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心结

  隆明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微弱的光线从纯白的墙壁透射出来，淡淡地，柔和地，并不影响大家的睡眠。隆明回想着昏迷之前见过涟漪胡闹，又看见父亲在旁守护自己，是梦吗？他轻轻一动，发现自己舒服地躺在了不软不硬的皮垫上，身边是倦极而睡的龙牙：龙牙伏在软硬适中的地板上，头向着自己，双手握着一件隆明不认识的东西。父亲宝锭正熟睡在龙牙后面的白色皮垫上，偶然用掌肉扫过幸福的脸，或是翻转发胖的身体。这不是梦，隆明感到欣慰。</p>

  过了一会儿，隆明觉得口渴，伸手去拿龙牙身边的水壶却不成功；要翻身坐起来，身体却不大听使唤，只好侧身躺着。但他的行动吵醒了龙牙，龙牙托着沉重的脑袋，慢慢坐稳，看见病人已经转动身体就问：“隆明，感觉怎么样？”</p>

  隆明低语着：“水。”龙明帮助隆明坐起来，让他斜靠在垫子上，才递水。隆明抓过透明的玻璃水杯，咕咕地喝了水，末了才回神问龙牙：“我怎么了？”</p>

  “是主人救了你，烧已经退了，想吃东西吗？”龙牙整理着毛毯，不让隆明着凉。</p>

  隆明摇头，见龙牙不再发问，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在的是个极大的白色房间，墙壁上空无一物，没有床，大家都睡在地上，高胜如、德明、赵百珍、惠慈、季梦、青鼎和耀明睡在房间的另一头，惟独不见兽们和涟漪。“涟漪呢？”</p>

  龙牙擦拭着地面上的水迹，听见隆明无力的提问，回答道：“她在旁边的室里睡，毕竟是女孩子，睡在这里不合适；还有菲和其他野兽都住在隔壁。”隆明看着忙碌的龙牙，欲言又止。龙牙回头发现隆明不眨眼地看着父亲，又递给他一杯水，道：“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父亲？”隆明转而看龙牙，不一句。龙牙只得继续道：“宝锭他并没有怪责你，毕竟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世界，宝锭老是自己考虑不周给儿子造成伤害，他也像你一样在伤害自己。”</p>

  隆明低头不语，听下去：“不管你们如何伤害自己，最后还是对身边的人造成难以估计的影响。你给赵家庄带来的破坏，宝锭和主人定立契约，可以都是那时候造成的‘心结’的后遗症。隆明，你到底还要伤害自己到什么时候？”龙牙独自和隆明交谈是欧阳玲的主意，本来应该是宝锭比较合适，可是宝锭已经失声，龙牙是唯一的人选。</p>

  隆明闭上眼睛，久久地沉默着，空荡荡的大室里只有季梦和青鼎的鼻息音在回荡。龙牙耐心地坐在隆明旁边，等待的只是一句缥缈而不真实的回答：“不知道。”隆明不是不知道父亲的事情，在这一切的背后还是因为自己的痛处，来自无法弥补的伤害。龙牙并非不了解隆明的想法，可是欧阳玲曾经派人来跟自己：“发生在隆明身上的一切都是因为大龙王，隆明不愿意活在那种环境却逃脱不了大龙王的控制。他在逃，却逃不了；他在躲，却躲不过；他想忘记，然而没有一个可以让他自由活下去的地方。在他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我想帮他，不仅是为了宝锭，也是为了我自己。”</p>

  “心结。”龙牙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隆明的痛苦，安慰道：“隆明，世界上并不只有你才有悲伤的过去。我现在的主人也曾经失去了亲人，你也比她好，至少你还有弟妹，她却孤身一人去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她过活着就是活着，无论是每天哭泣还是带着笑容，世界都是前进的；哭泣的人只看见悲伤，他的世界将一直痛苦；笑容却能够带来欢乐，将让悲伤化作记忆，虽不会忘却，但活着的人能得到精彩的明天。隆明，与其带着悲伤活着，不如放开心怀，正面面对世界的一切，你的父亲也是这样希望的。”龙牙完时，宝锭正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凑到龙牙的身边撒娇。</p>

  隆明见父亲醒了，伸手扫着它的长毛，宝锭转身舔了舔隆明的手，倚着儿子躺下。隆明发现父亲虽然没有看自己，眼里露出的哀伤瞬间化成兴奋，不停地舔拭着儿子的脸庞，隆明欲拒不能，想笑却气力不继。龙牙连忙过来卡着宝锭的脖子道：“够了够了，让隆明休息一下。”宝锭还没有玩够的感觉，但是有不好拒绝龙牙，退开几步，转而用尾巴代替舌头，弄得龙牙气不过来。</p>

  高胜如被这对父子吵醒了，远远看见就喊：“你们在干什么，有吃的吗？”</p>

  龙牙回望惺忪的高胜如，道：“我还以为罗杰吃得多，原来你才是高手。那边隔夜的你要不要？”龙牙指着身边的黑盒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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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紧，能吃就是了。”饥饿中的高胜如完全不介意食物的质量，只求吃饱。</p>

  大家都陆续起床，龙牙把昨天的机械人重新唤出来，经过昨天一役，今天大家的反应比较平淡，赵百珍和季梦还是不愿乱动，但青鼎和耀明已经拿在手里把玩。罗杰昨天因为隆明危急，一直到晚饭后才能把模型带给两个喜好机械的家伙，害得早餐来晚了。</p>

  当全部人都梳洗完毕后，太阳才从云角露出的半脸，罗杰带着涟漪进入大室，分派了食物后，打开一边墙壁，一道温暖的阳光射进来，很是舒服。透明的墙壁向南，白色是因为外面挂着一幅垂地的白窗帘，罗杰娴熟地拉开大帘，却是一块浅灰色的落地玻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