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试炼所
破军星发，天地间仿佛猛然一暗，紧接着又乍然一亮，一时间，仿佛一声雷霆，顿时天地变色，云停风止。</p>
这一瞬间，世界仿佛停止了转动，万物停止了呼吸……</p>
但，在这轰然的雷霆巨响之中，在那一片炽亮的闪烁异芒之下，在不为人知的宁王府地宫所在，赫然也爆出了一声震天巨响……</p>
巨响声中蓦然绽现一片幽黑的光芒，</p>
那整个天地刹那间变了模样，只有那闪烁的黑色亮光，只剩下那艳丽无匹的碧红两色，除此之外已没有任何颜色。</p>
然后风起了，云动了……</p>
在这样的一个秋天的夜晚。本来夜黑风轻，可以赏明月，可以浅低酌，可以谈风月，可以呼啸这乌京的波澜伟岸，壮丽山河。</p>
但是，夜静未睡的或是平凡或是富贵或是庶民或是权臣或是常人或是修者，面对这苍茫星空的剧变，望着那光华动九天的光芒，他们都惊呆了。</p>
今夕何夕？竟有如此壮丽星河？</p>
今宵何故？竟有这惊天的星闪？</p>
遥望星空，那北斗七星中的破军星，正以一种顾盼自雄，睥睨天下的雄姿，俯瞰这片大陆，俯瞰这乌京城。似乎，沉眠之后，有恶神从朦胧中苏醒，他张开了那视万物众生为刍狗的无情双眸。</p>
这乌京城中的万千生灵，有的愕然，有的惊恐，有的沉思，有的惶恐。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这煞星光大如斗牛的涵义，也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这星的来历。真正心中有数的，只是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人而已。</p>
他们的恐慌，也远比他人更甚！</p>
而此刻，星舞心中的惶恐，迷乱，紧张，更胜他人。她遥望着街角的那人。</p>
这年轻人有着一双黑紫色的眸子，澄静而清澈，宛如不起微澜的深湖。然而星舞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抹蕴含其中的狂放。</p>
张扬如火的狂放！</p>
虽然，那年轻人用布包着头脸，只有这样一双眸子露在外面。但是，那眸子中平静下的狂野，她早就熟悉了。星之眸，一见难忘。</p>
看着那熟悉的身躯，虽然不甚粗壮，但是却给她一种强而有力的感觉，似乎，那瘦削中，爆出的力量将是惊人的巨大。那轮廓，她怎么可能忘记。</p>
从没见过赤裸上身男人的星舞，没想到自己每次见到这人，都是这般的“坦诚相见”。</p>
苏家三子，苏破！</p>
星舞想过，如何再见。在秋猎中，她有很多次机会。但是，她羞涩了。她退却了，她知道，这苏家三子就在京都，日后当有机会。但是回到星宫中，每夜看着那恒久不变但又变幻无穷玄奥难明的星图，她若有所失。似乎，见面的机会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大。</p>
这京都，实在是太大了……</p>
跑马一日，也只能从东门跑到西门。而她，却是难出宫门。即便是出宫，这茫茫人海，若没有约定，又如何能偶遇？</p>
但是这年，在街角重逢。</p>
星舞儿觉得，她心跳的频率正在愈来愈急促，就连呼吸，也开始变得压抑起来。</p>
从一开始，她的目光就始终定定地投向那街角，凝视着苏破那布角遮掩不了的，线条冷锐的脸庞，整个人仿若于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久久无法言语。</p>
在这黑发年轻人站立的时候，远远望去她会感觉到自己看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坚韧挺拔的铁碑。</p>
秋猎一战，连克门阀英才的彪炳胜绩，早已如春风掠地般流传在大周国内。不仅是军中，上层圈子，就连民间，亦有无数民众在口口相传着他的名字。</p>
