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同年之会，登楼览众小
心道这诸葛锦衣人看着有些倨傲，带些世家弟子的习气，但是对自己还是蛮实在的，苏破清朗一笑道：“我本野狂人，凤歌笑晋风。”</p>
“似我这等良民，不去招惹别人，自然也不会有人招惹我。”大笑声中，苏破策马飞奔而去，离开这宽阔的街道，跑往河套的楼船港口。</p>
望着苏破的身影，诸葛锦衣面色古怪。心道就你也算良民？将文长鸣成人礼上的头冠都给摘了，将赵家小四的雪绒貂皮围巾也给下了，要不是嫌上官家小五脚太大，没准把人家那双白睛虎皮的靴子都给剥了，摸着胸口凭良心说一句，你也算良民？</p>
嘀咕了几句，他也策马跟上。</p>
……</p>
……</p>
烟波河荡。</p>
春风如缠，垂柳轻摇，阵阵的荷叶清香，混合在风中，四处荡漾。</p>
烟波府，是大晋西部的水陆重镇，来往的商旅，都会在此地办货、游玩，使得烟波府成了一等一的繁华大都。</p>
只是，与同为商业兴盛的其他大城相较，此地便多了几分文化气息。</p>
烟波盛景，名传天下，自来便有无数骚人墨客，在此吟咏作对，相争风雅，“黄河咆哮西入海，荡上烟波若平湖”，便是此地之最佳写照。</p>
时近正午，荡口的黄色石墙上，一群人看着刚贴上的布告，便忙自走开，议论纷纷。</p>
今年的同年会要在这烟波荡上召开，闲人免进。</p>
苏破几人直奔到河套边码头，暖阳照得水面上一片波光潋潋，淡淡的雾气，犹如轻纱，更添绰约风光。</p>
不亲身感受，谁能想到这浩荡黄河竟然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p>
河套里画舫扁舟无数，歌舞之声，不时传来，苏破临岸眺望，不知那聚会之所究竟何处。</p>
这时候便有小船摇了过来，船上并非寻常的船夫，而是学府的差役，到了近前连声招呼：“二位高才，可是要来参加这同年会的？”</p>
“正是。”诸葛锦衣道：“今年的同年会，可还是在那大岳楼船上么？”</p>
“正是如此，二位少爷请上船。”</p>
见到那船不大，苏破便叮嘱了火麒麟赵大山几人待在岸边酒楼等候。诸葛锦衣家的下人也是如此。</p>
等苏破，诸葛锦衣两人安排好了，便登上了这小船，那差役手中船篙微一使劲，将小舟推离岸边，扬桨轻划，朝河心划去。</p>
春闱刚过，气候越发的温暖，草木都已经绿了。这八百里眼波河套烟波浩淼，渔船画艇往来如梭，湖边游人如织，行了一会，前方便是那大岳楼船。</p>
苏破望去，心道这大岳楼船果然担得起一个“大”字！</p>
楼船高出水面二十余丈，三层四角，雄伟精美，飞檐挑月，楼顶乃是如意斗拱的格局，形似宫阙的尖顶，上覆金黄色琉璃瓦片，重重叠叠便如鱼鳞，在阳光下灿灿生辉。</p>
“大岳楼船非但可以览壮美景物，可以俯瞰八百里烟波春秋胜景，尚且内藏锦绣，楼中多有名人诗文，或壮丽华美，或豪气干云，每每令人流连忘返。这也是历届同年会多举办在此地的缘故。</p>
这样一座名楼船，虽然也是开门迎客，但是若想在顶层喝一顿酒，除非是身有百金，否则必然不敢登楼，当然你若是囊空如洗，却能够当场写出一篇配得上名楼的诗词文章，也可登船一观，此间船主尚要赠你美酒一樽，以助雅兴。”</p>
诸葛锦衣手指那大船，对苏破解说道，他很清楚，苏破来自远地，对此一无所知，也颇有提醒之意。</p>
……</p>
……</p>
这一日，大岳楼船上歌声缭绕，美酒飘香，学坊儒师汇聚，本届的主考官白太霄在此宴客举子同年，闲人回避。</p>
白太霄相貌俊伟，虽然是学坊的儒师，但是眼眸开合之间刚健威武，气势凛然，虽然已经年近花甲，但是看上去仍似四十许人，先到的同年举人们，逐个前来施礼问好。</p>
不过，虽然身为儒师，且是主考大人，但是白太霄绝不是此间楼船上最耀眼，最受人关注的人物。</p>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之处，乃是一男一女。这是一对青年男女，男子二十二，三岁，身形颀长，隆准广额，剑眉星目，俊逸英武，头戴高冠，身穿白色武儒服，外罩锦袍，气度雍容，一见便知是世家子弟。</p>
他便是——</p>
水孤崖！</p>
此次春闱的解元！</p>
那女子却是一身青衣，如墨的青丝只用一支荆钗簪住，容颜如玉，秀雅清丽，气质更是有如空山灵雨，淡雅如仙，令人一见便生出仰慕之情。</p>
这两人相对而坐，便如一对璧人。</p>
