不由自主地被那种无或捉摸的温暖感包容着,被下皮开肉绽的躯体,又是以怎样的勇气用血肉为她挡了致命的一剑?或许这一挡对他来说,仅仅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可对于炽缱来说,却是一种震憾心灵的感动。她感觉他的生命体征在一点点消失,体内的能力一点一点弱亡,死神的鼻息已近在咫尺,可她不想他就这么离去,无论要花多大的代价,她都希望能把他从死神的指缝间拉回来。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炽缱怔怔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喃喃自语,她伸出手去,指腹轻触着他如白瓷般细腻的脸庞,从浅淡飞扬的眉滑下,到紧闭的眼睫,再到高鼻挺拔的鼻梁,还有小而稍显厚实的唇。那唇上有着细碎的胡渣,毫无预兆地刺进了她细嫩的指腹,炽缱浑身一震。

  她的手轻轻伸进被内,摸索着,找到了他冰凉的大手,紧握,渐渐用力,仿佛在握紧他一点点蒸发消失的生命能:“答应我,要活下来,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救我,你想要让我负一辈子的罪,想要我憾恨一生吗?求你了,求你一定要活下来!”

  怔怔的,黑眸里波光滟潋,痛楚竟似万根尖锤,逼得泪水满溢。这个世间上,真正真诚对她的没有几个,每一个爱她的人,她都珍爱如宝,不想舍弃谁,也不舍得舍弃谁。

  “投我以木瓜,当报之以琼琚;投我以木桃,当报之以琼瑶,更何况,你投我的不仅仅是木瓜,而是让我有了一次重新活下来的机会……”不知道为什么,炽缱总觉得喉间哽咽,感触良多。“上苍,请再给他一次活下来的机会,我愿以付出任何代价……”

  “公主……”莲芯叹道,却只是叫了炽缱一声,再说不出话来。

  “莲芯,我还是不放心,你传我的话下去,要苎潦的人昼夜兼程赶往京师,要离愁务必来乔县一趟,我想一路上不耽误的话,七天之内应该能到达了。”

  “七天……公主……远水……解不了近渴……”

  炽缱心里一阵烦燥。是啊,郦铃医仅仅是暂时控制了毒性的蔓延,七天之后,又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或许……离愁赶到这里,面对的仅是一具死尸了……

  炽缱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抬头,一字一顿道:“走!我们现在就去郦铃医家,把他家里的医书全翻出来,多一个人就能快一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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