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 国主公主

  罗舟山东南海岸。</p>

  山水相连。</p>

  虽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但凝望去却觉大山惆怅。</p>

  海风潇瑟,洪波涌起,那海却像是在发怒,发狂,发悲。</p>

  这海就如一个无边的战场。海风吹着尖利的号角声,海浪似乎是千百乘铁骑,向海岸大山猛烈地进攻着,发出隆隆的怒吼声。岸上百斤千斤重的山石,给它轻轻一拂,就淹没到海底去了……</p>

  一时间漫天狂潮尽起,大浪山涌,竟似比这百丈高的山也矮不多少,一时间,山水相交,云雾一片。</p>

  在这大浪翻卷,云雾当中,却是有一艘大舟定于碧涛当中!</p>

  只是微微起伏,丝毫不受那碧涛万顷的冲击所震动。</p>

  那大舟十几丈长,通体暗黄,凝立骇浪当中。而舟头甲板上却也立着一人,肌肤比这大舟更黄。那人有着晒的古铜色的发光的皮肤,就如一座铜塑的雕像,一丝不动,凝望着那大山,眼中闪着远古洪荒般的琉璃瓦的光泽,仔细看去,其中似有茫茫无限的空间。</p>

  “七杀星逝,试问天下豪杰几许?</p>

  东海波狂,且看老子手段如何!”</p>

  骤然间一声雄壮的长啸,此人动了!</p>

  他一挥手。</p>

  这万千滔天巨浪。</p>

  就在这一刻,蓦然静止,停息!</p>

  山静,海静,人静。</p>

  海波不兴,海鸟不飞,海风不扬,海声不狂!</p>

  “天尊,我来祭你,你若残魂有灵,可能听闻?”</p>

  “天尊,我来拜你。你三渡东海,与我三战,你可知,我口中虽不屑,但对你之言行,心实钦服。”</p>

  “天尊,你若有遗愿,可入梦来,我定会为你完成!”</p>

  ……</p>

  ……</p>

  如泣如诉,豪音动千里,山鸟海鸥不敢惊!</p>

  ……</p>

  ……</p>

  三拜之后,此人回首。</p>

  恰在此时,风云动,海浪涌。</p>

  向那无边的大海望去,可隐隐约约见一些捕鱼的船只在水中雾中移动,时隐时现。</p>

  海风阵阵吹拂,浪被撞击在岸边礁石上,溅起了洁白的水花,勾勒出一道白色的“裙边”,像给浩瀚的大海镶上了闪闪发光的银框。</p>

  此刻,这大海又是温柔的,不复适才的狂怒狂悲狂静。</p>

  这人回首时,自大舟舱内行出十几人,一起在这暗黄色的甲板上跪倒,向着那西北方向的罗舟山祭拜九叩。</p>

  “不错,天尊此人,虽然在修界毁誉参半,但实则为盖世之英豪。你等祭拜,也是分内应有之事。”</p>

  那人一声长啸,然后将目光聚在一缓缓站起的人身上。</p>

  “猫儿,你真的要走?”他沉声吟道。声音平淡,但却给的感觉重如山岳。</p>

  “是的,大哥。”</p>

  那被唤做猫儿的汉子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躬身施礼。</p>

  “跪死不跪生。大哥,这是您教我们的。东海人都知道!所以,尽管您待我们如父亲一般,在我心里,也是把您当成父亲一样看待。但是今天,我不跪您!”</p>

  “大哥,在东海,这么多年风里雨里,如今您已经带我们打开那么大的一片天地,很不容易,也应该珍惜。但是,我真的厌倦了这种海上生活。我渴望陆地,但不是那大或小的海岛。我渴望水流,但不是这腥咸的海水,也不是那小小的溪流,我渴望的是真正的大江大河!”</p>

  “大哥,我去了。”</p>

  那汉子一脸的坚毅,目光中没有半点犹疑。</p>

  “好吧。男儿当有壮志,你要走,我不会拦你。只要你记住,你是东海出去的人,你是我李东流的人。这一去,别回头,别叫苦,别丢脸!”</p>

  那人目光清澈有若海水,但其中隐隐有电光声。这声音平缓中透着无尽的力道,就如宁波的大海,其下有暗流怒潮!</p>

  “东海人,喝酒不喝水,流血不流泪!”</p>

  那汉子一声长呼,豪迈激昂。</p>

  “东海人,喝酒不喝水,流血不流泪!”</p>

  在他身后,那十余条袒露着胸肌的汉子同声高呼。一时间,这声音激越如金石,雄壮如山,在这海面上轰响,激震那远处的山林,在那大山中回音阵阵,惊散山鸟惶恐啼鸣。</p>

  那汉子猛地在腰间扯下一个皮袋子,拔下塞子,对着嘴,灌了几大口。咳嗽了几声,脸上虽不变色,但眼中却是现出几道血丝。</p>

  甲板上的汉子们纷纷取出皮囊,亦是狂饮作别。</p>

  “大哥,兄弟们,我去了!”</p>

  这汉子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些同伴,最后看着他的大哥。似乎想要把这些人的形象,永远的刻在脑海中。然后他扭头便走。</p>

