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夜斗神庙（上）
看了眼萧侯，安伯尘也没多言，径直向楼梯口走去。</p>
“伯尘，且听我一言，此女的身份来历你可知晓？”</p>
脚步停在楼阶前，安伯尘低垂眼眸，半晌抬头看向萧侯。</p>
“我和红拂只不过各的所求，她的身份来历我又何必知晓？”</p>
闻言，萧侯摇头而笑，瞥了眼大门紧闭的藏玉厅，幽幽道。</p>
“伯尘毕竟还年轻，孰不知人与人共谋，除了相同的利益外，还需对方的秘密相互制衡。她知道你是离公子的仆僮，知道你的出身来历，而你却对她一无所知，此乃大忌。”</p>
“我......”</p>
安伯尘张了张嘴，虽想反驳，可却无言以对，打心底里，他不愿将红拂女的身份告知萧侯。</p>
等等......我们演上这出戏，是为了那个“仙人秘籍”，起初她还迫不及待，眼下那九辰君深陷王宫，她反倒不那么心急了，平日里不是逛市坊便是去看戏。</p>
好几日未曾有过的疑惑生出，徘徊于安伯尘心头，久久无法散去。</p>
“伯尘，我和你赌一桌上好的酒菜，嘿嘿，你口中的红拂女此时定不在这墨云楼中。”</p>
眉头皱起，安伯尘深深看了眼萧侯，随后目光转向藏玉厅，思索着开口道。</p>
“若她在，那又如何。”</p>
“绝无可能。”</p>
三角眼中精光闪烁，萧侯笃定的说道。</p>
“她纵能瞒过我一时，可如今七八日过去，哼，她就算再狡猾再会演戏，也无法逃过老夫这双慧眼。”</p>
想了想，安伯尘也不多言，回身向藏玉厅走去。</p>
“红拂。”</p>
安伯尘敲着门，可过了老半天都未见有回应，安伯尘正欲再说什么，萧侯已冷笑着走了过来。</p>
“这下你可信了？若不信，你就推门进去看看。”</p>
闻言，安伯尘不再犹豫，正要推开厅门，陡然间想起了什么，猛地收手，转身朝萧侯道。</p>
“你来。”</p>
“我来便我来。”</p>
冷笑一声，萧侯撸起袖子，小心翼翼的推开门。</p>
“吱呀......”</p>
几乎同一时间，两人闪身向后跳去，水盆摔落，两人互视一眼，又看了看一地黄豆，同时暗舒了口气。</p>
放眼望向厅内，床榻正整齐，窗户大开，纱帘随风摇曳，却见不到半个人影。</p>
“这下你可信了？”</p>
看向一言不发的安伯尘，萧侯阴阴一笑道，满脸得色。</p>
“身为盟友，暗中另行它事，此女如此可疑，偏偏伯尘对她比对老夫还要信任。啧啧，若老夫猜的没错，定是伯尘对她的用处日渐减少，她这才另寻它法去了，更有甚者，另寻盟友。”</p>
直到这时，安伯尘心中方才生出几丝不安。</p>
萧侯老奸巨猾，这一言直中要害。</p>
九辰君落入王宫，即便有“离公子”在，想要从君上妃子手中讨回送出的物件，也难比登天。诚如萧侯所言，安伯尘以及墨云楼对她而言除了当作匿身之所外，别无它用。若她真去另寻盟友，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此举必会让安伯尘的处境变得危险起来。</p>
“你既然早就发现，那定已留下了后手。”</p>
抬起头，安伯尘看向萧侯，故作平静道。</p>
“伯尘果然聪明。”</p>
抚摸着胡子，萧侯扬起袍袖，五指张开，现出一只小木盒。</p>
“此乃老夫当年行军时候所用，里面有三张道符，入人衣衫化作无形，手持这法盒，却能察觉那人方位所在。早在数日前，老夫便已给那女子种下此符。”</p>
“行军？”</p>
好奇的看了眼萧侯，安伯尘虽知这老头儿非是等闲之辈，却没想到他也打过仗，只看他手中那物，便能猜测出他当年的地位必定不低。</p>
觉察到安伯尘的目光，萧侯故作高深的笑了笑，翻开木盒，从盒底弹出一物，却是一银针，针尖旋转，直指东方。</p>
“看来那位红拂姑娘跑到东郊去了，嘿嘿，伯尘，你可愿意同老夫去看个究竟？”</p>
......</p>
夜色深沉，安伯尘和萧侯策马行于京城东郊。</p>
琉京往东，是将近三十座府城，再往东去便是东海，因此这郊外也是水土丰腴，林木葱葱。天色已晚，可在这东郊之地，却不时有公子哥策马扬鞭，满脸急切的向林外而去，安伯尘看在眼里，怪在心头，不由自主的和红拂女联系了起来，心情烦闷。</p>
难不成她真的另有图谋，瞒着自己，平日里还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p>
想到那日霍国公寻上墨云楼，撞破离公子之事，而红拂女却不在，安伯尘心中愈发警觉起来，也有一丝难以道名的失落。</p>
