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何解相思

  我并没有要去宁亲王府的意思,束潇然走之前的那句话,显而易见是对我的约会,我理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因此并没有去。

  封郡主的仪式虽还未举行,消息却已传遍了天京城,宁亲王和王妃只得昭兰一个女儿,膝下再无子嗣,于是人人都在感慨凌家这个女儿的好运,几日里来京中有闺女的达官贵胄之家更是不断地下帖子请我去赴宴,意在接交。我也就天天早出晚归,明着去结交闺阁之友,大多数时间是在赵昂那里商议事情,顺便在赵昂的要求下,将我的手下挨个儿见了一遍。

  赵昂的意思是怕自己要是哪天有个万一,让这些人认了主,也好知道他们的主子是谁。对他的说法我可不敢苟同,活得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不过无法拒绝他,这个人认起死理来,谁也拿他没办法,想当初我要叫他赵叔,他硬是不答应,说自己是奴才,只让我叫他的名字。不过对赵昂让我见人的决定我最终是以惊喜收场,因为见到了两个冷酷帅哥,雪组的海笑和月组的苦泪。

  海笑浓眉大眼,英武非凡,不苟言笑,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气,酷得厉害。他的武器是一把刀,但其实他最擅长的是射箭,天生臂力无穷,可以同时一箭六发,当世无人能比,而其身份更是诡异,竟然是御前一品侍卫。听到赵昂介绍时,要不是戴着面具,我想我的呆样肯定能把辛苦建立起来的威严楼主形象给全毁掉!

  苦泪名字奇怪,人却不怪,长得很漂亮,是个忧郁王子,一双狭长的凤眼时时透着忧愁,让人看他几眼就忍不住想哭。他武功不怎么样,天京城最大的医馆却是他开的,他擅长使毒,可以杀人于无形,这种人不好招惹,幸好他不是我的敌人!虽说当年蓝袍和夜游在我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下,往我脑袋里乱七八糟地塞了些武功秘籍,好像也有用毒解毒方面,不过那些知识是要学习和融会贯通的,不是背得就行,可惜我天性懒怠,除了对轻功有兴趣,加上内力充沛,练起来比较容易,其他的不想费心去学,倒白费了那两个神的力气。

  另外还见了四个异姓兄弟,外号“四斩”,对于他们我不陌生,因为曾经见过了,分派赵昂任务的某一次这四人在场。他们都很年轻,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岁,看着我的眼睛晶晶亮,怪瘆人的,不过赵昂后来解释说那是崇拜。

  我笑眯眯地问赵昂是不是追魂阁选人都要选长得好的,不然怎么他底下的人一个比一个俊美,当时他看我的眼神透着古怪,只点了点头不再吭声,我也不好意思再多问。

  自那日后,束潇然来找过我几次都没有碰上,他让丫环转告约我见面,几次都被我回绝了,这样一来,估计他心下也明白了我在躲着他,于是连着两日不曾来过。以为他放弃了,一方面我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心中又有些黯然。没想到很快他便遣叶轻尘送了封书信过来,我拆开一看,米白色的纸上写着一阕“如梦令”:

  别后风雪不住,

  一片相思难渡。

  今作红豆词,

  假人之手托付。

  辛苦,辛苦,

  盼见容颜亲诉。

  聊聊几句,他的相思之情已跃然纸上。

  “四小姐,请你无论如何见我家主子一面,他这几日很是不好。”叶轻尘哀求道。

  “他怎么了?”我急忙问道。

  “主子这几日茶饭不思,”他偷偷瞅了我一眼,“约四小姐见面,小姐虽回话不会去,他却每次都去候着,在风雪之中一等就是大半天,任属下怎么劝都不回去,想是冻得久了,他自个儿又不知爱惜,这几日感染了风寒……”

  怪不得他竟不来了!我紧抓住叶轻尘的双臂:“病得厉害么?有没有请大夫瞧过?”

  “小姐既然关心,何不亲自去瞧瞧,主子见着你,只怕那病也好得快些。”叶轻尘是他的心腹,想必没有什么瞒得了他。

  “瞧了又如何,即便治得了这一时,治不了一世!”我心头酸涩,对叶轻尘说道,“你转告他,既知不可,奈何为之!他是堂堂王爷,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呢,莫要失了分寸!”

  叶轻尘也是晓得厉害的,听我这么说,嘴唇动了动,终是化作一声长叹。

  我把别人都遣了出去,屋里只剩了银笙陪着。虽说事后解释过将她许配给叶轻尘是假的,但自那以后,每次见面两人都有些别扭,我瞧着倒像是有戏。招手叫过她来:“你帮我送送叶侍卫!”

  银笙向来冷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微不可察,应了一声是,领着叶轻尘出门去。

  我一个人靠在躺椅上静静思量,越想越乱,心头烦燥,只得关起门说要休息,盘膝而坐,调息静气。内息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出门来看,银笙却还不见回来。

  我对锦书说道:“你说银笙会不会跟着那个叶轻尘私奔了?”