不过这些，对于星舞来说，都不是她在意的。她仅仅是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也很有趣。在这个人的身上，给她的感觉，与众不同。似乎，他与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这就是她的直觉。</p>
而她，现在也有这样一种感觉。似乎她也脱离了这个世界。除了几个小宫女，她再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或许是同病相怜吧，也许是别的原因，她很想听这苏家少年继续给她讲述，那些离奇的东西。</p>
“怎么是你？！”左右环顾，星舞发现并没有人跟上来，便飞掠过去。</p>
……</p>
……</p>
苏破绕过楼阁，绕过引水河，穿过梅林，避开那如奔雷般的马队，快步踏上归程。对于在地宫中所经历的，他一腔疑惑满心不解，只想立刻回去，琢磨个清楚，匆匆地走，毫无提防地，在狭窄得只容一人的街角，扭头发现了那少女。</p>
苏破立刻飞身后退，那人却是电射而来。她的轻功身法苏破似曾相识过，令他微微吃了一惊。</p>
“怎么是你？！”</p>
“原来半夜出门不看路的不只是我。”声音无端地好听，含着三分自嘲，一点戏噱，顽皮却温柔的促狭。</p>
苏破这看清楚原来是她——星舞！</p>
这个少女，披着厚厚的连帽斗篷，轻纱蒙面。在沉寂的夜色里看不清她的脸，只有两只眼睛光华流转，盈盈灿亮。</p>
来的怎会是她？ 霎那间一个念头令苏破怦然心跳。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查到自家身上，麻烦多多……</p>
要不要……</p>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心中转了一下便被打消了。</p>
“很晚了”，苏破笑着说，“还以为路上只有我一个。”</p>
星舞轻笑，“我也是。”</p>
当这少女说着“也” 字，似有什么微妙的默契在暗夜里花一般盛开，苏破不明白他心里忽如其来的微甜的惘然，是否因了她的语气她的笑声。</p>
这女孩，面纱背后，是否还是那张狂野而诡异的面具呢？</p>
他就这般想着的时候，突然间，居然就在那一刻开始下雪。</p>
清浅秀气的小雪。</p>
与两年前，大晋国都那一场黑雪不同。也不是苏破常见的，东南山麓那种朔风凛冽飞雪连绵，反而象是江南，流水犹未冻，淡月微云，无风自落的雪花。</p>
当苏破想到江南的雪时，便想起脑海中永远都难以忘却的那张美丽的面容来，才想起她正是自江南而来，他后世的爱人。</p>
扭头头去，发现星舞正抬脸看雪花，悠然神往。</p>
苏破漫步而行，星舞也不言语，便跟在身边，在雪中，这场景竟是如此的和谐自然。</p>
“这雪，来的有点早。”苏破轻声说道。</p>
“这雪，来的不是早，而是不该来。”星舞伸手指着天上那颗依然炫目的星斗，淡然说道。</p>
苏破一怔，望向她，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抬头看着那灿烂的星斗，心中骤然一惊，一种奇妙的感觉，在神海中荡漾着，似乎，那颗骄傲的，绚烂的，夺目的星斗，与他有种奇妙的联系，似乎，在它的照耀下，整个灵魂都安然，但是在这安然的背后，苏破却感觉到，自己总是有种冲动，想要将这沉寂打碎，将这宁静摧毁。</p>
……</p>
……</p>
穿过大浦街，小心的避开巡察，就如两个盗贼一般。苏破看到星舞的新奇兴奋。心中不禁感慨，这确实只是一个小孩子啊。虽然，这个时代，这样年纪的女孩已经可以婚嫁了。而且，也确实成熟了。</p>
想到成熟，就想到了当日所见。那已经渐渐饱满的，渐渐坚挺的，渐渐丰润的，渐渐动人。</p>
今夜这样的闲逛，就已经令她这般快乐了。苏破不禁心中暗暗的生出些怜惜。</p>
