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孤雏 五十 边境之地

  讨论了半天,结果只是知道德古鲁家族与宁亚穗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众人不禁自问:“那么黑色‘艾克斯芮’究竟在什么地方?”其实经过卡狄罗之战以后,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所理解,但是宁亚穗是怎么想的,这倒没有谁能猜到。正在迷惘的时候,贺伦头思索,忽地睁开眼睛时,笑道:“林安过来了。”</p>

  “林安来了?”罗杰的反应比安德鲁大王来得惊讶。反观安德鲁,平静得根本不在乎:“林安为什么要回来?”</p>

  贺伦道:“是,林安他想去达培歇找辛达科以替犹父长老报仇,他也带来卡狄罗的一部分士兵过来,他们都看不惯辛达科的行为,愿意一同前往达培歇。”</p>

  安德鲁想了想道:“随他们的便。你给我传令下去,从今天起,那莫提夫升任为堡纽伦的守卫将军,除了城堡内的保护工作,绿洲的一切工作由此人负责。麦兆聪、林安以及他们的人必须听从那莫提夫的命令,不许反对;即使到达了达培歇,在达培歇活动也必须听从那莫提夫的命令,明白了么?”</p>

  “是,我会转达大王的命令。”贺伦深深鞠躬,退出了大厅。</p>

  ――</p>

  沿着深暗大裂缝一直往远处看,蔚蓝的天空顺着无形的轴线慢慢褪色,天和地曲线相交的地方白花花地一片,无数棉丝一般的云朵纽结着,透着隐隐约约的灰蓝色。天空并不安宁,一群人型大鸟从宁亚穗上方飞过,他们各带着武器,飞向卡狄罗。宁亚穗抬头看着那些鸟人,不知怎的,没有丝毫危险的感觉;她指示黑鹤继续前往达培歇。薄薄的雾影渐渐靠近宁亚穗,黑鹤为了避免挡住视线,不得不往下滑翔。</p>

  地面上,沙子的形状逐渐改变,体积一一地增大,细如尘埃的,指头大的,拳头大的,半个人高的,和人一样高大的,像座山的:那已经不是沙子,是石头、岩块。石原是冥界沙子的来源地,干燥不用,风也很大,石头的形状千奇百怪,穿了个孔洞的,像条七色河流的,一条将要倒塌的石桥横跨而过,两旁出现尖塔圆棚一样的东西,冒出来的一块零碎的石头有像犰狳,那边还有个孩子坐着。奇异的风景美得无法更好地形容,宁亚穗却无心欣赏,抬头看着远处高耸大山上面的云朵不过来,正纳闷着。在冥界石原,虽然偶尔有云丝会越过大山飘来,被烤得灼热的空气马上吸掉了水份,所以这里绝少下雨。</p>

  冥界石原并不宽广,太阳刚刚经过正午的,黑鹤已经见到石原和草地的交界处。宁亚穗看着远处的大山越来越近,总有一种像连接着冥界之海和古特提列图之间的山,可这里的山宏伟得多,即使从这么远的地方观看,山依然高高地矗立在天际处。</p>

  黑鹤越飞越低,似乎已经到达体力极限。宁亚穗想让她转身滑翔降落在大草地的一个湖。一阵怪风从大山那边吹来,黑鹤无法转身,只好乘着风又一次高飞,幸好这回不用气力,它只是展翅滑翔,飞越了大草地。宁亚穗也乐着抚摸它的脊背。大裂缝仍在宁亚穗左侧延伸,但已经没有那么宽了,对面属于灵界的树林也可以辨认;白色的高壁,这个阻隔在灵界和大裂缝的狭长岩带的巨大建筑,如今已能用肉眼清楚分辨其轮廓。宁亚穗认得,悲伤地遥望高壁,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黑鹤开始降落才回头看前方的山峦。</p>

  因为风的不定向,黑鹤虽然能够以静止的姿态掠过大草地的上空,但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在远离大裂缝的一片干燥树林里降落。宁亚穗在降落前勉强地观察了四周:后面的沙漠已经变成了一条黄色的纱线;夹杂着丝丝深色的灰黄色石原如同一条铺展的少女围巾,横跨在绿色草地和沙漠之间;草地里有几个大不一的湖泊,连接着湖泊的河流穿过树林,黑鹤降落在其中一条的泥泽河泮。宁亚穗跳到地面,踩着吸脚的河泥,艰难地走到一棵树旁,手脚并用地爬上树,搂着一条大枝干把黑鹤拉上树。这孩子在树上站稳了,把黑色头纱扯下来,擦拭衣服去掉泥巴,然后从树枝跳到河边,倒转着身子洗面纱。</p>

  这一过程,宁亚穗看见河的对岸冒出一缕青烟,那是有人类居住的证明。但是宁亚穗首先想到是山火,然而她不担心,河道比较宽,而且风也是从自己这边吹向那个方向,处于上风区的这边暂时是没有问题的。她再仔细观察,发现那股烟稳定地向散发着,没有扩大迹象,想了想,便回到黑鹤身边,见它正在整理羽毛,轻声道:“我们走吧,树林里如果没有发生火灾,那么这附近一定有人家,我们去找个地方过夜,免得被什么东西袭击。”</p>

