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别经年

  既然没人管我,大好光阴就不能白白消磨浪费掉了。自从明白这一点后,我除了和嫂嫂约好学琴的日子,都会溜出去玩。有时候带了锦书或是银笙大大方方地出去,碰到人问就说是到陈大夫的药店抓药,或是到庙里去上香为我死去的娘超渡,反正本姑娘想了一大堆借口,个个顶用。有时候我去藏书楼看书,看着看着就跳墙出去了,一个人在天京城里到处闲晃。当然我并不怕遇到熟人,有着差不多一甲子内力的我,轻功那可不是盖的,遇到了人也能飞快闪过,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不愧是帝都,天京城里什么样的商铺都应有尽有,吃的喝的用的玩的,林林总总,都不缺乏。还有供人弹琴、下棋、听曲看戏的正规休闲娱乐场所,和青楼不同,都是正经卖艺的,到那儿的人也得按规矩来,不能随便生事,总体上感觉还蛮高雅的。当然也有青楼这种烟花馆所,一个个浓装艳抹的姑娘,在高高的门楼上对着底下的人飘媚眼儿,偶尔还会听到琴瑟笛箫之声从楼中传出。贯穿南北的官道是清一色的青石板铺就,比现代我所在城市的街道都宽,起码也是个六车道;小道也能容两辆马车通过,纵横交错,呈井字形排列,不知是谁规划的,很符合城镇建筑设计的规范。

  看惯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我越来越觉得凌府的压抑气闷,更加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想自己不能总这么混下去了,我那个爹摆明了当我不存在,如今凌府又是三夫人当家,等着那个害死我母亲的人来安排我的命运,想想都不会有好下场,指不定过不了几年就把我卖给哪个大户人家做小妾了。我争不过天,老天爷把我丢到了这个鬼地方,难道我还连人都争不过了?

  我决定要离开凌府,虽说我今年只有十二岁,但我的智力可比十二岁多了十几年,更有着那么玄妙的几十年功夫,我就不信凭我这身本事还能饿死了!头疼的是我的三个丫环,我走了肯定得连累她们,不行的话就只有带上她们一道走了,反正我穿衣梳洗也得有人侍候,不是我懒,是古人的穿着打扮太过繁琐,我怎么都学不会穿没扣子的衣服和梳各种发髻。

  连日来,我叫素月盘点着我的家底,加上我母亲留下来的,现银总共还不到一百两银子,幸好还有几件金银首饰,另外那“京城四少”送给我的几件玉佩看起来倒也是值钱东西。这些东西怎么着也够养家糊口几年了吧。

  “小姐,收拾这些要做什么啊?”素月一边整理散了一床的各种物件一边问道。

  “有用。”我就回答了两个字,还没下定决心走之前,还是先不透露给她听,以免走露了消息。

  素月见我不想回答,不再问了,只带着一丝狐疑不时地看看我。不过我的表情一如往常,看不出什么来。

  “小姐,小姐……雪儿姐姐来传话,说是老爷夫人请小姐到前厅去。”锦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知道是什么事吗?”我抬头,淡淡地问道。雪儿是三夫人的丫环。

  “听说是舅老爷来了,要见小姐。”

  “舅老爷?”我转头看着素月。

  “啊!是小姐的舅舅,小姐满月的时候来过咱们家的。”

  “我母亲娘家姓什么?”我问道。

  “小姐这病不是好了么,怎么又犯糊涂了!”素月笑着说道,“姓夏啊,舅老爷还是个秀才呢,好像是叫夏长卿。”

  得,本人原也姓夏,这回真算是找着家人了,不知道我这几十年不见突然冒出来的舅舅这次来是干什么。

  我随着雪儿来到前厅,父亲和二夫人、三夫人、五夫人都在座。那个头戴襦巾,身穿蓝绸双团鱼纹单袍,腰系罗带,白净面皮,四方脸的中年文士想必就是我的舅舅了,看到我,他抑制不住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就是云萱么,长这么大了啊。”

  “云萱,还不过来见过你舅舅!”我的父亲用他一贯威严的声音说到。

  我上前施了一礼,叫了声舅舅。在丫环的指引下坐在下首。

  三夫人对我说道:“你外祖母家前些年搬去了南边,路途远了,这两年咱们两家也没通音信。这次你舅舅来,原是来看你母亲的……”

