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来电啦

  送电这,头刚擦黑,变压器的周围,二十个双响和两挂二百头的电光鞭炸响,比过大年还热闹。姜电工在上百人的注目礼中闭电闸,狄支书敲响大铁钟,黑暗的山村刹间是一片光,月光不皎,河黯淡,人声鼎沸。

  条条街上是人,男女老少空屋子出动,满街是惊诧声。

  杨志山从村子东头跑到村子南头,从村子南头跑回村子东头,再跑还是东到南南返东,他嘴里不住地喊:“亮了!真亮!全亮了。”

  清晨,段兽医刚出屋,院门瘸着进来一个老人,右手按着后腰,左手拄着棍子,一脚踩实地面另一用脚尖点地,一步一步地往蹭,杨大鹏的爸爸搀扶着大鹏的爷爷进了屋门。段兽医赶快上手扶,“大爷,昨儿个晚儿还见的,这是怎啦?”回话的时候老人不敢大声,“嗨,说啦,昨儿个黑夜儿,小孙子让我拉绳,我一拉,一个大日头落头顶上,贼亮扎我的眼睛,我一躲,就这样了,放个屁腰拧了——寸劲。”段兽医开始忙,膏药、拿捏、银针一顿收拾。

  一铁线连进,两间筒子屋的梁柁下贴炕沿立有一木柱,顶住梁柁不是为了固,柱子上挂着马尾蝇甩子和扫地扫炕的笤帚。磁铁黑色纸盆的喇叭挂到柱子顶端,屋进来的铁线上喇叭的一软线,喇叭另一软线上八号铁线,铁线砸进地面土中。喇叭声音变小就往铁线浇水。杨立山说:“铁线砸进屋的土中,浇尿更。”

  大队的广播站开,高音大喇叭卡在大树杈上,一个小队一个。

  一,狄支书讲了小半个上午,高音喇叭里间歇传出他喝水的声音。田宝坤小声说:“比饮叫驴的声音还大。”

  晚上,的喇叭里唱大戏——钢琴伴奏红灯记。

  二,满街筒子飘京戏,孩子们比姜电工唱的宗:“奶奶,听我说,我的叔数也数不清,没脸大不登门。”

  “啊——,员们请注!派出学技术的人回来了,我们大队告碾子和舂米的时,今大队工厂开张。我上午试过啦,苞米工成面快赶上白面细发,高粱磨成米快赶上大米吃,以烧火的高粱壳工后猪爱吃比米糠吃,员们扛着苞米高粱赶快来工厂吧!一袋烟的工夫就磨成米和面,再受累啦。啊——。”

  大叟在山上听见喊话,不牛群吃没吃饱早早牛赶进牛圈,进门就一个肩膀扛高粱一个肩膀扛苞米,一口气跑到工厂门口,磨米排二磨面排,我跟脚跑来怀中抱一沓袋子。大叟说:“小光,在这排队,着让人塞,我回多扛点。”

  姜宏伟推着木头轱辘的独轮车到了,声音老远就他来了,这轱辘圈包铁板的木头车是他爷爷老木匠传下来的,全大队唯一的一台。

  器磨米磨面的速真快,自己的米面工完不肯走,着人的米像一股水出来心里舒服。吃完晚饭还来,工厂成了鲜景儿,大树台上一个人影不见。轮到谁嘱咐一句:“面磨细一点,米磨粗点,不出糠太多,猪肚子高兴人肚子瘪鼓。”

  突嗡嗡的器声消失,电灯熄灭,“停电了!”黑暗中一阵慌乱有人高喊:“快点灯。”蜡烛被点亮,刚才喊话的人是老印染匠,在磨的米是他的,他心里着急着手拿蜡烛的宝庆忠说:“快点儿工。”宝庆忠莫名妙地问:“用啥工?”印染匠一经地回答:“点蜡工。”排队的十多人一大笑,宝庆忠差点蜡烛的火苗喷灭,杨梓林笑够以后说:“大叟,还不如小队的驴牵来套上工。”

  吆喝员出工的钟声被屋的高音喇叭替,跟着屋里柱子头的小喇叭开唱京戏,这喇叭,晚上放、中午放、早上放,人烦透了。有人问:“有什办让他们闭嘴呀?”杨立山说:“地线摘掉,喇叭就不响了。”自屋里的小喇叭不响了,可是室大树上的高音大喇叭继续响。

  口寂静的大铁钟引孩子们的注,我和姜宏伟约:一伙出两个人,每人连砸大钟十响,数目不够不敢砸的人跪地上磕仨响头叫声爷爷,今后见面喊孙子,当着里大人的面照旧喊。选两人是为大铁钟耳朵窟窿里就插有两王八柳的硬木槌,这是狄支书敲钟的专用工具。

  石头剪刀布姜宏伟惨败,一群人跑上大树台,我和段兴国抄木槌,一抡圆砸钟又快又狠,数够十下木槌塞进对方手中就跑。姜宏伟和赵宝金真不当孙子,坚持砸够十后被杨大鹏和李二逮住。

