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断影 十四 宁亚穗与柳盈

  罗杰的预测是对的，宁亚穗和彤飒的转世――柳盈相认的第二天下午，一场滂沱大雨破坏了本应该举行的猎林会。猎林会是庆典的一部分，是各位武官向龙王展示实力的重要一项活动。这场实力的比赛在太阳升到东边天空的一半时开始，原本应该是连夜应战，不过太阳落到西边天空的一半时，云丝后面夹杂了乌黑的云朵从东南方飘来，雨就这么下起来。“罗杰对了，真的下雨了。”豪丹全后悔轻视了罗杰的话，明明知道对方正安安稳稳地躺着、乐滋滋的样子，实在让人恼火，“不知道东门那边的城河有没有泛滥。”</p>

  豪丹全瞧了宁亚穗对罗杰的控制力，这个经常闹事的少女居然私下叫罗杰看管宫殿门外的东河。罗杰非常听话地去了那座五层门楼式建筑外的河道旁，伸出藤状长臂，做一个拦水坝。水慢慢上涨，门楼上的人惊慌地喊道：“罗杰尉官，你快回来，水要淹到你脚边了！”恐惧的喊叫明这些人不了解罗杰。罗杰不肯听他们的，一边喝酒坛里的些许酒沫，一边瞧着慢慢涨起来的水，摇摇晃晃地抽回长藤，让水冲过去。</p>

  汹涌的水冲刷着石头河岸，激起了滚滚白浪花，把郁积在河床里的淤泥刷洗而去。罗杰向着冲来的士兵们喊道：“别过来了，你们没见到我在做什么吗？这条河深了，外面的人就不容易淌水过来。而且那些淤泥会被冲到下游的田地里，是肥沃的黑土，这样子很好，今年夏天应该有丰富的谷物收获。”罗杰只顾自言自语，完全不在乎别人奇异的目光。罗杰继续自己话：“大姐，你又赢一次了。”</p>

  一个喷嚏，宁亚穗发觉自己犯风寒了，撇下手里的彩色贝壳珠串，看着窗外的雨，轻声道：“听水的声音，罗杰做得很不错。”她正遵从柳盈的教导，学习绣花和制作饰物。</p>

  柳盈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久前从宁亚穗口里获知阴间几场战斗，让她对“女儿”的印象改变许多，不禁问道：“那个罗杰真的是冥界使吗？”</p>

  宁亚穗头：“罗杰对我很好，可没教我什么，倒是我来教他，很奇怪吧。”少女露出悲伤的笑容，眼里带着一滴泪水，沉着气道，“可惜花姐姐死了，爸爸又不能恢复人型，灵界也好，冥界也好，世界变了。”</p>

  柳盈笑道：“亚穗，你也变了，以前的你对什么事都保持探索的**，现在的你已经变成了别人的老师。亚穗，你今后想去什么地方？你渴望得到什么？”</p>

  关于这两个问题，宁亚穗从未想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尊长老过‘人间有我的未来’，可现在我所渴望的，我想得到的，好像很遥远似的。”</p>

  对话到了这里，嘎然而止，屋内只剩下雨水的声音，最后是郑楠打破寂静，柳盈换了衣服，道：“亚穗，你想过婚嫁吗？”宁亚穗听罢，带着烦乱的心绪沉默了。</p>

  ――</p>

  “翠琴，好了。”大雨在天暗后止住，可猎林会亦无法继续进行。第二天早上，柳盈早早起床，穿上一件绣银线的丝质袍，戴上一串看似沉重其实相当轻巧的首饰，由一个十四五岁的女侍翠琴帮忙梳洗。刚刚梳洗完毕，宁亚穗就送来了早：一份香蕉，两瓣橙子，还是原来的调味料。柳盈边吃边道：“亚穗不吃吗？”翠琴退到宁亚穗身后，等待下一个命令。</p>

  宁亚穗放下果盘，道：“我吃了芝士面包和肉排，是西式早餐。我在人间生活了好一段时间，已经习惯吃不同的东西。不过呢我不大喜欢这次宴会的安排。”</p>

  “怎么了？”</p>

  “一份素菜硬要起个肉的名字，有违‘不杀生’之名。所谓素食，就是在不夺取生命的过程中获得食物，而吃肉就要杀生，生者失去生命才会成为我们的桌上之物，所以举宴之人虽想表示自己的慈悲，却用错了方式。”宁亚穗的语气是那么的深沉，以至柳盈和郑楠有担忧，但她很快就转变过来，“今天大家去看戏，我要在那边做事情，柳姬想去吗？”</p>

  柳盈一句“好”就不顾郑楠的反对，坚持出门，连金善也挡不住。“竟然有如此事情？”</p>

  雨后的青天，一种醉人的蓝青色，散发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火红的云霞横跨过天边，比彩虹更绚丽。时间还早，可阿提隆泰的努奴仆已经忙碌于各种事务当中，今天是祝寿大礼的第五天，还有明天的祭天大典，之后还有其他庆典，如果要完成全部仪式，还有半个月，还早着；而今天，在阳光照耀的日子，一场场大戏要上演，为首的一场是神鳖祝寿。</p>

