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生活 十二 《天水之章》

  黑獾欢欢所收藏的东西都被搜出来了,堆积在八角亭里一一分类处理。件的已经被清洗干净,那把大琴却孤零零地放在一旁,惠慈看了一眼,向众人问道:“这把古琴要怎么处置?”所谓众人,其实能做主的只有欧阳玲一人。</p>

  欧阳玲本想走过去,没想到双脚像注了铅一般沉重,抬不起来,只好道:“涟漪,去把琴拿给我。”涟漪非常乖巧地拿来了,欧阳玲轻轻弹了弹琴弦,舒展的眉头微微一缩,动手调整。季梦不解地看着欧阳玲,声问惠慈然而没有得到回复。许久,欧阳玲满意地笑了笑,弹奏起最喜爱的纯音乐“天水”――以水为题材的乐曲,变化多端,难以捉摸:</p>

  第一章以柔和而清爽的气息表达着对平静海洋的欣赏,时而静如镜子,时而茫茫无边,却又轻轻地卷动着,海水并不停息,浪头总是拍打着岸边。琴音忽然变得微弱,细如蛛丝,欲断欲连,却连绵不断,如千缕蛛丝随风飞舞,又像朦胧烟雾缥缈上升,空气中充满了水份,凉爽而随意。</p>

  然后云雾骤起,从薄如蝉翼一直到汹涌澎湃;云无处不在,风随云来,云随风动,没有片刻歇息。风轻而无声,云彩若有若无,却丝丝入耳、观而难察;风吹而云飘,阳光明媚,温暖宁静;风刮而云涌,雷声所在,轰鸣不止;风狂而雨宏,水漫天际,不能阻挡。接着春雨绵绵,滴嗒作响,润溢大地,毫无保留;夏日阳光猛烈,水在天上地下,降下来了,却瞬息化去;秋天干燥,水云渐远,凉风微起,标志着季节转换;寒风唼唼,冬天已到,漫天雪花冰砾落在地面,封锁天地,等待春来时刻。然而有时侯天空的水绵绵不断,伸手可触;有时侯却全然不在,找不到丝毫气息:水的变幻无常是如此地难以捉摸。</p>

  琴音变换:如身处极为深寒漆黑的地底,滴水珠回荡隧洞,声音徘徊,更显阴森。在无声的世界里,水在流动,去哪里了,要去哪里,水知道应该往下走,一直一直地走下去。水突然从地底冒出来,流下来,涌过来,沽沽细流,凝聚成溪,汇集成河,开始了地上旅行。溪可爱,静静地穿过石滩草地山腰,不怒不狠,平和得很;河活泼,温和时默默流淌,高兴时高歌佳乐,愤怒时涌起惊浪,琢磨不透它那娇媚的心和那顽皮的性格。</p>

  琴音再变:那是河水穿过大大凹凸不平石头时所发出的天籁之音,或如步下楼梯那一步一步的响声,清晰明了。突然平静的水开始急促,澎湃的乐声如万马奔腾,一往无前,又如银河飞泻千里,冲刷着无数峡谷平原,制造着一个又一个天然佳作。在如此强烈的冲击下,水之音随着琴声再度转变,不仅回复平静,还有那望不到边际的广阔尽收眼底;湖上舟轻荡,渔夫歌唱,日落日出,每天如是。</p>

  水本性难测,平静时的宁静看不出愤怒时的恐怖,但它变就变,谁会想到什么时候会平静如入睡,什么时候会愤怒如激战?水看起来不堪一击,可是无论怎么攻击,水只会散去不会消亡,或许即刻就能聚在一起,或许若干时间后才能重逢,但是它一直存在,不断循环。浩瀚大江、无情洪水,最后回归大海,回到老家。</p>

  此时此刻海洋却是那么汹涌,不断翻滚的水冲击着岸边岩石,形成巨大浪涛,不让人逼近。天空风狂云躁,片息之间植物摇摆,动物绝迹,茫茫天际尽是乌云狂风,看不到边找不到出口,仿佛要接近世界尽头,随时迷失在这怒海中。然而风浪终归回到平静,天朗气清,水清澈而宁静,紧接着又再度升华,回归天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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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水》最后回到第一章和第二章交接的时候结束了,弹琴者停下颤动的手,琴音还在河边亭里徘徊,久久不散。欧阳玲弹奏“天水”的时候,大家都默默倾听,静静地欣赏那变幻无穷的音乐,心情随着音符上下跳动,没有一刻平静下来。乐章以深远广远之水结束时,大家真的以为还能继续,却再也听不到下文,期盼着等待着,直到欧阳玲淡淡地道:“全章结束了,你们还等着吗?”</p>

  赵百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道:“没想到阿玲姐你能演奏出如此美妙的琴乐,如此妙不可言的曲子叫什么名字,我很想知道。”</p>

  “《天水》”,欧阳玲回答简单,因为她已经没有多余气力表达。惠慈重新洗刷欢欢收藏的物品,对欧阳玲道:“‘天水’很美,能澎湃能静止,变化无穷,但是它真正的含意在于广阔,姑娘的心也一样,广阔而深远。话虽如此,这琴音也把姑娘心中的另一种情感表达出来了:那就是牵挂。阁下心事重重,不能放下,对吧?”</p>

