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一语惊醒梦中人

  光阴流逝,一转眼的,已是接近了年关了,贾家里自是热闹了起来的,个个儿喜气洋洋。管家的凤姐等人那是忙得没得说的了,那些下人们也是忙的很,闲着的怕就是贾母、黛玉、三春和宝玉几个了,就是宝钗也是忙得少到这边来。

  黛玉自是每日悠闲地上三春那坐坐,赏赏花园子的雪景,聊聊女儿家的私话儿,倒是与那三春姐妹的感情越发的好了起来。只是,每天一到夜晚时分,黛玉都会想起那个远在苏州的家来,若是以前,这时候定是一家四口窝在一块儿品茶烤火,满室的温馨,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了。看着别人热闹,热闹全然是他们的,自己真的什么也没有。现在,父亲孤身一人在家一定很想自己和哥哥吧,父亲会不会已是很苍老了呢?哥哥如今是不是正在与胡安族的骑兵激战呢?边关一定很冷,哥哥会不会被冻坏呢?还有林叔他们,是不是也没了这过年的兴致了?呵,自己如今真是越发的像黛玉了,不,应该是越发的像那原著中多愁善感的黛玉了,看来这贾府还真不是个好地方。

  飘飘扬扬、断断续续地下了几日的雪,这天气终于是放了晴了,黛玉的心情倒也随着天气有了好转而好了些,便是约了迎春、惜春去了探春处,因着这几天的雪,姐妹几个倒是有几天儿没见了,也是有些个想念的。

  此番,黛玉几个正坐在探春的屋里闲聊着,却见着凤姐儿身边的平儿来了,忙是拉着她坐下了。平儿倒是被唬住了,直道不敢受不敢受。

  “我说平儿姐姐你就莫要如此推三阻四的了,我们都是些闲人,你可是忙着呢,千万不要累坏了。”探春在一旁笑道。

  “是呀,是呀,若是让平儿姐姐累坏了,二嫂子还不得找我们几个算账的?”惜春亦是打趣道,“平儿姐姐就当是可怜我们几个。”说罢,自个儿倒是先笑开了,倒是与以往的冷淡样子不同。

  平儿正要开口说话,却是被黛玉抢先了一步,“正是四妹妹这话呢,平儿姐姐为这个家忙活,若是病了什么的,我们哪里还能有这样的悠闲日子的?”

  平儿被她们三个这样轮番儿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而黛玉几个则是在一边捂着嘴儿笑着。

  迎春瞧平儿不好意思起来,便上前解了围,“平儿姐姐这会子来怕是有正事吧,不然二嫂子在这般忙的时候怎的会放了你来的?”

  “正是呢,二奶奶打发我来是要告诉各位姑娘一声,明儿个隔壁宁府里请这边的人过去赏梅花,要姑娘们心里有个底儿。”平儿赶忙回答道,又笑道,“可巧儿,来的路上遇上了入画,她说你们姐妹几个都在三姑娘这里,可省了我的气力了!”

  然而,听了平儿的消息,惜春却是沉下脸来,冷哼了一声儿,方才的好心情儿全然不见了踪影。大伙儿倒也不惊讶,都已经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惜春只要一听到宁府的事就会脸色阴郁的了,原因大家也算是心知肚明了。一时间,气氛倒是冷了下来。

  平儿见此自是不多留了,自己不过是个丫鬟的自然不能说什么,更是别提去劝说了。

  黛玉几个看了惜春那个样子,均是轻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不久,迎春告了辞走了,惜春也知道自己方才的样子怕是搅了大家的兴致,也是起身要走。

  黛玉心里清楚,怕是以前迎春和探春没少劝过惜春这个丫头罢,只是没用,如今已是没什么能说的了,故而才会沉默不语,如此,自己要不要去劝劝呢?还是试试吧,也许会有效果呢。

  “四妹妹,我与你一块儿走可使得?”黛玉亦是起身,拉着惜春问道。

  惜春倒是没拒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黛玉便向着探春告了辞,两人便是出了探春的住处,却是叫带来的丫头远远地在后跟着。

  一路行来,曾经精雕细琢的假山磐石、水榭凉亭如今均是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一树树的红梅、白梅正开得十分的惊艳,如此一来,这个地方倒是看起来干净了不少了,黛玉嘴角不由上扬,笑了。

  “林姐姐为何无缘无故地笑呢?”走在黛玉身边的惜春看着黛玉那隐隐的笑意,不解的问道。

  黛玉并不急于回答,却是伸出莹白的手,从路旁的一株小梅花树上摘下一朵儿开得正艳的梅花来,凑到嘴边嗅了嗅,却是看着惜春问道,“四妹妹,你说这朵梅花漂亮么?”