  她掏出手帕抹了抹眼角,接着说道:“不曾想我那可怜的妹妹已不在人世了。你舅舅的意思是想接你回去住个一年半载的,南边的气候暖和,也适合你养病,你还能陪陪你外祖母。这自然是人之常情,我和你父亲都没意见,不过也要听听你的意思。”

  说了这么多分明就是想我走嘛,还说什么听听我的意思,你心下是巴不得我快快走吧,还搞这套虚情假意!我心想。却不知这一来正中我下怀。我还正愁着找不到借口一走了之呢,于是回道:

  “一切但凭父亲和三娘作主!不过……”我顿了顿,继续说道。“我那三个丫环……”

  “既是你的丫环,就一并带了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舅舅说道。

  “好吧,既然舅老爷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定了!云萱,你先下去吧,把该带的东西收拾好了,和你姐姐妹妹们告个别,舅老爷赶明儿一早就走。”三夫人说道。

  我很有礼地躬身告退,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那是乐开了花,凌府啊,咱们这就要说拜拜了!

  进了沁竹苑,我一脸喜色地问素月:“素月,把咱们这几天清点的东西都给我打包装好,明儿一早咱们就得走了。”

  “到哪儿去啊,小姐?”素月不明所以地问道。

  “去我舅舅家,老爷夫人准了的,让我去舅舅家住,我估计这一去得几年才能回来,所以咱们得把东西都带上。”

  “小姐,离开自个儿的家去别处住,有高兴成这样的么?”素月怪到。

  “怎么不高兴啊,在这个大宅门里你们住得不嫌烦吗?规矩一大堆不说,出个门都难!我打听过了,我舅舅家可是住在南边的潞州,离这里远着呢,你们肯定也没去过,南方山青水秀,可好玩了!”我说道。

  “小姐你又没去过南方,怎么就知道好玩了?”素月笑道。

  我总不能告诉你我前世就是南方人吧!

  为了了解我所处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空间,这一段时间我可是看了不少地理人文方面的书籍。根据书上的记载来看,容国的河山和我原处的中国并没有多大区别,差别就在所经历的时代变迁和名称叫法的不同而已。

  这一段时间以来,经过苦苦的思考,我终于想通了现在所处的这个时空和我原来的时空究竟有什么不同,打个比方说,它们就好比一个千层饼的其中两层,揭开来看,两层饼是一模一样,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是组成这两层的面分子、面原子却又是不一样的。

  我很期待看看这容国的大好河山和我记忆中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有什么不同。

  忽然发觉思绪飘远了,我言归正传,接着说道:“愿意去的赶紧来报个名,不愿意去的可以留下。”

  几个人都笑嘻嘻地举手说道:“小姐到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一段时间来的耳目熏染,她们早已习惯了我的说话方式。

  别的人我懒得管,哥哥嫂嫂和大夫人那里是得去辞个行。

  我先去大夫人那儿。这位大娘以念经礼佛的方式跳出这个红尘恶风波,也不知心中是真放下了还是没有。听说我要走,她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在这个家委屈了你,走了也好,你舅舅是秀才出身,跟着他,你也能学点东西。”

  “一向多亏大娘照拂,云萱在此谢过。他日如有机会,定当报答大娘的恩情。”这个家中的几位夫人,也就这位大娘有点人情味。说起来,我还应当感谢她请医救了凌云萱一命呢。

  “说什么报答不报答,人各有命!”她叹息到,“看得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记得别忘了有我这个大娘就行!”

  这是个可怜的女人啊,都是我那个老爹造的孽哦!

  我孩子气地举起两个手指头说道:“大娘,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出得净心斋,来到梅苑。难得哥哥今日竟在家,听说我要走了,急忙道:“哎呀!后日楚公子要宴请朋友,还央着我请四妹妹去教他家的厨子做冰粉,还要请四妹妹帮他出那个‘脑筋急转弯’的题目考人呢。我可都打了包票的,他把话都放出去了,到时候东西没得吃,乐子也没得玩,我可如何交待啊!”

  我一听乐了,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

  “这有何难,我把做冰粉的方法和脑筋急转弯的题目写下来,你拿去给他不就得了。”

  嫂嫂自告奋勇地研磨,我提笔就写了起来。

  “大哥,我看我就不写答案了,我一个一个说给你听,到时候你就做主考官,好好考考他们。”

  大哥一听很高兴。我这个大哥别看外表冷冷的,其实骨子里也是个爱搞怪的,不然和我这个大嫂如何能成一对啊!

  第二天一早,我就带上丫环,和家人作别,跟着舅舅坐上马车离开了天京城,向潞州而去。如此一去就是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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