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我不需要美人
叶白汀拎着小兔子灯, 不知如何是好时候，仇疑青已经转身往前，一边走, 一边有模有讲说案情。</p>
“管修竹在去年七月初七，那京城街道也是这般热闹，烟花绽放，灯火璀璨, 街上人群如织……”仇疑青抬眼看了看天色，“差不，也是这时辰。”</p>
叶白汀出门时并没有看时, 和仇疑青聊这件事前, 外面天还没黑, 可他们聊了很久，这时候至少也是酉时末了, 大概是晚上七点。</p>
这时出门，又是七夕佳节, 难不成这管修竹佳人有约？</p>
仇疑青却道：“这时, 管修竹离开了官署。”</p>
叶白汀：……</p>
哦, 他错了, 这大概不是一佳人有约粉红故事，是一九九六社畜惨烈生活, 在这种子，加班到这种时候。</p>
“那就是要回家了？”</p>
“路程初，确是往回家走方向，”仇疑青道，“写在纸上信息很少，我们可以试着找一找。”</p>
“官署在这附近？”</p>
“不远, 这里是必经之路。”</p>
“他回家路么？”</p>
“不短。”</p>
叶白汀看了看左右：“工作到这么晚才回家，大概率错过了饭点，若我是他，大概肚子很饿，第一看在眼里，可能是食物……”</p>
这天又是节，家里很忙，能不添麻烦就不添麻烦，自己在外面找点吃挺好，就算惦记着家人，知道家里会留饭，大约也会买些小食填填肚子。</p>
“我猜他会找点东西吃？”</p>
“饿了？”仇疑青看向小仵作肚子，“请你吃小馄饨。”</p>
叶白汀：“我没有……”</p>
他就是正经说案子，谁知肚子并不配合他，竟然在这时候咕咕叫了两声，真饿了。</p>
好吧，他还没有吃晚饭。</p>
叶白汀拎着小兔子灯跟着仇疑青走，很快到了一路边馄饨摊，板是一对父子，父亲年纪大些，可能受过伤，腿脚不怎么利落，口齿却很清晰，帮忙招呼客人或收钱，儿子见人是微笑比划，大约说上有些障碍，负责做馄饨做面。</p>
摊子虽小，但汤香味浓，小馄饨一上桌，叶白汀就迫不及待尝了，味道很不错！</p>
仇疑青看着少年亮亮眼睛：“如何？”</p>
叶白汀用力点头：“很好吃！”</p>
“喜欢便好。”</p>
正好这时候，围着白围裙者过上小菜，离开时脚底没踩稳，晃了一，仇疑青头都没回，大手一抬，就稳稳扶住了人。</p>
者站稳了，转身道谢：“谢谢啦，小伙子人不错，看着板着脸，实则心地好，我这把骨头，都是靠着大家照顾才能平安到现在，稍给您加小菜，一点小心意，您可千万拒绝。”</p>
叶白汀笑眯眯：“伯您就夸他了，他啊，好打抱不平了。”</p>
“打抱不平啊……”</p>
叶白汀见者神情有些不一般，便问：“您见过很打抱不平人？”</p>
“我这年纪，这腿脚，平时受人照顾颇，也见过很热心肠，我让家里婆子过年烧香时都要念叨念叨，好人有好报，可有些人运气实在不好，就说去年七夕……”似乎察觉到这题不大吉利，者立刻住了口，“嗐，都是过去事了，不提了不提了。”</p>
叶白汀见仇疑青神在在，似乎不觉异常，立刻就明白了，这男人哪里是过带他吃东西，就是打听消息，管修竹前，应该这里吃过馄饨！</p>
他便又问：“去年七夕么？我也听说了些事，伯您说可是一叫管修竹年轻人？”</p>
“管修竹？谁？”者一脸茫然。</p>
叶白汀一怔，难道错了？</p>
仇疑青仍然很淡定：“一很是俊俏小伙子，去年夏天总会经过这里，阔额高鼻，两边嘴角微微上扬，不笑也像在笑，心肠好，人生很白净，眉毛很浓。”</p>
“哦……”者想起了，“原他叫管修竹啊。”</p>
仇疑青：“您认识？”</p>
者：“您说名字我不知道，说起这，那是挺俊俏了，去年入夏吧，那段子总我这摊子上吃馄饨，很时候连身上官服都不及换，也不知哪衙门那么忙，都不让人歇……七夕那天也了，年轻人成双成对，他却是一人，还愁眉苦脸，人是真好，自己有心事，就是默默吃东西不说，可看到我被客人找茬，推了一把，还是站出帮忙了……”</p>
叶白汀：“他愁眉苦脸，有心事？”</p>
者点头：“是呢，一直板着脸，不过这孩子那段时总，看起不像是脾气不好人，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p>
“遇到事了啊……”</p>
“应该是，聊了几句，他笑就了起，和寻常子没差。”</p>
“聊了什么？”</p>
