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如玉少年郎
曾经，在族群中，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时常仰望着天空，想着少年人的心事。他向往故事中描述的繁华瑰丽的世界，不止一次的去想，自己为什么要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从书中，他知道，翻过高山，越过河流，将会来到繁华的地方，那里纸醉金迷，那里让人流连忘返。
有一次，他翻过一个个荒芜的山头，跨过一条条毫无生气的河流，踏遍所有能踏足的地方，来到那迷迷蒙蒙似乎是世界尽头的地方，想要找到那鸟语花香的世界。他得到的是少年人的沮丧，是如同潮水般的失望。
为什么会这样？对着迷蒙的尽头，他痛哭失声。
带着少年人的天真，去询问族中的长者，无论询问谁，他总能看到那人怨恨的模样，恨不得将人生死活剥的嘴脸。那时候，他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要那么怨恨一个人。可是慢慢地他了解的多了，也恨上了那个人，那一个连累他们生活在如此地方的人。
后来，少年人的天真不见了，留在心中最不能触摸的就是怨恨。不恨这天，不恨这地，只恨那让他们生活在暗无天日地方的人。后来，他也不去想为什么要怨恨，只是每一天，在心中都要将那人凌迟一遍，似乎，这才是让他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那被自己怨恨了几十年的人，竟然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仇恨与怨毒仍旧存在，只是他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杀死那人的力量。他好恨，恨自己为什么如此无能，仇人当面却只能低头长叹。
“你是杨若风？”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感觉自己的声音，自己的身体，自己心，自己的灵魂都在跟着颤抖。
这是一个多少人不愿提及的名字，这是一个让多少人惊恐的名字，这是一个让多少人怨恨的名字，这是一个尘封了多少岁月的名字，今日，从他的口中说出。
“是我。”杨若风冷漠的说着，眼中带着看穿一切虚妄的力量，冷冷的看着阴无命。那目光似乎看穿了阴无命的黑袍，看到了阴无命的模样，看透了阴无命的一切，他的眼神波动了几下，“你是阴族的人？”
“我是阴族的人。”阴无命冷笑一声，豁出了命去，在杨若风的气势下挺直了胸膛。
“你们家族怎么样了？”杨若风轻声问道，似乎这一刻声音与脸庞都柔和了许多。
“你问我我们家族怎么样了？你还有脸问我们家族怎么样了？都是因为你，我们整日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你知道那是怎样的生活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阴无命越说越激动，都有些口齿不清起来，最后对着杨若风大吼，“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去救我们，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连三个问什么，越来越激昂，就像是在指责苍天不公，如怨如诉，让人感觉到一股绝望地悲凉。
呼！
当最后一个为什么落下时，天地间狂风大作，漫天的乌云遮挡了头顶的阳光，连天地都为之悲恸。
昏暗的天色下，杨若风沉默了，眼中带着无尽的黯然与轮回般旋转不休的回忆。想起了曾经，想起了那时发生的一幕幕，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良久后，道一声，“是我对不起你们。”
在远处，张武渠、林江飞以及阎罗殿众人都痴傻了一般，弄不清场中情况。黑无常与那黑袍人是敌还是友？之前看着两人似是敌人，难道要化敌为友？他们心中都忐忑起来，无论两人是友是敌，他们夹在中间，都不会太好过。
木清雪与苏河等人长松口气，他们心中的雷锋还活着，这就足够了。而且，杨若风气势直冲云霄，他们不认为，若是杨若风与阴无命战斗起来会处于弱势，这样一来，边境保住了，上百万人的性命保住了。
“我只是想问一句，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去救我们，为什么？”阴无命如同一个疯子般大吼起来。
杨若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轻咳一声，脸色一阵潮红，气势弱了些许。
虽然如今他气势干云，霸道绝伦，但只是一种繁荣的虚像，是他头骨力量短暂释放。之前，无锋剑毁灭一切的一剑，斩向他的身体，就是为了唤醒他那头骨的力量。
他的头骨，在与张武渠两人的战斗中诡异的没有一点损坏，是因为他的头骨是他曾经的骨，是他纵横五界时的骨。
如今，他的体内，也只有他的头骨，是他曾经的骨。这也是为何，他尝试突破失败后，会说自己是残缺的。正是因为骨的残缺，让他身有束缚，无法突破到化阴阳境界。若是他想要突破，必须要得到其余的骨。
此刻，他的气势，他身体中的力量，都是来自头骨的力量。这股力量，虽然属于他的骨，但并非是如今的他能够长久掌控的。若是说一个能掌控的准确时间，只有短短三天，三天后，这股力量就会消失。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就在这短暂的功夫，他的气势回落到融阴境界巅峰，才停止回落。正是因为他的力量是被无锋剑唤醒，才会得到与无锋剑相当的力量，这也是与阴无命相当的力量。