靠着桥栏无言看了一阵雪色，奇怪的是这样的沉默并不让人觉得难堪。仿佛好友知交分别多年，千思万感，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谈起，也就任由它去。偶然转脸，看见雪花落上星舞额前的几茎黑发，忽觉无限无限，温柔上心头。</p>
隔了片刻，星舞低声问道：“你刚才那样匆忙，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p>
“也不怎样要紧。”苏破说道，凝视着星舞面纱背后如星闪的双眸。</p>
星舞这般静静地望着苏破，双眼幽幽闪烁，令苏破觉得无所遁形地不安，但又有种奇异的感觉，也不躲避，就这般的任她看着。</p>
“太晚了，我得回去。” 星舞垂下头。</p>
苏破心里轻轻一沉，说道“回去要小心，京都的巡察们很警觉的。”</p>
苏破不知道多此一举地提醒，是为了什么。</p>
“我知道，不过这次不怕巡察。”星舞收紧斗篷，走过苏破的身边。擦肩而过的一瞬，她轻轻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今天，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呢。对了，别让任何人知道，你夜里来过这。”</p>
苏破怔住，霎那间无法思想。当他终于回头想要再看她一眼，星舞却连背影都已消失不见。</p>
……</p>
……</p>
星舞最后的那句话，才是重点。苏破知道，她是在点醒自己，也是在警告自己。苏破现在还不知道，头上那颗星斗给人带来的恐慌有多大，他也不知道，那颗星斗与他的干系有多深远。他也不知道，星舞的淡然背后，是一种怎样的包容。他只知道，这个女孩子，应该是为了这地宫之事而来，他有些奇怪，贵为四公主，怎会在这个深夜，随着禁军来到这偏僻的鬼宅，实在是奇怪。是否有些大动干戈了呢？难道他们也知道红莲教一事？</p>
“小女孩，已经长大了。”苏破轻笑了一声，潜入夜色中。背后，是越发喧闹的马蹄声，呼喝声。</p>
对于京都的百姓来说，九月初八的夜晚到九月初九的清晨。绝对是个让所有人都无法安心地不眠之夜。先是天生异像，地脉震动。随后便有京都巡察大举出动。这不免令人心惶惶。</p>
先是有京都门阀造反的传言，跟着没多久传言又变成了是地下幽冥黄泉的怨魂作祟。以至于到了第二天早上，乌京百姓出门都觉得格外的阴森。似乎阳光也失去了原本该有的温度。</p>
这一变故，可以说是匪夷所思的事件，给了不少有心之人以制造谣言的借口，如国之将亡，必生妖孽之类地话，迅速的传遍了京都之外的地域。</p>
尤其是红莲教所处的落花城一带，留言四起。</p>
而京都的大街小巷，昨夜发生的事情也成了各个茶馆的谈资。</p>
……</p>
……</p>
回到二苏府，已经快要天亮了。苏破端坐在书房，也没有点亮火烛，但是这黑暗，全然遮不住他的眼！</p>
苏破沉默。似乎，一切都不对，一切又很正常。正常的是他的思维想法。不对的，是他的身躯！</p>
在他的身躯当中，似乎多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东西。</p>
苏破心中不知是惊还是喜。从罗舟山山崩开始，他所经历的，便是一场场匪夷所思的遭遇。</p>
大石压身而不死，传说中的天妖变成了他的姑苏，身体里包容了元灵之种而肉身没有爆裂，一个神秘的白衣女子在暗中窥伺了好久好久……</p>
这一幕幕，明明存在，但又那般的离奇，仿似不真实的幻影。</p>
如今，自己到了何种境地？苏破看看时间，今天的净虚之所还没有进入，心道别浪费掉。</p>
苏破紧握着黑铁环，潜运丹田那异变后壮大之极的先天真气，那黑铁环上的奇诡花纹线条便亮了起来，其形状有些像星图，又有些像路线图，总之，苏破无从分辨，闪耀了起来。</p>
光芒闪动间，苏破便进入了那三丈见方的房间中。待眼前旋闪的星点消失，在令人心神安逸的檀香气息中，满眼都是那些镌刻的纹理。</p>
