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玉明见妖

  不知为何,自从遇到那个叫莫青书的男人后,周远已经在白马县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好几天了。似乎这样能让周远更清晰的思考。

  周远出生于南越的百里剑池,百里剑池善于铸剑,惊才绝艳的用剑之人亦是辈出。

  每一个出生于百里剑池的孩子都和周远一样,满八岁便开始练剑,而练剑的孩子门,无论是修登楼、翻山、或是悟道,每当境界突破一层,就必须铸一把剑沉入衡庐江中,而后在江边打坐一夜,若是夜里感应到江中有剑回应自己,就必须带着那柄回应自己的剑离开百里剑池,不闯出剑仙之名不得返乡。

  可这天下天纵之才何其多?在这些天纵之才里一剑绝尘何其难?

  大多剑池子弟最后也只是,落个漂泊无根的结果。

  待到身死之后,骨埋他乡,剑归故里!

  周远是半年前离开百里剑池的,离开百里剑池前他已经亲手在湖中沉入了九柄剑,而如今已是十重楼巅峰的周远被称为年轻一辈登楼第一人,而剑池回应周远的剑,是百年前某位女子剑仙的佩剑,名剑谱排名第八的古剑:“霞”。

  因此周远也一直被视为最有希望成就百里剑池百年来第三位剑仙之人。

  可如今的周远却无比的迷茫,不是对剑道一途的迷茫,对剑术境界的追求已经刻在了周远的骨子里,周远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坚定的走下去,成为剑仙前都不会停下脚步。

  可离开百里剑池仅仅半年的时间,周远却发现在这世上,除了手中的三尺长剑,他似乎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朋友,孤生一人,没有爱好,没有兴趣,除了剑道,再没有想追求的东西,当他放下手中三尺剑时,周围空空荡荡,一片寂寥

  周远停下脚步,一个少年从周远面前走过,少年抱着几个刚编织成的竹篮往集市方向走去,周远有些惊讶,这个衣着贫寒的少年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眼神,“一无所有”的眼神,但从这个少年的眼里却看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彷徨和不安,他一无所有,却勇敢的拥有这个世界。

  周远鬼使神差的叫住了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带着这些竹篮是要去集市卖掉吗?”

  少年没有回头,一边继续走着,一边语气平淡的回道:“我叫陆鸣,我阿爹在集市卖竹篮,这些是我刚编的,准备送去给我阿爹,你有什么事吗?”

  周远跟在少年身后,说道:“卖给我吧,我想要这些竹篮!”

  周远不需要这些竹篮,但他想帮这个少年一把,因为他的眼神

  陆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周远一眼,他不知道这个随身佩剑的“江湖人”为何要买这么多竹篮,但陆鸣懒得问,既然他要买,卖给谁不是卖!

  陆鸣把摞在一起的五个竹篮全部塞给周远,摊开一只手掌说道:“五枚铜板一个。”

  周远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竹篮,掏出一块碎银递给陆鸣,周远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好久都没有笑过了。

  陆鸣接过碎银,掂量了一下,说道:“你在这等我,我回家取些铜钱找给你。”

  陆鸣说完便往家的方向跑去,周远说道:“不必了!”

  陆鸣回过头,想了想说道:“我啊爹说过,做生意多少银子便是多少银子,不可多贪图顾客一分,你若是嫌铜板带着不便,就跟我回我家一趟吧,我帮你补鞋,就当抵剩下的钱了!”

  周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靴子,竟不知在何处划破了一道口子,周远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少年。

  周远跟着陆鸣拐过两个岔口,转进一条崎岖不平的小巷,小巷容不下两人并肩,周远只能走在陆鸣身后。小巷两边的房屋格外的破旧,有些甚至已经荒废,无人居住。

  走了一会,陆鸣带周远进了一个院子,陆鸣搬来一个竹椅,让周远在院子里坐下并把破了的靴子脱下来,周远照做,陆鸣拿着靴子走进屋里。

  屋里一个女人坐在窗边,女人一手拿着陆鸣穿不下的旧衣服,一手拿着针线,想看能不能改大一些,女人手腕处裹着一块破布,嘴里轻声的哼着陆鸣从小听到大的歌谣。

  女人三十来岁,由于长年劳作看起来比同龄的妇女显老一些,但他哼着歌谣的声音却格外的好听,歌声悠悠扬扬像一串调皮的风铃。

  陆鸣径直走到桌边,先是找到剪刀剪去靴子上崩坏的线头,然后在桌上寻找颜色与靴子相近的碎布和针线。

  陆鸣看了一眼女人手腕上绑着的布条,一边熟练的补着靴子一边问道:“娘,你又受伤了?”

  女人笑了笑,回道:“竹片划伤的,不碍事!”

  陆鸣很快就补好了靴子,陆鸣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说道:“娘,今天天气好像格外的闷热,是不是快下雨了?”

  女人想了想说道:“白马县已经连续晴了一个多月了,应该下场雨了,再不下雨大家的庄稼都要旱死了!”

  陆鸣看着娘亲,说道:“可我们又不种庄稼!”

  陆鸣的语气中有些责备。

  女人温柔的笑着说道:“如果乡邻的庄稼都旱死了,谁来买我们的竹篮、凉席还有草鞋呢?”