“倒也没什么特，就是问问我们近子过得好不好，生意怎么，江南雨水成患，问我们有没有被波及，可有听到过什么乱七八糟事……再就没有了。”</p>
者简单说了说那情境，边上就又有客人了，赶紧道了声恼，转身招待客人去了。</p>
叶白汀吃完一碗小馄饨，暖意从心里往外冒，神情也慵懒了些：“心里有事……莫非就是贪污案？”</p>
管修竹这天，案子不但已经发出了，且证据一一列堂，条条指向他，虽未终定罪，形势却很不利，他心里应该明白，且压力很大。</p>
“或许。”仇疑青站了起，“走？”</p>
“嗯。”叶白汀也站起，伴在他身侧，“不过他应该心态很好？那么难，那么愁，还能记着帮助人，不把负面情绪带给人。”</p>
“接着往看就知道了。”</p>
“接去哪里？”</p>
“这里。”仇疑青把叶白汀带到了一花灯摊子前。</p>
叶白汀抬头看一看，感觉自己被花灯包围了，大小，圆扁，有美人灯走马灯用小动物雕出灯，质地也并不全是纸，四角或顶心配以细竹木雕，每一盏都很好看，中一盏尤其夺人眼球，是一会动，八面美人走马灯，还很大！</p>
摊子四周围了很人，大家都在猜谜，摊主说了，今挂出谜题五十有八，谜面专门请白马书院夫子掌过眼，难度不小，若能答对一半以上，中走马灯白送了！</p>
“这……是合吧？不不，是湘，合怎么可能对得上呢？不对，湘也不对……”</p>
“是汀。”仇疑青说了。</p>
摊主一脸惊喜，指着仇疑青：“这位公子答对了！没错，就是汀！这道题很难啊，过去这么人都没有答对，公子何以一眼就猜得出？”</p>
仇疑青视线在自家小仵作身上短暂停留了片刻，到了嘴边换了方向：“我运气好。”</p>
摊主也十分给面子：“运气就是实力一部分！你运气好，合该炫耀炫耀！”</p>
叶白汀：……</p>
炫耀……了吗？就仇疑青那张万年不变板正脸，从哪看出？</p>
仇疑青似乎对猜谜起了兴致，指尖滑过花灯上挂一排谜签：“茁，醋，李，风筝，海棠花，叶……白。”</p>
他答题速度非常快，嘴里念过谜面，几乎不用思考停顿，答案就给了出，人五五围成一群，还在你反驳我我反驳你，他已经一口气连答十道题。</p>
猜中一两，人都懒得注意，顾自吵着，猜对五以上，所有人视线齐齐过，目不转睛看，猜对十几，周遭掌声大动，一堆人眼睛亮晶晶，脸上一派崇拜，猜对十……周遭鸦雀无声，没有人敢说了。</p>
这位是谁，可太厉害了！</p>
“……白。”</p>
仇疑青已经把面前所有能看得见全猜了，一‘白’字，明明字谜就在旁边，他却一直没有猜，叶白汀还以为是太难，先放着，没想到人先放着原因并不是因为太难了，而是早就猜到了这字，暗含着他名字。</p>
第一‘汀’，中‘叶’，‘白’……</p>
叶白汀不知这是巧合还是故意，谜面是人家摊主放，又不是仇疑青找，可他仍然觉得自己名字在在这里边……稍稍有些耳根泛红。</p>
一共五十八道谜题，仇疑青已经答对十了，超过了一半，总得留些给人玩，于是见好就收，不再找谜面了。</p>
摊主虽然有些心疼，还是痛快把中那大漂亮走马灯推了过：“今大奖，归这位公子所有！”</p>
仇疑青却摇了摇头：“我不需要美人。”</p>
摊主顿了：“……公子可有看上？”</p>
仇疑青手一指，点到一处：“那，我要小兔子。”</p>
小兔子非常小，整还不如他小手指大，算不上花灯，像是用硬布或细竹折出，佐以彩绘，勾画栩栩如生，灵气动人，难得是用颜料，不知掺了什么粉，在夜里泛着点点荧光，不算花灯，却有明耀灼目之彩。</p>
好似是今年时兴小东西，街上很姑娘小孩都会在发夹上一。</p>
摊主视线落在叶白汀身上。</p>
少年身量未足，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一双眼睛尤其灵动，似走过春韶华，揽尽了桃花，微湿了杏雨，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打扮。</p>
他眼睛一亮，瞬懂了：“好好，我这就给你拿过！”</p>
小兔子拿过，仇疑青就朝叶白汀走过……</p>
叶白汀哪能不懂，立刻退了一步，摆手道：“我不要……”</p>
仇疑青却很强势，直接按住他肩膀，手轻轻在他发一拂：“我说了，喜欢小东西，不丢人。”</p>
叶白汀还是很难接受，先是小裙子，又是小兔子，这男人喜好是不是有点另类？</p>
偏仇疑青还附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句：“……我也喜欢。”</p>