  漆黑的夜里,这钟声连响两。按照约,大钟急响就是警报。两也足以让人们信有地方失火,拎着水桶的、扛着镐头的、掐着铁锹的跑来一大群,不见火光,黑灯瞎火的,人们摸不着头脑,能交头耳互打听。熊孩子们早冷锅贴饼子——蔫溜。上气不下气的狄支书不是跑来累的而是气的,脱下鞋就拍姜宏伟和赵宝金。

  二,我们个人被罚站一上午,气成七荤八素的狄支书亲自脱鞋拍屁股,陪着拍的人还有高瑞和赵校长。

  下午,大门口站立多年的木架子被放倒,大铁钟落地。没几大铁钟又被高高挂,换了地方站到队的窗户。为经停电,狄支书还要晨敲钟。

  不久,宝庆忠和杨梓林惊奇地发现,后半夜少停电,星的白有时有电,星的夜里整宿有电。全就松岭门大队和大队有工厂,十里八村的人赶着大车夜间来工米和面。大队高会计收钱多在黑间,他干脆住进大队,大队晚上餐。就为爸爸是会计,高永泉也到大队蹭吃蹭睡的。从,进村工作组的派饭结束了,不来多少人吃住在大队。

  为白少有电,人们还心存侥幸,太阳落山以后的掌灯时分不自觉地拉开关,里多人复这个动作,以开关终的状态难以确。后半夜睡梦中突亮灯,一子人梦中被晃醒。杨大鹏的爷爷对不闭开关感,被窝里坐来被子从后背围到胸,露个脑袋开骂:“败子,一群败子。”时电灯关闭,人昏昏欲睡,老人骂累了睡,来二这夜骂传出门,就成了他们的骂。田宝坤说:“这老头呀,盯死这电灯的开关。”老人说:“这是钱买亮。”烧火的时候不让开灯,他说:“不是有亮吗。”刷碗不让开灯,他说:“点洋油灯。”串门子唠嗑的时候不开灯,他说:“用耳朵嘴巴也不用眼睛。”

  东队的‘场院’用了,就在队院子西边,整后淋水碾轧瓷实的场院用潮湿的谷子秸秆盖着防止日光暴晒,窝铺里已经入住护人。

  一捆一捆的高粱头铺在房顶晒着,远红红的一片。清晨的雀成群结队,一鞭子抽过能打死仨。谷子头朝内堆成圆柱状,黄黄的一垛,晴能晾晒,雨能防雨。两个木头架子已经堆进苞米棒子,豇豆、黄豆、黍子、芝麻不多,一簇簇地立场院的一角。小队的仓库里有棉花和地瓜。

  秋收过后这里是中心,热闹非凡,熬冬经春过夏秋的忙,十户人的一年收入全在这里,防火、防潮、防盗、防鼠,还防上的鸽子和麻雀。

  一连几个晴过后,妇女们分成两伙。一伙人搓苞米,一手一个苞米棒子,棒子互拧,苞米粒子散落一堆,苞米棒芯叠成一另堆。另一伙人,人手攥一掐刀子,掐谷穗。

  场院中已经干透的高粱穗铺成个环,环的中心立着人,右手和右臂夹一杆大鞭子,左手绾一缰绳,缰绳牵着的是一匹马,马拉着圆柱型石磙子,碾轧着高粱穗。马嘴带着荆条编的笼头,防备偷吃高粱。马的眼睛用厚布蒙住,这块布叫“蒙眼”,让马地转圈,必须用蒙眼眼睛蒙住,不马一步不迈,任棒打鞭子抽。要是让牲畜白,死不肯迈步,蒙眼是个玩,少了不行。打场的高瑞说:“蒙眼一戴,两眼一抹黑,地转圈当成进,妙就妙在心里确。”

  杨梓兰的弟弟二尕站在园环的中心,才多大点的小东西,喜欢牲口。红缨大鞭子他擎不住,鞭子顶在脚边地上,右手抓着鞭子杆不停地摇,鞭子在空中转成车轮。左手揽着缰绳,身子眼睛跟着马头转圈,嘴里不住吆喝:“驾,驾。哼,偷懒,。”他在替他爸爸遛场,他爸爸杨志山的烟瘾犯了,时在大树台上抽旱烟。

  大队南墙的长条黑板上,刘老师刚刚书写完标语:农业学大寨!黑板太大,一行大字用了一半。字头上创造地用彩笔画了一弧彩虹,彩乍现。

  磙子碾过,有人用齿叉子挑高粱穗。待到高粱粒脱净,高粱挠叉到场院边堆来。后高粱扫到一堆。逢适的北风,高粱堆二人背风对站,人手一木锨,高粱散扬空中,借助风力分开碎屑、高粱壳、高粱粒。这是个技术儿,要扬场的人据风力的强弱握高,扬来的高粱在空中要散开,落地点要集中。和木锨手配对的人捂严严实实,头上顶一片麻袋,用围脖裹住脖子和脸,千万不能让如烟的纤毛钻进,否则,痒人挠破皮肉。每人手里一竹扫帚,轻轻拂高粱堆背风坡的带壳高粱,这样高粱还需要处。十多万斤的高粱,人一组轮上场,打场,要持续一二个月的时间。