“不是不想。”杨若风轻声说着，带着无限的遗憾。话音刚落，轻咳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遭到了无锋剑反噬，虽然他头骨的力量是无锋剑唤醒，并且之前无锋剑在他体内老老实实，但无锋剑只是受当时力量的压迫。此时，他体内力量与无锋剑相当，无锋剑又开始了反噬。在他脊椎骨处，血色与苍白浮现。
镇压！
调动身体中的力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开始对无锋剑中杀戮与狂躁力量的镇压。
那力量太过巨大，他几乎拼尽全力，才将其封锁在剑身内。这也是依靠如今的力量才能如此，若是三天后，头骨力量消失，这股杀戮与狂躁的力量还会冲破封锁。到那时，他天阶大圆满的力量要对抗融阴境界力量的无锋剑，恐怕是凶多吉少。
若是头骨的力量可以随时动用，能够一次次的镇压无锋剑，那样还好说。事实上并不能如此，这一次，他借用头骨的力量，之后头骨就要陷入沉睡中，成为一块坚硬无比却又普通无奇的骨。
那时候，他就真的需要硬着头皮对抗无锋剑的力量，虽然失败了也不至于被杀死，但可能会沉眠数万载，甚至数十万载。那将是海枯石烂，沧海桑田的岁月。
他等不起，因为，他的心中也有仇，也有怨，也想要去报。
忍着无锋剑力量冲击带来的疼痛，他在无锋剑内烙印下一层层禁制，想要趁着力量还在，将无锋剑杀戮与狂躁的力量封锁。
虽不能永久封锁，但只要支撑到他寻找到下一块骨，能够突破到化阴阳境界，能够突破到融阴境界，甚至更高深的境界，就能够随时镇封无锋剑中的力量，就不用再畏惧什么。
所以，如今他要在无锋剑内多设下几道禁制，让封锁的时间更长久一些。因此，此时他不愿与阴无命战斗，也不能与阴无命战斗。
可是，阴无命并未能如他所愿，如同疯魔了，黑袍中罡风猎猎，怒声大吼，“不是不想？那你为什么不来解救我们阴族，为什么？”
“你知道我们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你知道吗，千百个日夜，从梦中惊醒，我都想要将你千刀万剐。”
“我们的族人，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阵阵喝声，如同声音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向着云霄、向着八方滚滚而去。声音中，那种怨恨，让人惊悚，让人头皮发麻，身体发冷。
“我能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在外界寻找能够打破我们阴族头顶封印的力量，是为了让我们所有人都生活在阳光下。你知道我能出现在这里，我付出了什么代价，我的族人们又付出了什么代价吗？”
阴无命声音刚刚落下，就听“轰”的一声，身周黑袍变为碎片纷纷洒落，露出一张其丑无比的脸。
那脸上仿佛是被虫蛇咬过，仿佛被开水烫过，满是丑陋冒着绿色脓水的包，满是歪歪扭扭如蚯蚓爬过的痕迹。
这一张脸，绝对能吓哭小孩子。
张武渠等人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被黑袍包裹了，如果他们拥有这样的一张脸，也是不愿意见人。这张脸实在是太丑了，有些匪徒看清了这张脸，连隔夜饭都呕吐出来。
木清雪与苏河等人也感觉一阵反胃，他们真的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能够让一个人的脸变成这样。如果之前是一个帅哥，突然变作这种模样，肯定会寻死觅活的。
杨若风也怔了一怔，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就算是世界上只剩下阴无命一个男人，想必也没有女人会选择与他在一起。
嗖嗖！
看着众人的神情，感受着从脸颊吹过的寒风，阴无命想起了曾经，那是他年轻的时候，剑眉星目，鼻直口方，面如冠玉，身躯挺拔，玉树临风，所有人见到都要赞一句，好一个少年郎。那时候，他在族中，是多少年轻貌美女子的梦中情人。
可如今，变作了如此模样，让所有人都惊恐的模样。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来到了这里，从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来到了这里，这就是代价，不可承受的代价。
“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这就是我能站在这里的代价。这还只是我承受的代价，你知道我的族人们承受了怎样的代价吗？他们数万人，数万人的灵魂凝结在一起化为魂将，只为了打开一个通道，将我送到这里。如今，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泪水朦胧了他的双眼，每每想起数万人烟消云散的一幕，他都痛苦的想要仰天嘶吼。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为什么要承受如此代价？这都是因为杨若风，都是杨若风害的。
“他们心中都有怨恨，可他们烟消云散的前一刻，我看到的是他们的笑容；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孙，能够生活在这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这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