  就这般,跨出船舷,直直的迈入海水当中,沉了下去。</p>

  见到此景,舟上却无人做声。只是望着那片微波荡漾海,望着那远处山石耸峙,林木茂密的岸边。</p>

  片刻后,那海岸之上,那汉子的身形从海水中浮出,就那么一步步的踏到岸边。</p>

  他没有回头,口中却有长歌。</p>

  “儿须成名,酒须醉。男儿行处,是青山……”</p>

  人渐渐消失在山林中,而这歌声却是回荡不休。</p>

  ……</p>

  ……</p>

  大周京都西郊。</p>

  距离西永安门八十里处,是大周永安校场,占地三百里,依山傍水。出了城门,疾驰几十里后,便可望见这辽阔之极巨大演兵之所在。</p>

  大周天启九十六年五月三十,万千车驾坐骑幸候永安门外大校场大阅。</p>

  一眼望去,辚辚驯驯,漫无边际。</p>

  这其中,便有苏破一行人。</p>

  这就是永安校场?这就是战舞节阅兵之所在?</p>

  苏破放眼四顾,对于这校场的宏大,有些惊叹。</p>

  姚一顾解释道:“每五年校阅之时,自五月开操,永安校场于永安门之外,将军都统、副都统掌校阅骑射演兵之事,第其优劣,以为赏罚。而这永安门外校场,乃京都四大校场之一,也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此处除有操场、校场之外,还有高大的观礼检阅台,地域、规模很大。”</p>

  正所谓:人矜绰约之貌,马走流离之血,始争锋于校场,遽写鞚于金埒。</p>

  一列列纵横的铁骑刀枪如林,轰然而过,将这广阔的沙场都震颤的隆隆直动。而那些骑兵胯下坐骑更是种类各异,令苏破瞠目结舌!</p>

  有麟马铁骑,有暴牛重骑,有高大的羚羊轻骑,甚至还有如小山般的象骑!</p>

  在那庞大的巨象背上,安放着圆台,座枪,五六铁甲武者,俱是将那钢铁座枪竖起,便如一巨大的刺猬。</p>

  苏破毫不怀疑,这巨象若是冲击起来,哪怕是厚重的城墙,被这粗重的钢枪戳上去,都会戳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来。</p>

  这简直就是战争机器!</p>

  在校场的北侧,是高耸的检阅台,观景台。大周的官员们,将领们,权贵们,都汇聚在此地。尤其是大周国主,也将会去那检阅台的最中的位子上。</p>

  那里是最高也是最好的一个位置,对于校场阅兵演武,尽可以一览无余。</p>

  苏破所在,便是划给苏家的观台。这里就在大周国主宝座的斜下方。</p>

  甲士们已经列队,如乌云一般排满了校场。看台上的文臣武将们正在窃窃私语着。苏破正想询问姚一顾,还不等他说出口,校场门口突然冲进一骑马来,还不等站定,那人便高声道:“各班肃穆,国主与太子殿下到!”</p>

  一瞬间,所有的嘈杂声都停了下来。</p>

  然后,巨大的声浪涌起,一瞬间便响彻这无边无际的校场!</p>

  “万岁!”</p>

  “万万岁!”</p>

  首先行来的,是大周国主的车驾。由四匹高大的骏马拉着,那马体型竟然不逊色于麟马,周身油光肥亮,黑色的毛发光亮如同锦缎,铜一样的蹄子闪闪发光,当它们昂起头来的时候,便有奇异的烟云火光就在它们的头颈处若隐若现!</p>

  “天生妖兽火云马!</p>

  这些妖马已经在大周繁衍了一百年了,传闻能日行五千里。东平麟马虽然神骏,却也无法和这样的妖马相提并论。”</p>

  姚一顾在近乎沸腾的声音中,低语道。</p>

  马直接行到了那看台宝座处。大周国主所坐的红木王椅极其精细光滑,攀附满盘绕的龙云纹,那木是红色的,比钢铁还要沉重,漆色如玉,放出的光芒令人不敢仰视。</p>

  </p>

  据说这把椅子是当年攻破乌京时,从皇宫里搬来的座椅,自永安校场高台树起来的那一天,它就立在这里了,它是大周国主军威的象征。</p>

  车驾上,一人缓缓起身,大步踏上那独一无二的高台,阳光斜射在他那光洁的盔甲上。而下面是数十万双火热的目光,在仰望着他。似乎,只要这人一个眼色,这些人形成的如涛巨浪一定可以一切都淹没!</p>

  这就是大周国主?!</p>

  苏破也仰望着,感受着这大周国主的威仪。不过眼中可没有那些官员,甲士那般的狂热。在他看来,这种狂热,要多愚蠢就有多愚蠢!</p>

  在大周国主身边,还有一个女子跟随,走在黑底金边、盘绕着的一只金色鸟雀的旗帜下面,走在最显眼的地方,走在所有人的眼睛里。她的头像西郊瑶池里特产的白天鹅一样昂得高高的,她的礼服华丽高贵,一尘不染。她走得不紧不慢,尊贵而有少女风韵。仿佛走在五年前的那个下午,走在她离开苏破目光,羞恼而孤傲的路上。</p>

  跟随国主而行,这是太子都没有得到的尊荣。</p>

  一瞬间,苏破的目光火热了起来。因为她,正是清平公主!</p>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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