林道尽头是一座神庙，从外面看去幽暗无光，可庙旁的树下却拴着许多匹壮马，显然那些公子哥都聚于庙中。安伯尘皱了皱眉，正想拍马而上，却被萧侯拉住。</p>
安伯尘扭头看去，就见那只木盒上的银针所指的方位，正是他们身旁的密林。</p>
相视一眼，安伯尘和萧侯都是一脸古怪。</p>
拨开树林，安伯尘方迈前一步，身躯一颤，面色陡变。</p>
目光所及，就见一衫裙纱垂挂于枝头，素白无暇，正是今日红拂女所穿。</p>
“啧啧，没想到你的小情人不但弃你而去，还献身给了那些公子哥。”</p>
看向神色复杂的安伯尘，萧侯眸里浮起一片阴翳，幽幽说道。出乎他意料之外，没过多久，安伯尘渐渐恢复了平静，抬起头看向他道。</p>
“萧先生多想了。”</p>
“哈哈哈，既然伯尘不见黄河心不死，不如进庙一看？”</p>
“有何不可。”</p>
思索半晌，安伯尘点了点头，他努力佯装平静，可绷紧的脸却被萧侯看得明晰，当下冷笑一声，率先策马向神庙驶去。</p>
世间虽无神仙，可匡人却信奉神仙，因此这等仙庙神庙也随处可见，名号都是依托一方山河故神所取，和道符的称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就比如琉京郊外这座神庙，名曰涂山神君庙，却因在江南之地有狐仙传说，古书记载，狐仙聚众舞于涂山，前朝于此立庙，并由君王亲提庙名。</p>
翻身下马，心急之下，安伯尘连马都忘了拴，径直走入神庙。</p>
庙内幽暗黑寂，可安伯尘刚走进，就觉有些古怪，转眼后，一抹火光亮起，无数双隐没在黑暗中的眼睛向他看来，安伯尘心中微懔，只觉后背冷飕飕一片。</p>
定睛看去，安伯尘这才发现这庙里坐满了人，粗粗一数少说也有三四十人，皆是身着锦衣罗衫的公子哥。</p>
“安小哥？”</p>
耳边传来惊疑声，安伯尘转目望去，就见一个丰姿卓越的公子站起身，有些惊讶的看向他。</p>
那位公子安伯尘也认识，是琉京两大世家之一马家的嫡长子，马家是马妃的娘家，原先便为琉国重臣，马家女儿入宫后更是风光一时，族中之人气焰更是嚣张，可再怎么嚣张面对离公子也得客客气气。</p>
“原来是如今墨云楼的大红人，安伯尘，不知安小哥来此有何贵干？”</p>
另一人走了出来，年纪约莫十七八岁，身形颀长，乃是琉京另一大世家的嫡长子，名叫厉霖，从小习道，在京城一众世家公子中极赋声望。</p>
从前这些公子哥遇上离公子时，对于跟在公子身边的安伯尘都是不理不睬，可近十日里，街市中偶遇，这些身份崇高的贵公子或多或少都会点头致意，却因琉京的公子哥富家子们都知道了，离公子遣散众仆僮，只留下安伯尘一个，且对他另眼相待，墨云楼多半事宜都由这个方才十四岁的少年人操办。</p>
火烛幽幽，余光中，安伯尘就见庙首那尊神像后飘过一缕裙纱，转瞬不见。</p>
二话不说，安伯尘上前一步，就要向神像走去。</p>
“安小哥你这是作何？”</p>
厉家公子横出一步，伸手将安伯尘拦下。</p>
“伯尘来寻人，还望诸位公子借个道。”</p>
安伯尘沉声说道。</p>
琉京的公子哥们都聚于此处，而那个心意莫测的红拂女也躲在此处......莫非果真如萧侯所言，她打算和琉京的公子哥们结盟？也是，她本来就是来自司马门阀的大小姐，找这些公子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一来墨云楼中的秘密会因此暴露，若是离公子之死被琉人得知，自己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二来，为何她这些日子还要传授我道法，难不成是想以此来掩耳盗铃？</p>
不行，我得找她问个清楚。</p>
安伯尘心情复杂，僵着脸，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刚迈出两步，就被厉霖推了出去。</p>
“给你点好颜色你还真开起染坊来了？安伯尘，你只是一贱奴而已，快不快滚，莫要污了本公子的手！”</p>
蹭蹭后退，直到门边，安伯尘方才勉强稳住身形，右手无意间落到那根七尺长的木栓上。</p>
四指包裹，食指轻扶，鬼使神差般，安伯尘翻手抽出木棍，挽了个枪花，收于身后。</p>
月光洒落神庙，青衫少年脚踩明暗交际之地，手持长棍，抬起头，平静的看向一庙琉京公子。（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