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落网

  洛长安屋顶上灵活的跳来跳去,每跳上一间房屋就传来一阵瓦砾的响声,紧接着就是一阵阵难听的叫骂声。

  听到叫骂声的捕快回过神来,咬牙切齿的又往洛长安逃跑的方向追去,接着又是一阵“你别跑”“你站住”地漫长追逐。

  白马县房顶上的风景,洛长安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洛长安轻车熟路的在房顶绕来绕去,不一会把围追堵截的捕快们全都绕到了他的身后,洛长安数了数:“二、四、六、八到齐!”

  “武严,你要再不来,我可真跑了!”洛长安心里这么想着,带着身后一大群捕快们往白马县最热闹的主道跑去,然后在捕快们眼皮下一头扎进人群。

  “又是这招!”捕快们一阵绝望!

  “让一让,让一让。”洛长安大喊着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刚从茶楼出来的宋瑾正好碰到正在逃跑的洛长安,想起刚才与长生的对话,忍不住对洛长安调笑道:“洛长安,你又偷人东西了?”

  洛长安都不用看,听声音就知道是宋瑾,心想这家伙总是这样,喜欢明知故问,装出一副很高深的样子,但洛长安并不讨厌这个人,于是笑道:“哟,宋大人,我洛长安拿人东西怎么能叫偷呢?您定是误会了,快把您府上这些个会咬人的收回去吧!”

  二人对话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听清对话的人多半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了,有些被洛长安偷过东西的悄悄地挪动身体不声不响地挡住洛长安逃跑的去路,而另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反而让出路来,跑去跟那些追来的捕快们挤挤攘攘,捕快们一阵头大,却又不敢在宋瑾面前拔刀示威,只好骂骂咧咧的奋力往前挤。

  人群的骚动引起了周围人的兴趣,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了过来,不一会,捕快们彻底绝望了,满眼都是人头,根本分不清哪个是洛长安!

  出走十年忽然归乡的少女在白马县街道慢悠悠的逛来逛去,铃铛随着枣红马的步伐叮叮当当悦耳动听。

  少女进城后就回了儿时住的地方,却发现老房子里住的不是记忆中熟悉的人,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李锁匠一家几年前搬到了西街马蹄巷里去了。

  少女只好又牵马往西街方向去,一路上不紧不慢,细细感受这阔别已久的故乡。

  哪些地方旧容未改,哪些地方人物皆非,少女在心中一一细数。

  走着走着,少女被前方街道上嘈杂的人群吸引:“似乎挺热闹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少女牵马往人群方向走去。

  少女靠近人群,只能听到人群嘈杂的喊声,却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少女想向前面那个看热闹的人问一问,刚要伸手拍那人肩膀,就听见那人身后传来“让一让、让一让”地喊声。

  女孩眉头一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一双粗糙的手推开女孩面前那人,随后一个头发凌乱的少年从人群中猛然撞出。

  二人距离太近,眼看就要撞上,少女下意识侧身躲闪。

  少年反应不及,却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力道将自己往另一侧推开,少年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奇怪的力,像是被人推开的,又像是顺其自然,本就应该往那个方向去的。

  直到许久后,少年才想明白,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溪上的树叶被流水裹挟,顺其自然绕过水中的石头一样,而事实上绕过石头的并非落叶,而是连落叶在内的整条小溪。

  擦肩而过的瞬间,少年下意识扭头看向少女,少女也正看向少年,四目相对间,二人都愣了一下。

  “看错了?”少年猛然停住脚步,擦肩而过的两人同时回头,再确认一眼后,二人几乎同时叫出对方名字。

  “洛长安?”

  “李七汐!”

  纵然相隔十年,纵然分开时还只是两个半大的孩子。

  现如今再相遇,一个已是亭亭玉立,一个额会“飞檐走壁”!

  认出对方,仍然只需要一个擦肩!

  李七汐满眼惊喜。

  洛长安满脸惊吓!

  只见李七汐背后的人群中,十来只手在头顶张牙舞爪的挥舞:“别挤、别挤。”

  “让我们过去,不要妨碍公差!”

  “洛长安,你丫有种别跑!”

  眼看捕快们快要挣扎出来了,洛长安嘿嘿一笑:“那个七汐,我还有点事!”

  洛长安说完转身想跑,却在转身的一瞬间,感觉像是撞上了什么铁板一样的东西,洛长安定睛一看,眼前是两块宽大的捕快差服都藏不住的硕大胸肌,洛长安心中一凉,再往上看,果然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严肃脸庞。

  “武武捕头!”洛长安笑得有些贱。

  “老规矩。”武严不为所动,直接掏出一根绳子丢给洛长安。

  “行行行,你这人最没意思了。”洛长安有些失望,掏出一个钱袋丢给武严,然后走向刚挤出人群的几个狼狈捕快,绳子一头交给捕快,自己牵着另一头,就当是捆住了。

  已经挤出人群的几个捕快被武严瞪得掌心冒汗,低着头不敢说话,没挤出人群的几个还在里面骂骂咧咧的,害得外面的几位同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武严绷着脸,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了,几个捕快如遇大赦,赶紧拉着洛长安就走。

  洛长安依旧不老实,一路上跟着几个捕快打打闹闹的,和谐的离谱。

  走之前,洛长安像想起什么来,对着李七汐挥手喊道:“哦,对了,七汐,我们搬到马蹄巷去住了,西街马蹄巷,还有,告诉李爹,我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李七汐愣在原地:“噢”

  武严提着钱袋,看向宋瑾,宋瑾微笑着指了指茶楼的方向,武严点头会意。

  武严走到李七汐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面无表情的问道:“知道去马蹄巷的路吗?”

