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第十四节]
冷衣盘坐地上，很久没有说话，不过石头和蓝水都不着急，这一夜好很长，足够他们说很多话。
冷衣还是开始说话了。
“我的师傅是雪狼，你手上的爱杀是他的东西。”
“当年他纵横江湖，声势已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可是他却看到以他自己的声望也无法推行墨门的思想，甚至他自己也已经快要融入杀戮的江湖中去。”
“在这个时候，他得到了一种神奇的毒药，这就是爱杀，他忽然想到，要做到兼爱，必须要先抛弃狭隘的‘私爱’，于是他找到一个神秘的美貌女子，和她一起吞服了爱杀，这件事，江湖中人都不知道，只有蝶花盟风华似乎在师傅那里见过那药，也只对名字希奇，却不知是做什么的。”
说到这里，冷衣却又停住了，石头很有耐性的等着，蓝水却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冷衣站起身来，悠悠道：“后来那个女人爱上了我师傅，死了。”
蓝水“啊！”的一声，似乎不敢相信冷衣的话。
“爱杀”，难道真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吞服了爱杀的人，谁爱，谁死？
冷衣对蓝水的惊讶并不意外，稍顿了顿，继续道：“那女人死后，师傅以为自己真的到了无爱的修为，要达到兼爱只是一步之遥，便停下手来，收了我们这几个徒弟，我的师姐苏也通过了爱杀的考验，只有我，却狠不下心来，怎可以叫爱我的死去，而我独活呢？”
“然而，我却想不到，师傅竟然也有这样的心魔，他在教我们几个功夫的时候，却时刻想到愧对那个女人，也不时的对我们讲那女人的才情相貌，皆是上上之选，有时候他竟会后悔让这女人做了他修行的鼎炉。”
“我们虽都听出师傅的遗憾之意，却怎也想不到，在那女人死后近二十年，师傅却开始爱上了她！”
“啊……”蓝水和石头不禁同时轻呼了一声。
冷衣歉然一笑，道：“我也并不知道爱到底是何物，可是爱杀是一种神奇的毒药，我相信它可以分辨出什么是爱，什么是不爱。那个时候师傅渐渐的经脉郁结，后来连刀也用不得了，他告诉我们，这就是爱杀发作的症状，我们都不信，一个人，怎会爱上一个死去近二十年的人呢？”
“可是师傅真的被爱杀折磨的快死了，而他又怎是凡人？越是不可能的事，他越要做，他用他坚定的意志，十二分的努力，也用了许多其他的毒药，竟然压制了爱杀的毒性，身上经脉又渐渐复苏，可是功力却大大不如从前。”
冷衣说到这里，又对石头道：“或者他最后把爱杀交给你，便是临死前希望你天下第一的妙手可以制出爱杀的解药，这，便是后话了。”
石头忽然冷冷一笑，道：“我看爱杀并非是什么不可解的毒药，而是人因爱而死的时候，往往不愿意对抗而已，那女人既然有资格被你师傅挑中，也一定不是平凡的人物，她自己也愿意死去，只是因爱而死，而不是因爱杀而死，因为她看见，她爱的人，却不爱她，顺水推舟而已。”
冷衣睁大眼睛看着石头，道：“这个……这个么，我倒真的没有想过，或许你说的对吧。师傅侥幸没有死，却性情大变，极不稳定，有时候很恨爱杀这东西，有时候却又定要我们完成他既定的考验才可以正式下山，而我的大师姐，也是这样要求。”
“现在，师傅以死，他临终的醒悟，苏也定不会相信，她还是要我完成师门的考验，可是，我……我怎能……”
冷衣摊开左手，里面一只闪耀着青光的小小鹊儿静静坐在她的掌心，孱弱的发抖。
冷衣看了半晌，收了起来，喃喃道：“这是我墨门的法宝，现在苏是墨门的掌门，我没有完成她的条件，她便用手段禁制了法宝的灵气。”
忽然冷衣坚定地道：“我要再去见苏，不管她是否愿意放了玄衣，都要和她说清楚，师傅的遗愿，定是抛弃爱杀。你，可以把师傅的玉佩还给我么？”
石头毫不迟疑的把玉佩递给冷衣，道：“蓝姑娘曾经的誓言本有漏洞，她们家族的神兽并非独角兽，今日应一笔勾销。”
冷衣接过玉佩，藏在怀里，道：“一笔勾销。”
然后她长叹一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随后再不说话，披着暮色，转身就走。
树杈上的猫头鹰忽然在这个时候，无巧不巧的叫了几声。
那声音虽不太，却也传遍了旷野。
－－－－－－－－－－
三江阁。
一个美艳的女人倚在窗前，看着窗外深秋的景象发呆。她的脸色苍白瘦削，她的嘴唇鲜红欲滴，她的眼睛波光流转。或者连梦想做仙女的冷衣和已经是仙女的苏都不如她的美丽。
她的名字叫水凝。
折戟山庄的中兴之梦破灭后，一把火烧了折戟山庄，回到三江阁的水凝。
她早就已经回来了，却什么事也没有做过，每天都只是望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
其实她心里早就说话，只是谁也不知道而已。
“杀！”
“杀掉叶海！”
“报仇！”
心里的话往往就是这么多，可是，仅仅想这样做，就可以做到的么？
寂寞挥刀的身影似乎又一次出现在水凝的眼前。
可以一刀斩断相思的寂寞。
寂寞如此，叶海岂非更厉害？
一叶既出，绝无活命的叶海。
还有她没有见过的，两个更厉害的人——轻舟和石头，她甚至不知道这两个人有多厉害。
这世上有谁愿意平白无故的得罪这么几个人？
水凝忽然笑了。
报仇，需要用自己的身体交换么？
忽然门口有声音传来，原来是水凝的侍女轻尘，她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笑道：“小姐，你看我带什么回来啦？”
水凝顺着她的指尖看去。
只见水暮雪不省人事的躺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