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揭短不厚道

  一天晚上我被杆杆十万火急地喊过去,说张丽下午被辉辉家这条街的街霸王韩平硬生生地从学校门口给劫走,然后拖到一个旅馆给上了,辉辉也刚知道,估计今天晚上要出事儿……我挂了电话蹭蹭地换上一身方便利落的休闲装就赶过去了,估计110出警顶破天也就这速度。下车后我在渐渐暗淡的夜色中迎风疾走,脸上表情恶狠狠的,估计我当时如果手里再拎把武士刀,那气势绝对就是一女杀手。让人抓狂的是,在我刚刚要转到一条通往辉辉家的僻静小巷时,我一脚踩到了躺在地上的半个已经开始融化的冰激凌,差点一个踉跄栽在地上,严重破坏了当时整个画面的美感和我“女杀手”的形象。

  去到辉辉家一看,胖魁、辉辉、杆杆三个人正闷头喝着白酒,啃着卤兔头,一屋子的云雾缭绕。问辉辉怎么回事,辉辉面无表情地说,张丽被韩平睡了。我怒冲冲地嚷:“去找回来呀!不能就这样算了吧?”我们方言的“找回来”就是去找对方报仇的意思。在我看来,自己喜欢的女孩儿被人睡了,而且是在女孩儿自己不情愿的情况下——那仇是必须要报的,而且立刻、马上就得报,否则就太不像男人了。可是辉辉只是很风平浪静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算了,韩平以前和我是朋友。我说日你妈的,“他知道你追张丽还睡她,他当你是朋友了吗?”辉辉不做声。胖魁的情绪被我弄激动了,也在旁边挥着膀子煽风点火的嚷,走啊,去找韩平!幺妹都发话了,你还不如幺妹……杆杆碍于形势也在旁边试探着起哄,但是声音秀秀气气的,完全不是他平常的风格,看样子并不是真的敢去。

  韩平当年在那条街,讲横他得排第一,多少小混混看了他都得点头哈腰地发烟。我那时是绝对的年幼无知、凭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和所谓的仗义,不要脸不要命地蹦,要是换现在,我才不会那样傻气地上赶着要去帮人出气,尤其当对方还是韩平那样的角色。

  那天到后来辉辉还是没有去,我在旁边恨的牙痒痒,心想辉辉老子真的是把你看白了。事情过了几天之后听杆杆问辉辉,你还准备去找张丽不?辉辉说,还找来做什么?又不是chu女了,睡都给人睡了。杆杆说,也是哈……这件事让我十分鄙夷辉辉和杆杆,后来陆续看到和听到的一些事也让我彻底明白,这些社会混混对女孩子最初的所谓“喜欢”,只不过是想找个鲜嫩的睡一阵,玩儿几天——当然,这个鲜嫩的最好是个chu女——之后若是爱了,就吵吵闹闹地爱下去,若是有一天腻了,就铁石心肠地一脚踹开,任凭你跳河上吊抹脖子割腕。

  那件事后和辉辉一起玩儿时再碰到张丽,我的脸总是臊的通红,心里尴尴尬尬的,好像是我辜负了张丽一样,辉辉倒是冷静得很,嬉皮笑脸地问一声:“也,美女,又去哪里耍咹?”张丽总是轻轻笑一下,也不回答。在之后好长的一段时间里,张丽那略带一丝幽怨的眼神和浅浅的客气的笑容总是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相当胸闷。“张丽事件”后来我们几个谁都没有再提过。我知道提这事儿很不厚道,我也知道骂人不揭短的道理,若不是一时激动,并且一心想颠覆辉辉一贯的逻辑和对杨木那莫名其妙的思维定势,我今天也不会这样口不择言地提及。不过现在骂出来我心里的确是爽多了。谁说的大家爽才是真的爽?狗屁,很多时候,让自己爽了才是硬道理。

  我常常都在想,像我这样动不动就跟人急、而且还得了强迫症似地老爱管闲事的臭脾气,居然还算是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现在,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长这么大,真正意义上的挨打,除了我爸打我之外,就是前不久被李梦冉的“暴力男友”那么一推摔破了头。

  提起我的爆脾气我妈总是焦虑得很,说你这样早晚要吃亏的,要吃亏的。但凡她从电视上看到谁因为和人起争执或者打架几刀被人给捅死了,就要原汁原味儿地讲给我听,那声音悠长沉痛地,就跟已经有人拎把刀在楼下等我了一样。我爸说的更吓人,经常鼓起眼睛问我:“你知道枪毙的都是些什么人吗?就是你这种胆子大还没的脑筋的!”真是的,被混混干掉和被政府干掉,他们居然都给我想到了。那时不懂事,总觉得妈老汉儿想的太多了,心里还暗暗好笑,长大后才明白,父母对儿女的担心,那真是无孔不入的。我觉得我爸我妈生了我这个女儿还是够倒霉的,只要我不在家里,他们可能随时都在提心吊胆,可我偏偏不争气,一个月30天,我起码有28个晚上都在外面,家,早已经沦为了我每天睡觉的地方。