  “嗯知道。”李七汐感觉这个人比自己的枣红马还要高大。

  武严看李七汐有点陌生,但既然知道路,也就没再多问,径直往茶楼方向走去。

  慢慢的,闹剧的主角走了,看热闹的自然也散了,只剩下李七汐一个人愣在原地,有些凌乱地试图理解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时,不远处的一个小摊贩前,一位白衣白衫,高冠束发的年轻男子把玩着一张白狐脸的面具,男子将面具挡在脸前,转过身透过面具的双眼看着不远处李七汐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竟是位悟道之人!”

  旁边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孩举着另一张狸花猫的面具凑近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说道:“公子,什么是悟道之人啊?”

  年轻男子摘下面具,一双凤眼自带似水柔情,面容清秀的像个女子,嘴角带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世间习武之人分三种,有人精于术,以术制敌者,博览万家武学,故称登楼;又有人善于力,以力克敌者,历经千锤百炼十年如一日,如同翻山;还有人长于道,悟道者,以炁化万物,善借力天地,玄而又玄,不可言,全靠天赋!”

  “这么说,这个悟道的小姐姐肯定非常厉害了!”侍女也摘下面具,盯着年轻男子问道,侍女面具之下是一张圆圆的鹅蛋脸,五官精致、乖巧可爱。

  男子耐心解释道:“民间的确有‘三天四山五重楼’的说法,都说三重天便可与五重楼一战,不过恰如其名,无缘者悟道难如登天。”

  “那何为有缘呢?”侍女睁大眼睛追问。

  “不知!”男子摇摇头。

  “那,公子有缘吗?”

  “不知”

  日头西斜、天色渐晚。

  白马县西街一条还算宽敞的巷子,一块挨着一块地铺着早已开裂的青石板,巷子弯曲、型如马蹄,得名马蹄巷,小巷里有一幢老旧的宅子,四间瓦房围成一方小小的院子,简简单单却收拾的干干净净。

  马蹄巷东西走,房子坐北朝南,进门左手边是一件昏暗的厨房,厨房里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一身老旧的粗麻布衣,佝偻着腰,眯着眼,仔仔细细地将一锅菜汤舀进陶碗里,男人早年做锁匠,压弯了腰,也累花了眼睛。

  院子里是一个同样年进半百的男人,一袭老旧青灰色长衫,衣袖边角处洗的有些褪色了,明明一副儒士装扮,却神色轻松地做着劈柴的工作,一根根木柴在他斧头下轻巧的被劈开。

  厨房里的老人盛好菜汤,随手放到灶台上向着院子里问道:“长安怎么还不回来?”

  院子里劈材的老人手里的活不停,面无表情地回到:“随他去吧,不必等他吃饭。”

  “你说什么?”做饭的老人耳朵不太好!

  劈柴老人叹口气摇摇头,懒得理会。

  二人说话间,院子外传来几声叩门声,劈柴的长衫老人抬头看向院门,门口一个牵马的姑娘正往院子里面张望,老人开口问道:“丫头,你找人吗?”

  一路问路问到这间老宅子门口的小姑娘咧嘴一笑,礼貌的问道:“老先生,请问”

  隐约觉得门外有动静的做饭老人放下手中活计,来到厨房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扶着腰,眯着眼睛问道:“是长安回来了吗?”

  问到一半的李七汐听到厨房门口传来记忆中熟悉的略带嘶哑的声音,转头看向扶着门框的佝偻老人,老人比记忆中胖了几分,腰更塌了几分,头发也全都花白了,满脸的皱纹没有记忆中的帅了,但她十分确定,眼前这个佝偻的老人是自己离家十年里最最最想念的人,是独自一人将自己养大的那个父亲。

  李七汐站在原地看着父亲,眼眶有些泛红。

  佝偻老人伸长脖子,眼睛眯的只剩一条缝,努力的想更加看清些门口这个女孩,老人一步一步往门口挪动,双手有些止不住的颤抖,老人心中冒出一个多年不曾再见过的小小的身影,那个活泼的身影仿佛昨天还在自己膝前蹦蹦跳跳,眨眼间又变成了一个大姑娘的模样,出现在自己眼前,老人的干枯的嘴唇微微地一张一合,却不敢喊出口。

  李七汐看着眼前的父亲,感觉心里有些酸酸的东西莫名地开始翻涌,想说些什么,却又感觉被堵在喉咙,李七汐深吸一口气,抱住眼前双手颤抖的老人哽咽着挤出几个字:“爹是我七汐,李七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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