实锤了！他喜好就是很另类！</p>
叶白汀感觉自己耳朵要瞎了，意识揉了：“你身材这么……这么……真喜欢小兔子？”</p>
他没有任何歧视意思，所有人都有选择自己偏好权利，人无权置喙，他就是觉得，一点都不像啊！处这么久，他又不瞎，也不缺心眼，基础观察体会总有，仇疑青平时动作习惯，完全和小兔子沾不上边，一点都没表现出过啊！</p>
仇疑青却点了点头，表情严肃，似乎非常坚定。</p>
自家小仵作穿着银白色大氅，围着毛茸茸围领，手里拎着小兔子灯，发着荧光小兔子，一双眼睛水水亮亮看着他……</p>
没错，他就是很喜欢小兔子。</p>
“小兔子，很好。”很可爱。</p>
“不错，小少爷戴着很好看！”摊主都看出了，视线滑过仇疑青，“我瞧着他真挺喜欢！”</p>
叶白汀：……</p>
“你也瞧出了？”这才头回见面吧，就瞧出仇疑青喜好了？</p>
摊主手抄在袖子里，意味深：“这过子啊，过是滋味，有时候不能看东西本身，得看东西在哪里，落在谁身上，寄托是什么……”</p>
叶白汀垂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周遭人声似乎一子离远了，打扰不到他。</p>
仇疑青这才问：“去年七夕，也有人连猜十题，赢走了你这里大奖……你可还记得？”</p>
“记得记得！”因人猜中了题，却并不拿走他镇摊之宝，摊主聊性很高，“我想忘了也难啊，我每年大子都在这摆摊卖灯，这连猜几十题都中，也就你们二位，没人啦！好像是姓管着，叫什么竹子？ ”</p>
仇疑青问：“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特东西？”</p>
“特……”摊主想了想，“特有才华？满腹诗书？小伙子是真很不错，模也好，好小姑娘都偷偷瞧他呢。”</p>
仇疑青：“其它呢？”</p>
摊主：“其它……他好像惯用左手？”</p>
仇疑青：“他那心情如何？可有见到笑容？”</p>
“哦，那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心情不太好，不过猜了几轮谜，渐渐放开了，笑还不少，性子瞧着挺开朗，人聊起时政，他也跟着聊了。”</p>
“都聊了些什么？”</p>
“当时不是江南水患么？大聊就是这，我摊子上猜谜都是些年轻读书人，都挺有志向，说将若有机会考出，在外为官，定要做些实事，避免这类悲剧发生，管公子似乎也是这么想，几人聊得很投机，眼睛都亮亮……”</p>
仇疑青又道：“那时遭遇水患，朝廷上各种消息层出不穷，关注讨论这件事人应该很？”</p>
摊主：“是真不少，光那天晚上，我就不知道听了少，记都记不住啦。”</p>
“就没有反对？比如骂哪官贪污——”</p>
“您这么一说我想起了，还真有！有人骂了句什么当官都是官官护，不干人事，这位管公子就激动了，生生把人批了一顿，说天是有好官，有出淤泥而不染莲花，就有始终性纯心善官，如外面人都不信，莲花依然顶着脏烂泥沼顾自努力，试图以一己之力促天清白，岂不是太可怜了？”</p>
摊主说着，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他得好看，前番连答谜题过于有才华，笑起温煦明朗，一聊这件事，一忧郁，就有小姑娘心疼了，朝他丢了颗子。”</p>
“子？”叶白汀好奇，“是表达喜欢那种？”</p>
摊主点点头，手里比划着：“没错，头不大，就这么点，天太黑我没瞧出是什么，但小姑娘冲小伙子扔这些，能是什么意思？人姑娘家害羞，丢完就跑了，可能也没想着非得怎么，就是心意，管公子却低头思看着子，愣了很久。”</p>
叶白汀：“愣了很久？”</p>
“是啊，就生生愣了很久，然回头问我，说是不是有人给子，都是这种意思？”摊主就笑了，“我一听这就知道有问题，问他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他却说没有，我觉得这不对啊，便又问，那是人给你送？这回他点头了，还说子不，是偶尔，其它时候，这人还会帮他泡茶，整理文书，擦拭公案……”</p>
“这不明摆着？管公子人得不错，心里实在没开窍，他没心上人，可他成了人心上人啊……”</p>