  那天砸了辉辉半只鸡爪子之后回来,走到我家楼下巷口的时候,看见黑暗中歪坐着一男的,估计不是醉鬼就是在堵截某个女孩子。结果果然没猜错,他两样全占了。此人是章陈,我曾经“天之涯”的战友。我离开“天之涯”后,章陈也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每一次都很怀念我的样子,但是每次都说不了几句就赶在他女朋友出现之前急匆匆地挂了。2000年千禧夜,他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女朋友跟着一个有钱男人跑了,我就想哪天应该约他出来聊聊,用我“心理疏导”的专长给他疏导一下,无奈我一直都挣扎在贫困线上,身上那点儿钱出去和辉辉李梦冉喝酒,光花点自己的烟钱和车费什么的也就差不多了,哪里还有心思主动去约谁,估计章陈的情况也和我差不多,所以大家一直就没再见过。

  章陈开口阴森森地叫我的名字时,我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了,又折回来看,看着看着我就笑了,然后慢慢蹲下去,挑着眉毛问:“兄弟,想我了?”我把已经有些歪歪倒倒的章陈带到了体育馆,还买了好些酒和吃的,章陈居然还死活去宵夜摊炒了一份价格不菲的脆螺打包,过了那么久了,他居然还记得我爱吃炒脆螺,这让我很有些意外。章陈亢奋异常,说老子今天有钱,所以来找你了,请你喝酒!我问他怎么有钱的,他骄傲地拍着腿说,昨天半夜被车撞了,开始对方说带我去医院检查,我一闻见对方喝了酒就死咬着要报交警,对方吓了,当场赔了我1000。我说你不会改行碰瓷了吧?章陈一本正经地甩着脑壳:“没有没有,是真撞的。“我说啧,这顿酒请的悲壮。心里酸酸的,既难受又感动,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章陈问我现在的情况,我思索了一下,情况挺多的,是先讲工作呢,还是先讲感情?后来想想还是先讲工作吧,先事业后感情嘛!讲“锦绣园”的时候章陈一直啧啧地摇头,说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蒋芸能受这种气,能受那帮贱人这种欺负。一句话说的我悲悲切切的。我说日妈这就是生活,哪能容你时时处处都趾高气昂的。简单地讲了杨木之后,章陈很老练地点评:“他现在对你是真的,但是随时能变,你信不?”我说信。好像某位伟人就说过,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谁能保证他哪天会不会鬼迷心窍地爱上另外一个女的,并且还相见恨晚?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现在对杨木的信心。如果***真变了,我也认。

  我问章陈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交新的女朋友?想起刚才他瘫坐在我家楼下的样子我心里就酸酸的,不知道究竟要怎样的难过才能让一个平日里注重仪表的男人半夜醉倒在一个朋友的楼下。果然,我刚一开口问,他居然就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一边还口齿不清地骂:“妈的逼,感情,感情,老子是再也不信了……当时多坚决啊,非我不嫁啊,患难与共啊,同生共死啊……一瞬间就全***变了……女人,都他妈是物质的,冷血的,绝情的……“我越听越不对,急忙打断:“喂喂喂,你咋跟个婆娘伙样,受点打击就认定天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旁边此刻就坐着一个喝醉了的好女人,只可惜不是人人都有杨木的运气……”说完我仰天长叹:“幸福的杨木啊!”

  章陈被我闹得乐了起来,说以后再找女朋友,一定要带来我给她上一课,先让我给她洗洗脑,教她如何做一个好女人。然后我们认认真真地商量凭我们的关系,培训费应该怎么收,打打闹闹地商量了半天没有商量出个结果,然后两个人忽然都安静了下来,直挺挺地躺在体育馆空旷宽敞的台阶上,抽着烟望着天上的星星。章陈很抒情地说,蒋芸,我怎么觉得每次想起我们曾经一起打工的日子,都跟做梦似的?当时觉得穷,觉得苦,可是现在回想起都只剩美好了。这两年再穷也没有在“天之涯”的时候穷,可是我却常常怀念起“天之涯”,怀念起我们一起喝酒聊天的日子,怀念K2,怀念上班的地方有好朋友相依为命,下班回家有老婆在家等着的感觉,真***美呀……

  我听声音不对,翻身去看,章陈的眼角居然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泪在漫天星光下很煽情地闪烁。我说你干什么呀章陈,非得来点儿伤感……说着我的眼眶也红了起来,鼻子一抽一抽的,跟个傻妞一样。

  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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