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杀手的理论知识

  龙武十一年八月七号，星期天，天气：晴有云。微热。</p>

  俯视狗群，我没有在意脸颊上有些腥臭的血液，眼神一如之前暴戾杀狗之时那般疯狂与冷静。身上刻意营造出某种令人心寒的恐怖气息。</p>

  虽然我只是一个刚入江湖的虾米，虽然我一身本事连一个寻常跑江湖的人物都不如，但是我知道我自己拥有什么样的优势，拥有者别人所不曾拥有的某种能力，而且我还知道该如何让自己的这种能力挥其应有的作用，这种能力就是――造势！</p>

  学自家乡老猎户的造势手法，我刻意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凶恶残忍一些，就好像当初我威胁荷盼之时所营造出来的那种气场一样，此时的我，需要的就是比在场的这些恶狗更加疯狂更加凶恶的气息，只有比它们更狠更恶，我才能占据更大的主动，也更加安全！而现在看来，我的造势又一次成功了。整个狗场之中一千多条狗，在我残暴杀死其中一条，在我有些疯狂恐惧的气息下，一时间竟是没有一条狗敢再次上前，一试锋芒！它们全都退离我身体两米之外，瞪着依然凶残的眼眸，呲牙咧嘴呜呜咽咽地低声嘶鸣着，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来的。</p>

  此情此景，让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只要能唬住这些狗，只要不让它们全部一拥而上，那么我就可以心翼翼地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因为我时刻记得下楼之时张桠楠对我过的话，此番磨练，不求杀戮，只求杀气！</p>

  既然只求杀气，那么我营造出的这个氛围，应该算是杀气了吧。</p>

  心里这样想着，我却不敢回头去看楼上的张桠楠，因为我只要稍一分神，这个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气场就会出现一丝破绽，继而如同因为一个洞穴而决堤的千里堤坝一样土崩瓦解。</p>

  似乎猜到了我此时的想法，楼上忽然传来了张桠楠略微满意的声音：“看来你领悟的很快。不过杀气这种东西虽然和杀戮无关，却有一个十分重要且必须的前提――它必须经过杀戮的磨砺才能形成。只有经历过生死，沐浴过自己与敌人的鲜血，你才能真正拥有这种比杀戮更加让人胆寒的东西。虽然你刚才以残暴立威，算是面勉强制造了这么一个场面，但这毕竟不是杀气，只能算是――凶气！”</p>

  凶气？我蹙了蹙眉，知道张桠楠的是实话，依靠凶狠暴戾残忍而震慑住的这种场面，靠的就是让人心生畏惧的凶狠气息。虽然能够达到和杀气异曲同工的妙处，但这毕竟不是沐浴杀戮而成的，不是杀气！</p>

  停顿了片刻，待我消化完自己的话之后，张桠楠接着道：“真正的杀气靠的不是凶残，靠的不是冷漠，靠的也不是血腥，而是那种睥睨间生死尽在掌握，谈笑间生杀予夺，举手投足间让人命悬一线的感觉，是随时可能变生为死，杀人于当场的气质与可能。这种东西虽然不同于杀戮，却只能出自杀戮，生于杀戮，养于杀戮，最终越杀戮。”</p>

  “生于杀戮，养于杀戮，最终越杀戮？”我低声重复着这句话，若有所悟，心中不期然升起一股难言的苦楚，看来是真的要大开杀戒才行了。杀狗立威固然是一步妙棋，却不是张桠楠想要达到的目的。既然要营造杀气，自然还是要开杀戮的。</p>

  “你能够想到营造气场，震慑群狗，起来已经很令我意外了。但是这种凶暴的气场其实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般稳定和安全，越是残暴的人往往越是死的憋屈，人的恐惧在被压抑很久之后是会反其道而行，生出某种大无畏的生死观和勇气来。所以残暴往往是被长久的软弱所消灭。别看你现在震慑全场，那些恶狗不敢轻易上前，但我敢保证，只要你再将这种气氛维持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有真正不要命的疯狗出现――亲自破坏你的凶残！而且绝对是先前表现的最软弱最胆的狗！”张桠楠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讲师，此时此刻竟是将这些不怎么易懂的道理尽数教授于我，真正做到了一个师傅应该做的事情。实话，过往的日子里我的这位美人儿杀手师傅，除了偶尔的几次提醒和漠不关心的训练之后，可就很少有开口传授理论知识的时候。此时听她侃侃而谈，我虽只是站在楼下很远的地方，却也能够清晰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春风吹拂过耳畔，低沉的声音少了往日的冷漠，多了一份淡淡的关怀。</p>

  只不过好的气氛总是容易被轻易打破。似乎是为了证实张桠楠的理论似地，原本畏惧不前的狗群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带着哀鸣味道的狗吠声，然后一只浑身毛早已没了光泽，耸拉着两只耳朵的四肢瘦弱的仿佛只剩下皮和骨头的瘦狗摇晃着冲出了狗群，朝着鹤立狗群中的我扑了过来。只看这只狗如此潦倒如此瘦弱的身躯，就知道它曾今是多么的胆懦弱，以至于被群狗欺负成如斯模样。</p>

  然而越是懦弱胆的人，越是有打破规则，挑战权威的勇气和可能。因为在长久的惧怕与懦弱退缩的背后，是一种放弃了一切只剩下生死的破怪破摔般的疯狂，而如果在如此退缩之后这些人还是无法摆脱死亡的悲伤结局，那么对于这些坚持保命的人来，又还有什么不能够放弃的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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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如此，将生存作为第一本能的动物，比如狗，自然也是如此。而这只瘦弱的可能随时饿死的瘦狗，此时此刻所作的，就是抛弃了最为重视的生死之后的绝命疯狂。不为别的，只为拼死一搏，因为不拼只能死，一拼却还有活命的机会！</p>

  当然，一条如此瘦弱的狗并不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看着它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倒下的身躯，以及那并无多少气力的扑击，我很有自信能够一巴掌拍死它。</p>

  “从众效应。人在某些时候，特别是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是会不期产生这种跟随的心理的。而一旦有一个人敢于走出人群去往某个方向，那么就会有第二个人跟着出去，继而第三个第四个……第十第百个……这就是从众效应。而这个效应其实在很多动物身上都能看到。不要看这条看上去快死的狗，因为它可能带动的某种危险已经离你不远了。”楼上的张桠楠适时提醒道，声音依然低沉平淡，语却是少有的快。“这就是凶气可能造成的不良后果，它随时都有可能被某些过于胆而突破了生死的人所破坏，造成与期望背道而驰的后果。”</p>

  望着突然间躁动起来的狗群，我微微眯上了眼睛，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楼上那个一身玄衣的高挑身影，问道：“这些理论都是从哪里学来的？”</p>

  一抹微笑绽放于楼上女子白玉般的脸颊上，张桠楠低头看着我，侧着脑袋有些调皮的眨眨眼：“这些都是我的心得体会，当然是我自己的。”</p>

  杀手也有理论？我愕然望着她，心中莫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