  戏台是个临时搭建的竹木台，前面一块平整的空地，后面是一板巨大的方大幕，挂上一幅青秀的山水画，以展示大戏的环境。围绕着看台的是个布置精巧的方形观众席，下面几层是没有屋的简陋座位，已经坐上了不少人；上面是间隔成一个个套间的包间，两旁的柱子挂了不同符号的旗帜以示区别，包间里还挂了绸质大帘，没人的时候并不开放。三三两两的人在台上耍戏，观众们就在外面拍手称快。宁亚穗在包间后面做心，柳盈见宁亚穗不在，并无心欣赏这些娱乐观众的艺术。柳盈不知道宁亚穗来引导自己来看戏的原因，宁亚穗却明白：黑鹤和罗杰都在这里，要让柳盈真正相信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黑鹤现身。</p>

  宁亚穗的事做完后，从包间后面的狭窄走廊穿过，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向侧边一座殿。豪丹全恰巧守在门口，见宁亚穗出来，阻挡其去路，喝道：“穗和，你又想干什么？不要。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总之就是不能打搅陛下还有客人。”</p>

  宁亚穗见罗杰跟在一个深眉紧锁、头发长长、一身横肉的中年人后面，低声问豪丹全：“将军，那人好像是呵图泰龙王的儿子真舍里殿下，他们住的地方比较远，怎么也来了？”</p>

  豪丹全觉得宁亚穗麻烦，随便道：“他们不算远，听与陛下同时‘化龙’的杰艾结龙王也送来了礼物，他远在大陆另一头，那才叫远。”宁亚穗默然冷笑，与罗杰无声地打招呼，然后回到柳盈身边。</p>

  这些人刚散去，一只豹从金善的包间里出来，见到豪丹全，看看柳盈，忧心忡忡地道：“柳姬身体虚弱，长时间到这种地方来会要了她的命。豪将军，你的人做出如此行径，我们大龙王还有金善殿下绝对是不能轻易饶恕的。”罢，这只豹子翘着尾巴，怒目盯着豪丹全。</p>

  豪丹全也知道事情棘手，但阿提隆泰龙王和金善也同意穗和的做法，那又能反对么？不能，对此他惟有恭敬道：“洛沁莎大人，不是我豪丹全故意这么做的，穗和虽然不听话，却是个懂事理的人，不会做出对大家不利的决定。”</p>

  “你是就这么任由一个少女胡作非为吗？我不知道你们陛下是怎么想的，可是连金善殿下也对她如此宽容，这个女孩实在太危险了。”洛沁莎不满地哼着，“依我看，派白鹤垠塔去监视她好了，那种孩子还是鬼，想把我们两位殿下耍得团团转，还早着呢。”就连洛沁莎也瞧宁亚穗，似乎这个穿行在高手如云之地的少女是只蚂蚁。洛沁莎的命令刚下达，一只洁白的鹤飞出去。</p>

  豪丹全暗暗跺脚，心里不是滋味：“怎么呢？穗和目前是图叔革的人，可她毕竟受陛下的宠爱，如果闯了祸，这责任是要让自己背负，那才是麻烦事。”正想着，一条黑带出现在白鹤消失的地方，一声尖叫，使得戏台所有人都停止动作，望着那跳上屋脊的白色影子。</p>

  白色的影子是白鹤垠塔，黑色的条带是宁亚穗的武器黑鹤，两只仙鹤先后飞出戏台，在金瓦上跳动，看得前来阿提隆泰龙王和前来拜访的使节都起哄。豪丹全见黑鹤微微扇动着翅膀，压低了身体，怒目盯着垠塔，心知不妙，左右环顾时瞥见罗杰刚从门后面出现，用尽气力喊道：“罗杰，快阻止黑鹤，这里不是你们胡来的地方，还不快去。”</p>

  这几声吆喝又让大家把目光投向罗杰，罗杰倒不觉什么，平静地解释道：“豪将军，我可阻止不了黑鹤，那不是我的武器，我无权干涉。”罗杰的是真话，但是在场的谁会相信，在旁边的人不断拉扯和叫骂中不得不喊道：“黑鹤，住手，他们要的是柳盈公主，对大姐没有太大敌意。”这种不伦不类的命令由罗杰出口，大家不由得重新估量他最初的话。</p>

  黑鹤却道：“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是想监视主人，想对主人不利。”</p>

  罗杰一听，喊道：“那不可以，你以为这里是堡纽伦，就是在那里也不可以随便想怎样就怎样。”黑鹤并不搭理罗杰，见旁边有人插入，一下子跳开，现出人型，伸手挡住对方的长剑，顺势逃到屋脊后面。罗杰看着白鹤垠塔跟随黑鹤而去，终于感到松一口气：“哎，我就知道他们俩相见就会有麻烦，大姐还是没法忘记过去痛苦的记忆，麻烦死了。”</p>

  豪丹全刚走到罗杰身边就听着他那些奇怪的晦气话，插口道：“你还有心情这些，还不快去阻止黑鹤，这次绝对不能轻易饶恕你们。”</p>

  在众人责备的目光下，罗杰不慌不忙地道：“豪将军，能阻止黑鹤的只有大姐一人，我是无能为力的；不瞒你，你们要想对付大姐也是白费心机，她不是个善良的孩子，他比你还要强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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