  陆鸣沉默了一会,说道:“随便你吧,我再去编些竹篮。”

  说完,陆鸣拿着补好的靴子回到院子里,陆鸣把靴子交给周远说道:“这下就两清了。”

  周远接过靴子穿上,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周远走前说了句奇怪的话:“我就住在离此处最近的客栈,如果遇到事情可以去那里找我。”

  离开河滩的洛长安一路小跑,往陆鸣家的方向跑去。

  在经过一个两条巷子十字交叉的地方时,洛长安余光看见一只手掌从右侧巷子袭来。

  洛长安反应极快,一个后仰勉强躲过,来人一掌打空,却像是预料之中,攻势转变,顺势化掌为肘,势大力沉的砸向洛长安胸口,洛长安结结实实的吃到了这一重击,被打飞到数丈开外。

  洛长安想要起身,却发现每动一下胸口都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至少也是肋骨断裂的程度了,洛长安感觉嘴里传来一股咸腥味,洛长安强行咽下,不让血液从嘴角流出,来人的随意一击几乎让洛长安动弹不得,只能勉强支撑起身体,靠坐在墙边。

  洛长安看向袭击自己的人,只见来人迈着悠闲的步伐一步一步的靠近洛长安,此人一身淡黄色长裙,正是不久前当街向洛长安拔剑的齐思静,而这一次好在她并没有带剑,不然洛长安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

  洛长安心知不好,这丫头绝对是奔着取洛长安性命来的。

  洛长安强忍胸口剧痛,苦笑道:“姑娘,你我无冤无仇的,为何三番两次的为难我一个普通人?”

  齐思静心中冷笑,哼,普通人?

  齐思静走到洛长安面前蹲下,从怀里掏出一枚玉质的“铜钱”,“玉钱”中间厚,两边薄,边缘被打磨的极为锋利。

  齐思静双指夹住“玉钱”轻轻一挥,在洛长安脸上划出一道细细的伤口。

  洛长安猛然惊觉,暗道一声不好,如果是这样,齐思静攻击自己便说得通了,只是她是如何察觉到的?洛长安突然想起在街上时,这个女子在自己身上嗅了一下,是那个时候?

  “玉钱”沾染上洛长安的血,散发出古怪的荧光,透过血迹,玉片的荧光也呈现出鲜红的颜色。

  齐思静看着手中散发着光芒的玉钱,笑着问道:“可还有话说?”

  洛长安死死的盯着齐思静,当齐思静划破洛长安脸庞的一瞬间,洛长安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无比的冷静,脑海中快速的思考着各种办法的可能性,撒谎?逃跑?喊救命?

  齐思静将嘴巴缓缓靠经洛长安的耳朵,贴在洛长安耳边以得意的语气轻轻地说道:“想知道我是如何发现的?告诉你也无妨,据说习武之人到了一定境界后,可以看到人身上的炁场,妖族、武道高手、普通人都是不一样的,当然,我还没有到达那个境界,连齐复和付昭平都不行,我是靠这个!”

  齐思静指着自己的鼻子,欣赏着洛长安脸上的表情。

  齐思静想从洛长安脸上找到恐惧、绝望或者是愤怒,可奇怪的是都没有,哪怕刚才被齐思静重击的时候至少还有一副嘻嘻哈哈、不知死活的嘴脸,可现在妖族身份暴露的洛长安脸色却极为平静,一双眼睛阴沉的像深不见底的黑洞,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仿佛一瞬间变了一个人一样。

  齐思静觉得有些无趣,却还是继续说道:“这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手段,我天生便能靠气味分辨出妖族,你们那股藏在骨子里的,令人厌恶的气味,只有我能闻到,我天生便是为了将你们赶尽杀绝而存在!”

  露出藏在心里的恐惧吧,哪怕一瞬间也好!

  可洛长安偏偏不让她如意,齐思静彻底被扫了兴致。

  齐思静高高举起右手凝聚内力,可惜了,倒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无趣的妖,这一掌就取你性命吧!

  “齐思静。”就在少女准备动手时,巷子尽头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怒吼道“你现在还不是玄玉使!”

  洛长安顺着声音看去,巷子尽头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正是齐复。

  齐思静恶狠狠的低声说道:“老东西,多管闲事,伏霞上的玄玉使玉佩迟早是我齐思静的,我也迟早会让你知道,何谓主,何谓仆。”

  齐思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转身面向齐复的方向,换上一副虚假的笑脸,高声喊道:“知道了,我就是来确认一下而已!”

  临走前齐思静回头微笑着对洛长安说道:“恭喜你,捡回一条小命!”

  待齐思静走远,洛长安深呼吸调理了一会,勉强能行动了,洛长安擦掉脸上血痕,扶着墙缓缓站起,死死的盯着齐思静离开的方向,看来比起陆鸣母子,倒是自己先自身难保了!

  洛长安站起身,露出了右手藏着的一把匕首,刚才的齐思静全无防备,若是没有齐复的出现,齐思静那一掌拍下,谁生谁死,还不一定

  但洛长安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齐思静知道了他是妖族的秘密,卸下伪装的洛长安露出一副阴狠的表情,撒谎、逃跑都不是上策,要想一劳永逸

  唯有灭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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