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杜秋风鬼鬼祟祟地躲在隐秘街角招手时，雷霆几乎要认不出来，眼前这个邋里邋遢、人不人鬼不鬼的叫花子，居然是当初有头有脸、风光一时的林家堡秋堂主。89文学网
“这不是秋风先生吗，你不是让林家堡给清理门户了吗，怎么还活着呢？”
“秋风见过少教主。”杜秋风虽是蓬头垢面，语气和神态却是从容依旧，丝毫没有低人一等的落魄模样。
“呵，这少教主、副教主的称呼，就像你这秋堂主一样，早就没戏了。”雷霆从腰带里掏出点儿碎银子扔给他“拿着吧，就这么些了，要多了没有。”
“我不是来讨饭的。”杜秋风没接那银子，任凭它掉落尘土。
“那你要干嘛？”雷霆不耐烦起来。
“我是特地来提点少教主的。”
“提点？”雷霆嘲讽地瞪大了眼睛“我雷霆可真成了落架的凤凰了，沦落到需要你这样的破落户来提点我……”
“少教主何必小看人呢。杜某虽是一时失利，但好歹也是风云一时的人物。我对雷教主虽不算是忠心耿耿，可也尽心尽力。只要少教主愿意，我可助少教主东山再起，打败林家堡。让神泉教一统江湖。”
“你当我是林小帆那根嫩葱，随便两句话就能忽悠过去啊？空手套白狼的招数我见多了，你省省吧。”雷霆愈发感觉荒诞地笑了起来“现在正邪一家，我爹都快把林家兄弟当干儿子了，整个神泉教都在为林小帆服务，谁也扭转不了……”
“林小帆现在是林家堡的二少，身后是整个林家堡的势力，少教主单枪匹马，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杜秋风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如果少教主能够成为正式的教主，那情况就不同了。”
“什么？你说什么？”雷霆愣了一愣，随即眼露凶光地看着他“杜秋风，你找死是不是,竟敢劝我造我爹的反?”
“少教主接掌神泉教是早晚的事，这怎么能说是造反呢？相信少教主心里也明白，再这样下去，莫说是一家商号，只怕是整个神泉教、少教主这个位置，都要易主了。”杜秋风笑了一下，走近两步压低了嗓门说道“少教主，势均力敌，才是公平的开始。教主是糊涂了，难道你也甘心糊涂着，被林小帆欺负么？”
“看来，你落魄在外，消息还挺灵通的啊。”雷霆到底是当过老大的人，被他的话说中了心事，也不慌张，反倒端起架子来：“想跟我混，光靠磨嘴皮子可不行，有本事就露一手，给我一个看得起你的理由。”
“少教主大可相信我，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而我又比别人更加了解林家堡”杜秋风伸手进衣襟里，掏出一张半新旧的羊皮纸来递给雷霆“这**家堡的地图是杜某亲手所绘，上面标有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暗道机关。我将此图献予少教主，以表我效忠神教的决心。另外我还可以告诉少教主一个尚未公布的消息。”
“哦？”雷霆打起兴趣了“说来听听。”
“林东海的发妻苏云如今身怀有孕。林东海近来在江湖上兴波助澜，就是为了掩人耳目，预防有心人得知消息，暗算他的亲骨肉。”杜秋风老谋深算地一笑“马上就到正月了，林家堡上下一定在隆重地置办年货。少教主若能善加利用，把握时机，必定可以再度掌握主动，重划局势。”
“还真是个有价值的消息”雷霆坏笑起来“不过，这事儿没这么简单。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暂时不要露面，回头我再找你。”
“那秋风，就听候教主传唤了。”
“哈……哈哈哈哈……”
雷霆被杜秋风阿谀奉承地拍了一通马屁，连日来的窝囊气顿时一扫而空，心里无比爽快，如在云端一般。他带着这种愉快回到“大宝”，就看见冷冬寒一反常态地打扮干净了坐在柜台里，见他来了，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跟他说：
“林东海劝我回去做事了。你以后安分一点，别再跟二少作对了。”
雷霆一听就来了火。自己在外面好歹也是号人物，多少人上赶着要做他的小弟，凭什么就让他冷冬寒当下人一样地教训。于是拍着桌子冲他大骂了起来：
“看不惯你就趁早滚回林家堡去。别当我这么多天都是睁眼瞎子，看不出你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又没逼着你跟我一条战船，你甭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要走就走，少摆那老爷架子！”
“你怎么总是这样，执迷不悟、不知好歹。”
