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一个人的战场

  和杨木一起几年,无数的聚散、孤独、无助和惶恐,原来一直都一点一点地积压在我心里,而现在,今天,当所有支撑我走下去的希望全盘破灭,当我确定所有曾经的一切已经成为往事,故事已经嘎然而止,当我一个人瘫坐在这黑暗封闭的小屋……我整个身心才忽然像散了架似的,瘫软得自己拽都拽不起来。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一瞬间有点恍惚,以为是天还没有亮。撑起身子看了表,觉得头疼欲裂口干舌燥,抓过矿泉水猛灌了半瓶,开了灯,看见满屋的狼藉。烟灰掉的满席子都是,枕头上湿湿的一大股白酒味儿,几袋小吃散落在地上,看样子我昨天晚上几乎就没有吃。地上一地的烟头,还有一根剩下几乎大半的烟,一看就是掉在地上自然熄灭的,估计是睡着之前抽的最后一根,幸好昨天没有把烟掉在白酒里,一把火把自己给烧喽。

  我点燃一支烟靠在墙上休息了一会儿,浑身软得不行。看见旁边的酒瓶里还剩下一点点酒,估计还不到一两,奇怪自己怎么会连最后这一两都无法坚持着喝完就醉了。想想怪可惜的,我这人生平最不愿意浪费的就是酒,于是抓过瓶子准备把这点酒喝了,结果刚刚喝进去一口,还没有来得及咽,一阵恶心就窜了上来。这下可了不得了,胃里面立刻开始翻江倒海,整个人虚脱无力,浑身一阵一阵的虚汗直冒……我赶紧用手捂住嘴,一面努力地伸手去够仅一步之遥的垃圾桶,刚刚抓到垃圾桶,就嗷的一声吐了出来。这下可就跟打开了阀门似的,我扶着垃圾桶一直狂吐,吐出来的全是哗哗的水,到最后水都吐完了,就干呕,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似的。

  好不容易停止了呕吐,我一下子累趴在凉席上,然后思维空白地睁着眼睛趴了一会儿,翻身继续睡觉。想着不用上班,不用回家,不用四处寻找可以收留自己的地方,心里十分轻松,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睡醒,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了。想起自己已经关机了好多天,如果辉辉他们拼命往我家打电话可就糟了,那还不得把我妈老汉儿吓死,于是马上开了机,同时出门去给家里打电话,电话里我爸火飒飒地问,为什么打传呼你一直不回?我说我的传呼忘在李梦冉家了,直到她今天从外地回来才拿到了传呼。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爸说辉辉每天打好几个电话来家里,问我回来了没有,吓得我妈腿都软了,以为我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儿。我嘴里说着,嗨,我能出什么事儿,“我这体魄我这气势,谁还能欺负我不成?“心里却想狗日死辉辉,做事永远不过脑子,改天非得好好骂他一顿。

  传呼上有几个消息居然是董娟的,不知道找我会有什么事儿。我想了想还是给她回了电话。董娟在电话那头一听我的声音立刻哭得肝肠寸断,说幺儿啊,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好造孽,你都不关心一下我……我脑袋本来就痛得不行,听她一哭更痛了。我说你先人又咋子了嘛,董娟说幺儿你出来陪我喝酒吧,我难过。我说不要提喝酒,我今天是不能喝了,光听到酒字都想吐,“你实在要我陪你就过来吧,但是酒我是不能喝了。”

  我给董娟说了我住的地址,然后回去收拾了一下屋子,累的我呼哧呼哧的,像刚爬完了20层楼一样。一个小时之后董娟嘎达嘎达地来了,进屋环视了一下四周,说你怎么租个这种房子?哎呀好大一股酒味儿……我也不理她,靠在墙上自顾自抽烟,董娟原地站了一会儿,万分幽怨地质问我:“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也不问问我怎么了?“我斜乜着眼睛:“那说吧,你怎么了?”董娟窜过来蹲在地上一把抱住我的手臂,可怜巴巴地说:“亲爱的,我和我男人吵架了,我气惨了……”

  我说怎么了嘛?董娟开始啪嗒啪嗒地哭起来,说她几天前发现她男人身上有刺青,是刺的他以前女朋友的名字,让他去洗了他还不愿意……我心里又气又烦,想到董娟完全不关心我,不过问为什么我屋子里一大股酒味儿,不过问我为什么一个人搬出来住,不过问为什么我本该上班的日子却一个人在一个烟雾缭绕的小黑屋里关着,永远只沉湎于自己的爱恨情仇,永远只关心她自己,连个外人都不如,刚才出去回电话,人家杂货店的阿姨还问我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而眼前这个哭的梨花带泪的女孩儿,我曾经最好的朋友,连一句轻描淡写的关心都没有。