  “小姐,怎么这种话你也说得出!”锦书瞪了我一眼,紧接着却是话锋一转,“也不是不可能哦,呵呵,我看银笙看叶轻尘的眼神确实有点不对劲,八成对他有意思!”

  还好意思说我,她自己不是也很八卦!荷烟和小月从厨房端了点心过来,拿到我面前放下,问道:“看锦书笑得那么奸猾,小姐,可是她得了什么好处了?”这俩丫头接受力很强,没来多久就习惯了我们这种相处方式。

  “冬天还长呢,她就开始思春了!”我看了看荷烟,慢吞吞地吐出这么一句。

  “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这丫头不错,有脾气,这会子一气起来,竟对她家小姐我抡起了拳头。可惜我是什么人啊,会让你打着?没等锦书的小粉拳凑过来,我已一溜烟蹿出了苑门,可惜顾着回头看锦书的表情了,没注意回来的银笙,一头撞在她的身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锦书一见哈哈大笑:“银笙你可是给我报了仇了!”

  我坏心眼地一笑,委屈地说道:“银笙你可要为我作主,我问你怎么大半天不回来,锦书就说你跟叶轻尘私奔了,我反驳了她两句,她就追杀我!”

  银笙还没听我说完,眼睛就眯了起来,这是她发怒的前兆,我赶紧闪在一旁看戏。

  “哎呀小姐倒打一耙,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她说的……荷烟、小月,你们快帮我解释啊!”锦书一边躲着银笙的追打一边说道,可惜银笙一向只相信我。

  荷烟和小月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原来小姐说你是因为你讲银笙的坏话啊!怪不得你要追着小姐打。”

  我们仨于是看着她们两个很没形象地在沁竹苑追打奔跑,在一旁笑弯了腰,我的眼泪都笑出来了,借由心头堵得令人发慌的心酸,一下子喷涌而出,止都止不住……

  到了晚间,人都去睡了,独留了银笙在屋里侍候我读书,我的眼睛盯在书上,半天没看进去一行字。银笙将火弄得大了些,坐到一旁低头做着针线,她在绣一个荷包,图案是我亲手画的百合花,很是精致。

  “昭王病得不轻呢!”她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正陷入沉思的我被吓了一跳。

  “你去看他了?”我问道。心中早就料到,不然她和叶轻尘去了这么久,会是做什么!

  “嗯!我知道小姐心中挂着王爷,可是又不能去看他,便自作主张去了,王爷见到我,以为小姐也去了,很是高兴,知道小姐没去,一下子就没了精神。”

  “你去见见他也好,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听叶侍卫说他连药也懒得喝,我服侍他把药喝下去了,他不让我走,一直跟我说起你,连你这几天吃了什么都问,还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别像他一样病了。等他睡下了我才过来,所以回来得晚了。”

  “他倒学起了红楼梦里的宝玉,把你当成了紫鹃了!”我给她们讲过红楼梦的故事,所以有此一说。

  “小姐惹自比黛玉,又怎么忍心让他难过呢?”银笙倒为他说起话来。

  我冷笑一声:“你要做紫鹃,我却不是黛玉,连你也看出来了?那你说我能怎么办,他是个皇子,将来是要妻妾无数的人,更何况他的事不是自己说了算的,有皇上管着,如今我还是他名义上的堂妹!我不知道他们几兄弟打的什么鬼主意,一个两个盯上了我,皇上召我去封郡主就封郡主吧,却要我改姓束,那就是要绝了他们的心思,你难道不明白?”

  银笙如此说,定是那叶轻尘在路上跟她说了不少。她长长地叹了声气:“哎!小姐的本事奴婢一向看在眼里,你一向又怕过什么?倘若你不喜欢那是一回事,但我看得出小姐也是放不下,这几年,昭王对小姐的好那是没话说,何况他妻妾皆无,未必不是专情的人,宁亲王就只娶了一个王妃,他如此对你,未必不能像他叔叔!既然如此,为何不试着去接受呢,其他的慢慢再想办法。”

  银笙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可是她不知道我看尽过历史沧桑,帝王将相,专情者千年来就那么几个,掰起手指都数得清,我敢赌吗?何况一旦牵绊上权势、利益,很多东西都会变质。

  “你今儿是被谁洗脑了,尽说他的好话,是不是叶轻尘跟你说了什么?你与他……”我话说一半,由她自己去猜。果不其然银笙不太自然地咳了两声。

  我故意岔开话题,坏笑道:“怎么?和叶轻尘假戏真做,日久生情了?”

  “说你呢,别扯到别人身上,我才不像你……”银笙瞪我一眼,针扎歪了,手指上冒出了一个小血泡。

  “心乱了不是,听你这么教训,我还以为你胆儿有多大呢,原来也是个纸老虎!”

  “我才不像你,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是喜欢他,喜欢他,只要他肯要我,我还就非君不嫁了,你满意了吧!”她将没绣完的荷包一摔,红着脸站起身来走了,留下我呆愣愣地坐在那儿。

  天啊,束潇然到底有什么魔力,把我最忠心的丫头都给拐向他了!就连他的一个手下,也能让我这个一向泰山压顶不动声色的丫头失去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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