  黑,场院点上大灯泡子,不久停电,不不点上马灯。孩子们不回,着,今夜有一顿高粱米饭炖大豆腐。

  自大个的腕拿在手里,为了多吃,中午没有吃饭。这顿饭不是有,深秋场院开场的一吃开场,吃个喜。

  吃完饭分口粮,大人孩子齐上场,人们手中拿着麻袋、口袋、麻绳、大扁担。不用排队,序在小队会计的子上,一户一页帐,喊人名字的时候带有今夜分到粮食的斤数,姜会计喊:“段显祖两口人,高粱十斤,苞米二十斤。”着喊下一,“杨志山,过来核对的数目。”杨志山鼓颠鼓颠地跑过来,实就是听姜会计先给他一个人小声念一遍,“我大丫头长一岁,吃大人的粮食,改过来了吗?。”姜会计说:“,数长了,自己。”

  段显祖屁颠屁颠跑到大杆称查秤杆星,老伴麻袋撑开口着,粮食进麻袋里,乐呵呵地闭不上嘴。

  连续的晴,夜里分口粮。个人分完口粮,青壮年留下,往队的仓库中运粮。

  木饭桌放到炕上,桌面铺一层黄豆,一圈人用手拨动豆粒捡出夹杂中的石子,后豆子扫进簸箕中,再铺下一层。“大舅,不错啊,豆子里是大个石子?”田宝坤出一点门。我问:“这是故掺进的?”田老叟回答:“是当的。”我问:“爷爷,为什掺进石子?”爷爷说:“有石子沙土的粮食叫土粮食,不计入产,分给员喂猪喂鸡不算个人口粮的粮食。”听了爷爷的话我来了精神,“粮食全掺进沙子,分下全不算粮食。”“哈哈哈。”屋子里的人全大笑,大叟对我说:“真是小孩子,大人比奸。每年初秋,组织人进村“估产”,一块地一块地估算地里站着庄稼的产。村民口粮分完后,余粮统统上交,小队是有任务的。实际产和估产差距太大时,队长是没子吃的。有个罪名叫‘瞒产私分’,罪名坐实要挨批斗的,小队队长愿少估,可是一个人说了不算。掺沙子全当土粮食分,谁敢!找死吧。金贵的黄豆当土粮食分一点,队长的胆子就不小了。再说谷子高粱里沙子掺进容易挑出难,真成土粮食了人也没吃。没见真的土粮食用簸箕簸出一半,另一半能喂鸡。”我又问:“杨队长说有后眼种苞米,为什?”田宝坤回答:“今年大雨后跟着大风,高粱倒伏减产,苞米抗风少减产,早这样,谁种苞米不种高粱。不多种苞米是为产低,杂交6a高粱产高,一亩地能打百多斤。人也不能吃一年的高粱米饭,种苞米是为了换样吃。棉花地要保证耕种的亩数,这是上级的任务必须种,黄豆、豇豆、芝麻、谷子、黍子的面积有限不让多种,白了?”我说:“白了。”田老叟问:“白啥了?”我说:“就是着儿地多打粮食。”

  爷爷说:“今年铁吃返销粮,往年歹上交两大车万八斤粮,今年要往回拉粮食,种粮人还缺粮,估计今年卖棉花的钱全搭在返销粮上。”田宝坤说:“们东队还偷摸弄点菜,比我们腰队强点,我们更惨了,干一年没挣一分钱,户户还要往队里倒搭钱。”我问:“上哪弄钱给小队?”田老叟回答:“不用掏现钱,年景挣钱的时候,不钱全发给员,留一分放在小队帐上,叫作集积累,防备今年这种况出现,今年的亏空从积累里扣。出工的人少,工分不够,年头也倒搭队里钱,今年和年一个妈样。”

  一盏十瓦的灯一个月要两毛钱的电费。两毛钱的电费啊!杨志山的心啊,针扎剜肉地痛,电的二个月,交电费的时候,他说:“姜电工,收我两灯的钱。”“为什?”“我屋的灯这个月一没开。”“没人见。”“咋办啊?”“不交电费,能灯掐喽。”杨志山说:“掐,快点掐。”。

  不久人们发现,大喇叭里喊话,先“嘣嘣”敲两下,着“噗噗”吹两下。声音,刀疤说:“真像驴放屁。”田宝坤跟他抬杠,说:“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能耐上放两个听听。”刀疤说:“我不行,没有两下子。会放响屁的是大队的干,我放一个,也是蔫儿的。”田老叟说:“瘪屁更臭!”

  “杨久杨老爷子立刻到大队来,立刻!”高音大喇叭里的杨大鹏连叫遍,口气横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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