  惜春不明所以,只觉得林姐姐嗅着梅花的优雅清丽的样子就像那落入凡尘的梅花仙子,只是点点头。

  “那妹妹可知道怎样才能培育出好的梅花来么?”黛玉将那朵梅花穴入惜春的发髻,很是相衬。

  惜春稍稍有些脸红,还没有人为自己簪过花呢,除了服侍自己的人。

  黛玉知道惜春定是不知道这个的,毕竟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家小姐,便开始解释。

  “这梅花和其他的树啊花啊一样都是需要养料的,就如人需要吃饭一般,而最好的养料就是人畜粪*。”

  “可是林姐姐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呢?”

  “在我瞧来,这府里可不就是污秽的如同粪*么?你看,这梅花经过了粪*的浇灌它依然开出了美丽的花,依然展现自己的美,可不是出淤泥而不染么。”黛玉笑着看了惜春一眼,“那么你不也可以像这梅花一样么,在这污浊的地方依然保持着纯净,依然可以很美丽!”

  “林姐姐……”惜春已是感动地哽咽了,“我真的可以出淤泥而不染么?”

  “自然可以。”黛玉郑重地点点头,“这府里其他人的所作所为自是与你无干的,又何须在意呢?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不是?”

  惜春点点头,心头的郁结已然是去了不少。

  黛玉接着道:“这府里整日里是风刀霜剑的,让人很是难熬,尤其是我们这些个姐妹,只是妹妹为何不换个想法呢?所谓梅花香自苦寒来,这府里可不是个锤炼我们的好地方么?你看那宝玉,整日在温柔乡里头呆着,可是知道点子人情冷暖、世间的苦楚无奈的?倒是天真的很,竟是痴长我们了。”

  “经林姐姐这么一说,倒真是那么一回事呢。”惜春感叹道。

  “妹妹想通了就好,倒是没白费我的一番喉舌呢,不然我可得上妹妹那去蹭茶喝的。”黛玉开玩笑道。

  “林姐姐随时都可以去啊,我定会好好招待姐姐的。”惜春吐了吐舌头,看样子心结怕是差不多被黛玉给解了。

  “其实妹妹也还是幸福的了,生在这样的家里,虽说得不到什么温情,却好歹是衣食无忧的,可是这天下还有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比起他们来,我们算是幸福许多了。”黛玉想起自己曾经看过到穷苦的人来,这贾府里的一顿平常饭菜可够那些人一年的吃穿用度了。

  “林姐姐,这世上真的有这么苦的人么?我都不知道的。”惜春疑惑道,“林姐姐是怎么知道的呢?”

  黛玉拉着惜春的手,微微一笑,“这世上当然有很多这样的人,妹妹自幼长于深闺之中自然是不知道民间疾苦的。至于我么,我亲眼看到过那些人的苦难呢,我跟你说过的,我从小儿被充成男儿养,父亲是准我出门上街去的。”

  “林姐姐,你家可真好!”惜春很是羡慕,“林姑爹只娶了敏姑妈一个,还对你那么开明,而且,林姐姐,你哥哥对你好好哦!”说到这里,惜春的语气却是弱了下来,“我好像也有这样一个哥哥,可惜……”

  “傻丫头,看你平时那个冷淡样儿,不知道的只会以为你是个没情义的,其实啊,你也是个渴望亲情的,所以才会那般在意这府里的好坏。”黛玉怜惜不已,这个倔强的丫头!

  惜春已是眼中含泪了,“林姐姐,我……”是啊,若是自己果真的没情没义,又为何会听了宁府就生气呢?林姐姐真是看得通透!

  “你也莫要哭,这府里虽说是人情薄,却也是还有些情在的,你的迎春探春姐姐不是与你姐妹情深么?我亦是真心的对你,就是那宝玉,虽说是个糊涂的,可是对姐妹不也有几分真心在的?依我说呢,妹妹也是不用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冷了心,好好珍惜自己身边的真情才好呢。”

  惜春倒是擦干了眼泪了,仔细想想,正如林姐姐说的,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对于那些不值得的人又何必在意呢?自己以前倒真个是钻了牛角尖了。

  “林姐姐,今日里听了你的一番话,我倒真真是醒悟了,从今儿个起,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如此甚好呢!”黛玉欣慰地点点头,自己真的是很怜惜这个看似清冷实则心热的小丫头,看着她想通了,自己自然是高兴的,如此,自己算不算是改变了她的命运呢?原来,自己活着真的还是有价值的。

  “好了,我们在这里也是呆的久了,也是得走了。”黛玉拉着惜春便走,“要不上我那落霞轩中坐会子?”

  “那敢情好呢!”惜春正是求之不得的,满口应承下来,两人倒是你追我赶地笑着往落霞轩去了。

  那一树树的梅花依然绽放它们的美丽,留下满园的芬芳,而女孩子绽放了美丽又会留下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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