“这人是谁？”</p>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非亲非故，人家事，咱们哪敢问太？”</p>
……</p>
离开摊子，一白天很久都没有说。</p>
仇疑青：“可有想法？”</p>
叶白汀点了点头：“心上人这件事……我有点在意。”</p>
仇疑青不像申姜，脑袋得转好几回弯，没准还得需要人点一点才能懂，顿一顿功夫，就和叶白汀有了默契：“地点。”</p>
叶白汀点了点头：“不错。”</p>
管修竹和花灯摊主聊天内容提到了纸页，文书，公案，如是普通嘘寒问暖，送茶水点心，打扫案几，家中宅眷也可以做，可是公案，文书，似乎有官署才有。</p>
他看着仇疑青：“户部官员……应该都是男？”</p>
仇疑青：“是。”</p>
官衙会有同僚，不会有人，那喜欢管修竹人，是谁？他们手里拿到这份并不完整案卷资料里，没有任何关记录，如若和当时案情无关，也不会刻意被提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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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连当事人都还没反应过，许这夜才知道。</p>
“要不要关注一管修竹当时工作圈子？那些同僚现在都在何处？若仍然在户部就更方便了……”</p>
“我会细查。”</p>
叶白汀想着事，脚步有点慢，再抬头，看到便是仇疑青高大身影穿行在璀璨灯火之中，他走并不快，却很稳，有微白华光落在他肩上，不知是灯影还是月光，为他添了层朦胧之感，好似自光阴深处走，带着说不尽道不出绮思。</p>
叶白汀垂了眸，目光落在手里兔子灯上。</p>
看了看圆圆胖胖兔子灯，摸了摸发阳光小兔子，视线又落在腕小镯子上。</p>
小镯子金丝细绞，花纹并不丰富，有些素，很适合自己，上面小铃铛玲珑秀气，还挺可爱，他动一，就响一，走一步，就晃一，要停了，仇疑青就一定会知道。</p>
然，一刻，仇疑青就转了头，往回两步，走到他身边：“累了？”</p>
叶白汀握着兔子灯手紧了紧：“没有。”</p>
仇疑青却已经把兔子灯拎了过去：“我帮你拿。”似乎有些不理解拿兔子灯也能累到自己，却没说，道，“这你也能随时看到。”</p>
叶白汀：……</p>
似乎能……</p>
他微微歪头，笑意染到唇边：“谢谢。”</p>
少年映在皎月烟火里脸实在动人，仇疑青顿了顿，才若无其事往前走：“累了就说，本使又不要你东西，帮你拿。”</p>
叶白汀看着仇疑青，没忍住，笑了。</p>
这画面稍稍有一些奇怪，仇疑青身材过于高大威武，身上总有一股肃杀之气萦绕不去，现在拎着圆圆胖胖，萌萌小小兔子灯，稍稍有些不搭，可这不搭……还挺可爱。</p>
喜欢啊……</p>
“笑什么？”</p>
“没什么。”</p>
“还不跟上？”</p>
“……好。”</p>
二人接又去了几地方，都是管修竹七夕那晚经过过，有些摊子记得很熟悉，见过或招待过他，有些就记得不是很清楚，忘差不了。</p>
他们就从这一点一滴信息里，尽量探究着这人，他是怎性格，有什么爱好，这晚走过一路街，心路历程是怎，他在对什么坚定，为什么烦恼……</p>
，到了一略偏僻宅院门口。</p>
叶白汀问：“管修竹？”</p>
仇疑青颌首：“宅子不宽，纵深却很特殊，内里曲径通幽，景致不俗，户部官员曾选在此聚酒，就在案发前不久。进去看看？”</p>
“好。”</p>
可叶白汀还没走近门前，脚底就滑了一，意识往前摔，他反应不急，得及喊面前男人名字：“仇疑青！”</p>
仇疑青反应也奇快，右手搭住他手，左手搂住他腰，脚一漂亮滑步，了原地转圈。</p>
停，肯定是稳稳停住了，衣角滑开子也很漂亮，但……倒也不必。</p>
叶白汀感觉心跳有点快。</p>
仇疑青皱眉：“踩到冰了？”</p>
今夜天晴，有皎月如盘，这几也没有雪，温度仍然低，有之前积雪未消，路上确会滑，但叶白汀采到却不是冰，是一颗……小石子？</p>
小石子被他踩了一，蹭掉了表面黑，在月光泛着幽幽白光。</p>
不对，这不是小石子。</p>
叶白汀捡起一看，很小一截，有点脏，可这形状这大小，他再熟悉不过。</p>
“是钩骨。”</p>
人类掌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