  我气咻咻地一甩手扔掉手里的烟,没好气地吼:“你幼不幼稚啊董娟,以前女朋友的名字能说明什么?你总不能指望他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对谁动过心吧?我一个朋友整个后背都刺的他女朋友的肖像,要遇上你,你是不是准备把人的皮给剥了!“董娟被我吼懵了,杵在哪里瘪着嘴望着我。然后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她:“不会吧,你和他一起那么久了,最近才知道他身上有刺青?”董娟怕怕地回答我,说,不是你以前碰到的胖的哪个,是另外一个……我愣了一会儿,忽然吐口气嘿嘿地冷笑起来,说既然如此你就更没有必要生气了,“反正你对他的所谓爱也维持不了多久,反正他也不会是你最后一个爱的人,你还何必为他的刺青生气。”董娟定定地望着我,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埋头继续冷笑着抽烟,然后董娟忽地站起身拎起包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回头来恨恨地甩给我一句:“杨木前几天还给我说你们分手了,喊我有时间来看看你陪陪你……早知道你现在说话是这个样子,我真不该来!”说完啪地摔上门走了。

  我在屋子里哈哈大笑起来,笑的阴森恐怖。我心想日你妈董娟,原来你知道我和杨木分手了,要不是你自己遇上感情问题需要个听众,还不知道你何时才想得起来看我呢。我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小屋,万分凄凉地想,我就是醉死在这个屋子里,估计都要等发臭了让人给抬出来,你董娟才能知道吧?

  我又恼又气,抓起旁边的酒瓶子狠狠地朝墙摔了过去,摔完了觉得不过瘾,又爬起来操起烟灰缸朝墙上砸去,砸完了还是不过瘾,顺手拣起地上的打火机又往墙上砸,“啪”的一声巨响,几缕呛鼻的烟雾弥漫开来,我终于安静了下来,颓然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脏乱的小屋,它就像我一个人的战场,任凭我在这里怎么勇猛神武,怎么往死里闹,我都只是在自己跟自己较劲儿,和任何人无关。

  我去见辉辉的时候,离我喝醉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这几天我天天从半夜昏睡到黄昏,醒来就抽烟,白酒是喝不下去了,一闻到就想吐,想喝酒的时候就买啤酒喝。东西几乎没有怎么吃,有一天觉得好久没有吃东西了,嘴里寡淡寡淡的,想吃点味儿重的,于是买了一份牛肉米线回来,却只挑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厌食症。要是真这样得了厌食症,那我的脸可就丢大了。我想我非得让自己开始慢慢吃点儿东西。然后一个傍晚,我忽然又想到了玉兰街的鱼火锅,就像捞到了救命稻草似地,因为刚一开始想到鱼火锅,我的味蕾就有反应了,肚子也有点饿了起来。

  我给辉辉打了电话,说我准备出关了,我们去鱼二娃哪里吃鱼火锅吧。其实我在见董娟的那一天就已经给辉辉打过传呼了,很负责任地告诉他,我老人家还没有死,依旧活板板的,只是暂时闭关。但是我始终不肯答应他出去找他,也不告诉他我的住址,因为他的一句话把我给吓住了,他说:“你到底住哪里?我带你几个哥哥过来看你。”吓得我只说了一句“等我想出来玩了我会找你”就匆匆挂了电话。我可不愿意我这小屋搞得人来人往的跟住院部似的。

  那天辉辉很兴奋,颠颠地跑去通知了胖魁,一副要庆祝我重生的样子,我表面上嘲笑他,心里却很温暖,心想真是好同志啊!那顿鱼火锅我吃的很开心,积累几天的食欲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我呼哧呼哧地吃了不少,辉辉在一边举着筷子呆呆地看着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吃火锅的外星人似的。

  那天鱼二娃的藕片被我吃了个精光,其实主要是他剩得本来就不多,我们去的时候只剩下三份了,我们拿了两份,辉辉和胖魁一片儿没吃,全留给我了,还巴巴地和胖魁一起轮流着帮我关注锅里的藕片什么时候该捞了。等两份全被我吃完了,我嚷着还要吃,辉辉大声地问鱼二娃还有藕片没有,鱼二娃搓着手说哎呀今天没有了,今天市场上不知为什么卖藕的就很少。我一听急忙说那算了算了,胖魁不依,非让鱼二娃去旁边火锅店借一份过来,还鼓起眼睛问鱼二娃:“你晓不晓得我幺妹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咹?”弄得我的脸噌地就红了起来,感觉自己被胖魁说得跟个非洲难民一样,赶紧死命地劝老板不要去借了。

  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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