水孤崖的大名，除了苏破这个西贝货，晋西文士极少有人不曾听闻。</p>
但是这女子，知道的人却是不多。一时间，众举子纷纷窃窃私语，互相询问。</p>
“这是此间船主。”</p>
一个举人轻声低语道，目光往旁边扫了一下，看到那夏侯探花目光阴沉，正盯视着那女子，心中不禁一颤，暗道这可有好戏看了。貌似这船娘奇女子对于本次的解元水孤崖很有好感，而那夏侯探花似乎也纠缠过这女子几次了，都没有得逞，不知这素有交往的两人会否冲突。</p>
水孤崖深炯的目光投在这青衣女子身上，他知道这女子虽然青春年少，但是一身修为高深莫测，而且气质朗若明月，心思深如沧海，在背后极强大势力的支持下，在这烟波府，掌控这大岳楼船，也是一奇异人物。虽然只见了两面，但是他深深为之吸引，他也曾经想过自己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的地位，他的身份。但所见那些世家女，或矫揉造作，或无病呻吟，都是些庸脂俗粉，难以勾动他半点兴趣，直到那日初见此女，才惊为天人。</p>
在水孤崖看来，不论这女子的出身如何，背后的势力有多庞大，只要他动念，便自然会成就一阕才子佳人的佳话。</p>
故此，今日他早早便来了，也知道这女子素来喜欢与文士交流，便对坐畅谈，每每言道酣畅之处，见到这青衣女子的恬静笑容，便愈发的意动。</p>
“公子大才，青颜佩服之极。不过听闻本次乡试春闱，也来了一个少年才人，一阕“君不见”惊动四座，不知是何许人。”</p>
轻笑着，青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是转瞬化为乌有，纤纤玉手把玩着茶盏说道。</p>
水孤崖眼中愠色一闪即逝，含笑说道：“那人名唤苏子言，本次同年会，按照惯例，只有前二十的学坊预备生员可入，但是主考大人念及后进对于学坊的崇敬之心，便破格令前五十的举人皆可参与，等会你便会见到那人。”</p>
口中这般说着，他心中却是颇为不屑，一个蛮荒之地出身的小秀才，不知得了什么机遇，竟然能诵出那等诗篇，不过想来才十七八岁，就算那诗句是他灵光一闪而为，这文赋一道，可是要靠积累，灵光不会总是眷顾在某人身上。</p>
想来这苏秀才也不过如是，此次春闱，才区区二十九名。在水孤崖心中，便是那亚元公孙羽昊，都不值一提，何况是那名不见经传的家伙！</p>
不知为何，他见到那人便不喜。而且身边的朋友中，如那文长鸣，虽然不肖，但也是晋西大家之子，长辈的颜面，还要照拂则个。更可况还有夏侯探花那方面的干系。</p>
区区一个小秀才而已。他并没有当成一回事，故此才有学府偶遇，出手惩戒之事。在他看来，自己这【烟水寒如织】之下，那主仆四人至少也要大病一场，那几个动手的下人，修为也要倒退不少，这样也就差不多达到惩戒的效果了。</p>
但是在揭榜之时，却惊见这几人跟没事人一样，好端端的站在那！</p>
看来他们背后也有高人啊！</p>
水孤崖也不以为意。自己身为晋西文坛青年领袖，甚至可以说是晋西儒家第一人，出手惩戒你等，那是瞧得起你们，既然无事，一事不二罚，也就罢了，悄悄的躲开，自己也不会追究。</p>
但是……</p>
那白衫少年口中的暗讽，他瞧得清清楚楚！</p>
好大的胆子！</p>
好嚣张的少年！</p>
众目睽睽之下，水孤崖忍了。但是，他岂会让这少年好过，这同年会，便是让他身败名裂之时！</p>
青颜正欲答话，水孤崖突然笑道：“你刚刚说的人已经来了。”</p>
其实楼上众士子都是修炼过神灵之道的修者，都听见了有人上楼的声音。</p>
青颜仔细留心，她师门秘传“明鉴如心”之道法，最善于从细枝末节识人，从耳边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她就细细品味，只觉得这人脚步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如清泉般悠然流畅，但是若是稍加留心，又似是步步节奏分明，听足音明明觉得这人没有半分真力，但是偏偏端凝坚定。</p>
好生奇怪啊！青颜突然心中一动，在她计算之下，这人每一步的距离远近，力道轻重竟然完全一样。</p>
她抬起头，恰好看见一个白色身影走上最后一阶楼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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