这房间的墙壁地面上都刻满了细小的花纹，仔细一端详，似乎是某种文字，却是一字也不识。地板上也都刻着极细极小的怪异文字……到处都是，简直就像后世里道士们在黄纸上画的符咒一般。</p>
而且以苏破的感知，这个房间的墙壁地面，都是奇异的金属制成。这也令苏破奇怪。因为这墙壁之类，都是非金非铜，非铁非石，除了颜色不同，倒是与那黑铁环一般。在蓟州炉，苏破从来没有见到过类似的金属。</p>
苏破轻车熟路，来到那控制台前，手在按下那方凸起之前，突然想到，还有其他三个凸起从来都没有按动过。便随手朝着旁边第二个凸起按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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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那种坚硬那种无动于衷。故此，那凸起无声无息的凹陷下去的瞬间，令苏破很是吃了一惊。</p>
“啊，居然动了！”</p>
苏破惊呼中，静虚之所对应的那面墙壁旁边，一处墙壁光芒闪动，有奇异的声音响起：“新宿主，进入试炼之所，宿主神魂强度，可承受时间十倍转化。死亡时，便自动脱离。”</p>
然后三面墙壁光芒逐次熄灭，唯有那凸起对应的那面墙壁，光明大放，将苏破如流光般的吸了进去。</p>
光芒消散后，苏破看到的是，青山，绿水，茅屋！</p>
他置身其中，正处在一间茅屋之前！</p>
左顾右盼，苏破心中才回过味来。他居然按动了新的机括，打开了新的空间！</p>
第一次打开的是【静虚之所】，能虚幻现实，令时间流逝缓慢，在其中修炼招式功法，有熟能生巧，事半功倍的奇效。而这一次，打开的所在，听那奇异的声音所言，乃是【试炼之所】。而这处所在，与从前罗舟山旁的风光倒是有些相似，不知这试炼之意，到底从何而来。</p>
而且，那声音提到，死亡时，便自动脱离空间。这死亡……</p>
从何而来？</p>
苏破进了茅屋，那茅屋比他山居时候的小破房子还要狭小。当他进入的时候，光芒闪动，那草房的墙壁上，却是出现了一口刀。</p>
那怪异的声音响起：“试炼之所，宿主初入，等阶一级，视宿主成就升级，最高可达九级。初识居所：破旧茅屋。目前可选择兵器：破铜烂铁一口刀。宿主等阶，初阶。宿主成就：无。”</p>
……</p>
……</p>
苏破琢磨了一下，恍然，“这不就是后世宅男们意淫的网络传说——虚拟网游么？还有个神马小说，名为【网游之修道歧路】，说人通过虚拟设备，便能进入到虚幻的神话空间，杀怪升级，捡装备，各种爽。但是玩的不好，便是各种虐。不就相当于这个玩意么？</p>
这黑铁环到底是什么东西？是远古的神器？还是后世的后世出产的神秘仪器？</p>
一时间，苏破竟然恍惚了。</p>
难道能杀怪升级？还有经验拿？</p>
就在苏破愣神的功夫忽听一声雕鸣。出门抬头看时，只见前面山崖上站着一个一人高的大雕，金眼红喙，两只钢爪，通体纯黑，更无一根杂毛，雄健非常。望着苏破呱呱叫了两声，不住剔毛梳翎，顾盼生姿。</p>
似乎被苏破看的生气，那大雕一声鸣叫，便振动翅膀，呼啸而来，两翼这一张开，竟然覆盖几丈方圆，还没有飞近，为劲风所激，这茅屋便摇晃不休！</p>
竟然是主动攻击型怪物，苏破忙取下那墙上挂的锈刀，入手轻飘飘的，果然是破铜烂铁一口刀，正要朝那大雕劈去。忽觉耳旁风生，眼前黑影一晃，一个疏神，手中=刀竟被那金眼雕用爪抓了去。</p>
苏破骂道：‘不知死的孽畜，竟敢到太岁头上动土！‘挥动铁拳欲待将雕打死消气。</p>
这雕看着虽然大，但是便是凶兽，此刻也挡不住苏破的拳头。如今肉身强悍到了一定的程度，这拳，贯上先天真气，似乎不比精钢打造的锤子差上几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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