  黑鹤头,跟着主人在林间穿梭。可是黑鹤的身体构造并不适合在森林里生活,它无法展翅保持平衡,惟有变成人型。她上下蹦跳,呼吸仍旧平缓,还道:“主人,这里的地面已经不是泥泞了,我们可以到下面去吗?”</p>

  宁亚穗往下瞧瞧,确认黑鹤的话不假,一头就跳下去。两人一到达地面,黑鹤马上就恢复成鸟型。走在林木之间的空隙,宁亚穗再次看见细烟柱子从前方不远的树林中冒出来,粗略想想就往那边去。但是这孩子找不到人,明明有烟火,就是找不到人的踪迹,这是怎么回事?宁亚穗好奇地继续寻找着想象中的乡,不经意被一大簇比高大的灌木挡住了去路。她犹豫着跃上树,立即发现问题所在:这片广大的树林被许许多多灌木分割成零碎的空间,人们在灌木丛上走动。“难怪在林木间找不到一个人,原来都在上面走啊。”宁亚穗心想。她试着落到灌木上,脚丫子传来一针刺的感觉,与冥界之海的漂浮既相似又不一样,好奇妙。</p>

  此时,灌木路旁的一棵槐树精现出了脸,对女孩道:“姑娘,你为什么要回来呢?”森林里一人一树的对话就这么开始了:槐树精见宁亚穗一脸糊涂的样子,伸缩着枝干化作人型,道:“姑娘,一个人如果从达培歇出去,我们称之为‘出去’;如果他是从冥界沙漠来的,我们就称之为‘回来’。古往今来‘出去’的人多,‘回来’的人少,最近几年也只有辛达科和那莫提夫两人从冥界沙漠带人回来,而姑娘你却是独自一人回来,能不让人惊奇吗?”</p>

  “是吗?”宁亚穗倒不觉奇怪,“我想去达培歇,好像必须经过这里的样子。”</p>

  “啊?你要去达培歇?”槐树精惊讶地打量着这个全身黑色的女孩,劝道,“姑娘你可千万别去,达培歇是灵界和冥界的交汇处,双方都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你一个孩过去还不是去送死?你看山坳那边,又有一大群‘元’出现了,大概是哪一方失败被杀了吧。快回到沙漠里去。”</p>

  槐树精的一席话让本来兴致勃勃的宁亚穗变得低落,她跳上树冠,遥遥望着“元”升起的方向,在一块黑色的大幕中十分耀眼。天空什么时候暗下来的,宁亚穗没注意到,茂密的树冠挡住了阳光,除了穿过森林的河道旁,谁不会注意上面的变化。</p>

  槐树精也上来了,看见左方的太阳露出半个脸,金黄色的天空笼罩大地,起伏的山峦闪耀着金光,略略发红的森林慢慢变得阴暗,傍晚时候,更多的烟柱升起来。“咕”,饥饿感从肚子底冒出来,宁亚穗这才发现因为走得仓促没有带上干粮,从半夜出来,将近一天没有吃过东西。她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槐树精关切地道:“孩子啊,不管你想去达培歇也好,回冥界沙漠也好,今晚哪儿也去不成了,来,我带你到村里去,好好吃一顿。”</p>

  宁亚穗难以拒绝对方的好意,沿着灌木道走在林子里。“哪里有村,不见一个影子。”宁亚穗一边走一边张望,只看见四周巨大树干错落而立,一条条藤蔓穿梭树冠下面的空间,横向伸展的树枝上挂着一个个绿色的球状物,归家的鸟兽三三两两地落在巢穴旁,钻进去。</p>

  槐树精忽然在一棵大树旁停歇,拍拍树干,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啊?”</p>

  “是我,真吕。”槐树精回答,“我带来一个孩子,蚌子生你可以收留她吗?”</p>

  话音刚落,一条藤蔓从上面垂下,落在宁亚穗面前。宁亚穗狐疑地看着,抬头看见藤蔓连接着上面一团叶子,笑了笑,跳上黑鹤脊背,飞了上去。由树枝树叶捆扎而成的一间私人房子不是什么漂亮的东西,屋子里也没放什么东西,无火,一个叫蚌子生的圆球状东西在黑暗中整理着什么。宁亚穗此时不能看东西,却能从对方在空间形成的扰动了解到什么,见四周停下,问:“很奇怪吗,我不用藤子上来的事?”</p>

  蚌子生生了火堆,道:“不奇怪,我是奇怪一个人类的孩子怎么会逗留在如此荒芜的森林里?你很陌生,我知道。”</p>

  火光下的蚌子生是身体滚圆的家伙,白得晶莹的身体光秃秃的一丝毛也没有,细的四肢像装在雪人上的枝条,不成比例,更不用动身子的时候。宁亚穗“扑嗤”一笑:“很可爱的东西。”多天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这孩子终于展露笑容,但当听见槐树精起自己的事后,脸色再次阴沉下来,“我必须去达培歇找辛达科,也要到灵界找璀炯轩,把过去一切牵绊统统清理干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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