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业婴
“梁医生好。”
穿着白大褂的阮绪与医院的医生们擦肩而过，他们都只是象征性地打了声招呼。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阮绪胸前的名牌还真是帮了个大忙。这就是现状，陌生人不会在乎你这个人究竟怎样，他们辨识你的唯一凭借就是那单纯的标签，或者说将数据外在化的一张单子。只要这个标签是你，那么就是你。换言之，当一个男人的标签上写着女人的时候，那么他就是个女人。
阮绪就这样畅通无阻地进入了产房，当然，在那之前，一番准备工作还是必不可少，反正那些事他在看着其他医生做的时候照做了，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自然。虽然也有医生询问他，安排他接生的时间并不是现在，但是凭借阮绪的三寸不烂之舌，轻易就敷衍了过去。
跟在另一名妇科医生身后，阮绪的前脚刚走进产房，他的耳边就回响起了尹易之那略显低沉的声音。
“方向是对的，可惜答错了哦，阮绪。不过，让你提前见识一下我打算给你的礼物也不错。”
阮绪默然，他循着尹易之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边什么也没有，洁白的墙壁，完全地洁净。
可是阮绪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他罕有地感觉到了不安。
尹易之所谓的“礼物”究竟意味着什么？
尹易之是业婴，他的力量应该也归属于业，即使“业婴”的力量有些难以捉摸，但是本质仍然是“业”。可是就之前阮绪和他交手的状况来看，尹易之的体内显然还有另一种力量。
“天命……吗？”阮绪喃喃自语道。尹易之的确说过，若是阮绪能够在游戏中胜过他，那么就会把天命交给阮绪……也就是说，之前尹易之所表现出来的诡异力量，全部都是天命的力量了？
如果说天命就在尹易之身体中的话，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那伙绑架了上官楚风的家伙会让阮绪杀掉尹易之了。
天命。一切都是为了天命。知晓天命，而且拥有绑架上官楚风的手段和实力，这样家伙为何要让阮绪出手杀掉尹易之呢，他，或者他们不是也可以轻易办到么？是因为谨慎么？如此解释也说得通，毕竟没有人清楚天命的力量是怎样的。单从之前的情况来看，拥有天命，至少会立于不败之地。如此说来，找个炮灰来试探天命的具体力量反而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只是，阮绪怎么会心甘情愿当炮灰呢？既然对方让自己试探天命，那么自己干脆就把天命夺到手，到时候看对方是否还能够沉得住气。
阮绪正在计划着接下来的行动，空气中一丝微弱的血腥味让他醒觉，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赢了尹易之。
血腥味渐浓，常人无法觉察到的异样灵力顿时充斥在这个空间里。阮绪一惊，他也绝对不会想到这个空间居然会出现“业”！
怎么回事！？为什么之前还是无比平静，在这个时候却产生这种变化？业……难道说是……业婴！？
容不得阮绪多想，只听见一声女子的惨叫，一名孕妇的腹部居然炸裂开来，血雾瞬间飘散在这个房间里，还冒着热气的血肉全部都溅在了走在前面的男医生正面。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僵硬地抬起手摸了摸站在自己脸上的肉末，那粘稠的血以及羊水的浓厚的气味几乎让他窒息过去，他硬撑着，当他正眼看向那名孕妇所躺着的床位的时候，他终于无法接受这血腥的画面，顿时昏了过去，直接躺在了血泊之中。
阮绪因为有那名医生做盾牌，所以没有被血液和羊水溅到，但是当他看见了那名孕妇的尸体之后，也还是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哪里还是人的尸体？即使腹部炸裂，也绝对不会是这种结果。
那名妇女……确切地说原本是妇女的那个东西已经失去了人类的形状。全身的皮肤都浮肿起来，头颅早已经看不出她原本的样子，只有不断蠕动着的肉块以及狰狞的眼球还能够勉强证明那是脑袋。她的上身与脑袋截然不同，是干瘪的，看不出孕妇该有的丰腴，因为身体部分的肌肤全部都变成了好似树皮一样的枯褐色，粗糙乃至让人怀疑那是否还是皮肤。至于下半身……下半身早已经不见了，她曾经的下半身一部分的肉正黏在昏迷过去的医生的正面，另外一部分尚带温度的血肉正……
正被一名婴儿外形的怪物拿在手中，奋力撕咬着……
婴儿……或者说那怪物全然不觉身边的异常，血腥反而使得它更加欢愉，他吞噬着血肉，肚子上还有一条脐带连接着原本是她母亲的尸体。无比夸张的，一股又一股的血肉顺着那条看似细小的绳子输入它的体内，伴随着它的呼吸，它胸口的起伏，脐带也有节奏地伸缩放大——有一大块血肉沿着脐带输送过来。
婴儿的眼睛是普通的，无暇的黑色，未被俗世污染过的赤子，却宛如魔王。他没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懂自己的行为，只是单纯地遵循本能在行动着。
阮绪想也没有想就扔出了三张符咒，不过对象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在这个空间内的其他孕妇，第一张是隐身符，还有一张修改记忆的溯月符，一张安详入睡的静心符。
他冷眼看着化身为业的婴儿，他没有惊讶，没有恐惧，他异乎寻常地平静。他冷冷地笑道：
“尹易之，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么？”
那股肃杀之意即使没有直接面对，尹易之也能够感受得到。
虚无之中，尹易之没有回答。
阮绪暂时闭上了眼睛，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对尹易之说道：
“呐，因为自己的不幸所以就诅咒这个世界，你以为这样的行为真的能够得到宽恕么？我四岁时就失去了母亲，但是我并不憎恨这个世界。九岁时，我最爱的女人也永远闭上了眼睛，那时我的确是憎恨世界的，不过在十二岁的那一天，我手刃那个人渣的那一天，这憎恨也结束了。所以了，我自认再也没有人能够引起我的恨意了，但是……”
阮绪的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般说道：
“你死定了哟，小鬼。我不会简单杀掉你的，我会让你明白你需要支付的代价有多沉重。”
话音刚落，婴儿的母亲的尸体也已经完全干瘪，被婴儿无意触碰了一下，就化成了粉末。婴儿并不理解这一现象的意义，他晃着自己的脑袋，最终，他锁定了视野中仅有的一名男子——阮绪，他伸出双手，脸上带着天使般纯洁的微笑。
只是，他的双手满是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