“我不知好歹，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成天喝完酒就知道拿我发泄，你不就是看上我这身皮相了吗？我人都给你了，你却一直不拿我当人看，还想让我死心塌地言听计从不成！冷冬寒，逛窑子也没你这么作践人的！你真当我离了你活不了了？老子现在就一脚踹你出门，就当是扔掉一只玩过的破鞋！你滚！滚啊——”雷霆骂骂咧咧地又是拍桌子又是摔板凳，把冷冬寒给骂跑了，然后自己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店铺，又后悔着怨恨了起来。心说若不是林小帆挖墙脚，自己的人也不至于一个接一个叛变了。
对，一切都是林小帆捣的鬼。他这回非要狠狠地把这笔账讨回来，绝不让他好过！
雷霆这样想着，关了店门，一个人躲在屋里，挑灯研究起杜秋风给他的那张地图来。正如杜秋风所说，他觉得自己应该认真思考一下，如何好好地把握这个即将到来的新年。
※
日子过得一天天飞快，转眼正月就近了。林家堡一年中最冷的时到了，林东海比任何时候都紧张他弟弟那新伤未愈的手腕。他一入冬就千里迢迢地托人从北方买了两条油亮厚实的貂儿皮，找裁缝拼了起来，给林小帆做了一只袖笼，厚厚的包裹着他的腕子和手掌，好让他那只因为受伤而有些筋脉不通的手，在冬天能够保暖，不至于冻伤了。这几日天冷了，他更是时时关照，只要有空就把林小帆的手捧在掌中，贴到唇上，用柔软滚烫的温度替他暖着那有点冰凉的指尖。并且，乐此不疲。
这天林小帆坐在庄园大屋里的长案前，将浸泡了好几天药材和干花的橄榄油一样各取一点盛在小碟里，一一嗅闻其中的香味儿。正要用手指沾了抹在右手背上试试，转头却看见林东海像只偷腥的猫一样，无声无息地靠近他手边，捧起他包得鼓鼓地“蹄子”，好似对着美味一般，贪婪的张嘴含了下去……
“口水臭烘烘的，你干什么呀……”林小帆手一缩，让林东海啃了个空。
“哥怕你冷着了……”林东海老实的抿了抿嘴，冲他笑笑“上回断骨的时候受凉得了风湿，这回既然重接了，就得好好捂着，争取把这病根儿除了。这些个肥皂啊油啊什么的，就别往自己手上试了，万一不合适还得擦手洗手，弄湿了着凉就不好了。来，抹哥手上试试。”
林东海说着摊出了自己厚实的大掌，往林小帆面前一放。
“我是想试试抹上的手感，抹在你手上感觉什么呀？”
“诶，哥把手上的感觉告诉你不就成了吗？来吧……”
林小帆看了看他，左手中指在浸泡过干花的油里沾了一下，带着一滴晶莹的琥珀色油滴，轻点在他的掌心上，借着油脂的润滑，在他粗糙的掌心中，慢慢打着圈儿涂抹开来。幽幽的花香在体温的烘热下散溢开来，林小帆像是在林东海的掌上写字一样，一下一下地勾画着他掌中的纹理。
“这是用白玉兰花干浸泡的茶籽油，雷叔说擦在身上不但香，还能让皮肤白皙。我用它做过肥皂，可是做成以后香味儿就闻不到了，所以我想干脆就这么装在瓶里，当擦脸的面油口脂卖了。正好赶上新年，弄个漂亮盒子再装两块肥皂跟绣花手绢，凑成个新春大礼包，趁着年货的热潮卖个好价钱，大大地赚上一笔。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玉兰油’。皂神牌玉兰油，一听就能火。哎，你觉得抹上怎么样啊？手上老茧这么厚，有没有感觉了？”
“啊，有……当然有……”林东海全神贯注在自己的掌心上。林小帆的手指在掌心上划过，麻痒痒的感觉像小火苗一样，透过肌肤一点点蔓延开来。
“什么感觉？”
“感觉……感觉……”感觉就像有一只小爪子，在心口上挠，挠得他心跳加速，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林东海两只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弟弟划圈儿的手指尖，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感觉就像过年一起烤火……”
“啊？不会吧？难道雷震天真像你说的贼心不死在里面放毒，烧伤皮肤了？”林小帆脸色一变，急急忙忙地站起来要去拿布巾来替他擦掉，哪知手指猛一下被林东海紧紧握住，整个人被推着向后一仰，整个给压在了椅子里，眼前一晃就成了林东海放大的脸。就看林东海两眼**辣的盯着他，就像饿狼盯着肥羊一样。林小帆心跳漏了一拍，讷讷地问道：
“哥……你干嘛？”
“帆儿，哥过年非要带你回家不可……”林东海借着油脂的润滑，轻轻揉搓着他的指尖。不等林小帆回答，林东海深吸一口气，一把将他抱起来扛在了肩上，大步流星朝床上走去。
“哎？！哎！你干什么呀？干嘛扒我衣服……干嘛脱裤子呀……天没黑呢，你干什么呀……”
“帆儿，哥觉得这东西能暖身，哥帮你推拿试试……”林东海沙哑着嗓子坦荡荡地一笑，拿过盛装‘玉兰油’的小蝶，豪气地倒在掌上，两手对搓一下，张开大爪，朝林小帆扑了过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