  欧阳玲长叹一声:“啊,果然是你能听得出来,我的确是有牵挂。”她举目望天,天空不上晴朗,却宁静如湖水,“云在天,人在地;心在远方,身在此处;人生一场梦,化作多少伤痕;心中一滴血,究竟要流淌到何时?懊悔自己的过错,只有补救才能让我解脱。惠慈,你能理解吗?”惠慈没想到欧阳玲会这种话,一时默然。“《天水》是我所喜爱的音乐,它对我有着特别的意义,也是空间之环的一个体现。”</p>

  宝锭竖起耳朵听着欧阳玲的话,听到了病弱少女的呼吸不大自然,想着要制止她继续话,于是心翼翼地走过满地收藏品,舔舐着主人的嫩手。隆明看着父亲满足的样子,着:“你已经救了我,还让我见到父亲,对我来这些已经足够了。”</p>

  “谢谢。”欧阳玲笑的样子还是那么亲切,眼光之下仍充满着无法掩饰的悲伤,“这所学校,一开始就是为了我的这些梦想才建立起来的,是个寄托着希望的地方,亦是个传承过去、开展未来的地方。”</p>

  “学校啊。”季梦一脸不在于的样子,?起嘴,翘起手,似乎在“我才不去呢。”</p>

  ――</p>

  泛舟学校是一间有着庞大架构的综合组织,除了学校,还经营着工业和商业,尽管如此别以为作为校长的伊休普顿非常的忙,事实上他只管理泛舟本校以及分校事务,其他事情交给了别人。黑鹤?她管的范围大,却并非是管理者,她是监察者,提意见有份,办事就算多也得依靠关系才能完成,这个关系来自伊休普顿和欧阳玲。黑鹤漫步走在泛舟的荷塘边,枯黄的叶子随风飘下,荷叶歪歪斜斜地铺在水面上,鸟贴着宽大的叶子飞到亭桥下面,一只大鹰掠过天空,滑翔着到达了远处一间隆起的大屋。“‘龙头’那里多了几只雏鹰,应该叫彼得列夫多多关照。”黑鹤浅笑着,偶然被亭桥下的飞鸟打破了思绪,有人进入亭桥范围了。这一来就是四个人,其中之一脖子上缠着一条漂亮的丝巾,是赵梨。黑鹤轻步走去,刚到桥下就听见赵梨道:“总算恢复了正常生活,一直到处旅行也挺累人的。”</p>

  “今天累吗?”千秋并不知道赵梨曾经去过什么地方,不能明白赵梨的话。欧阳护志也不明白,安德鲁接着道:“从今以后你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想着如何回家,遇到危险的时候想着能不能回家,离开朋友的时候想着以后不能相间了:赵梨,你是不是这么想啊?”</p>

  “我才没有呢。”赵梨反驳道。确实如此,赵梨不想回到殷州,那时候泛舟对她而言是个陌生的地方,相比之下,和隆明、龙牙等人相处就愉快多了,现在他们也和自己一样住在校长家里,这份荣誉是其他人恨不着的。</p>

  “符姐来了。”千秋正面迎着黑鹤,一见面就忍不住喊了一句。</p>

  大家都向那边看,只见黑鹤无声地靠近着,坐在赵梨身边,不等赵梨发问,笑道:“符照华是我的名字,赵梨,记住了吗?”赵梨莫名其妙地头示意,倒没什么。</p>

  安德鲁伸着懒腰问道:“符姐,你不是要工作吗,怎么有这种闲心来欣赏湖景?”</p>

  “哪里的话,先生,出来走走也是工作之一。”黑鹤笑道,“动物们要检查地盘,我符照华就不能代替伊休普顿做同样的事吗?而且泛舟学校是宁亚穗主人的东西,和我相似着呢。”</p>

  “宁亚穗?她是谁?”欧阳护志和赵梨同时问道。</p>

  黑鹤知道自己多了话,以一句“没你们的事”就转移话题:“赵梨,你知道补课的时间了吗?”赵梨把从麦兆聪老师那里得到的消息一遍,黑鹤头道:“很好,期末考试前要把所有落下的课程都补回来,不懂的话可以问护志和主人。”</p>

  “还有我。”千秋抢着话,虽然还想下去,见到一个男生过来了,马上住口。</p>

  黑鹤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在桥边徘徊,鸭嘴帽、便装、运动鞋,没有什么特别的。安德鲁突然对那人道:“赵敬恒,你来这里做什么?赵梨的事已经与殷州赵家无关。”姓赵的,又以“敬”字为辈份名称的大概只有殷州赵家的人,黑鹤想到这,不禁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安德鲁,虽然没得到回答,却仍知道事情不简单。“赵敬恒,你怎么来了,要找阿玲吗?她不在。”安德鲁的话使得黑鹤有困惑,明显地大家都没有把那天的事情告诉黑鹤。</p>

  “我不是来找欧阳玲的,我是来找赵梨的,她哥哥有话跟她。”赵敬恒上前道。听了赵敬恒的话,大家对赵梨投向注意的眼神。</p>

  ――</p>

  重:</p>

  最为人熟悉的空间之环――水循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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