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益民，挫折困难都是暂时的，好人必有好报，我们的国家，这样的时代，只要是人才必定要受到重用。”餐桌上齐老爷子笑歪了嘴。
“来来来，都换新的。”齐老太搬来新衣新裤新鞋新袜，乌亮的皮鞋能照出人影子，“都穿上，去新单位要清洁大方有气派，再不能像在乡下那样破旧耷拉，土包子不修边幅，让人瞧不起。”
“打上领带，戴上墨镜比你大哥年轻时帅多了。”嫂子微笑着。
嫂子眯着媚眼，轻画眉毛，淡抹脂粉，瓜子脸，白里透红，是一个熟透的苹果，微红的嘴唇恰如其分遮盖住细白整齐的牙齿，苗条高挑的身段套上奶黄色裙袍，一举一动都显出三十少妇的娇媚成熟。金耳环金项链金戒指金镯子浑身是金，珠光宝气宝贵高雅。从男人的角度看，齐益民老师嫉妒，从家庭的角度看，他就高兴欢乐。而一想到西山乡他就愤憎和鄙夷。他永远改变洗涤不了他心底藏着的那份呆气和傻气，就像任何现代科学技术都改变消除不了地心深处的引力。
“益民，略一装扮赛过白马王子，女孩子只准爱一个，别多多益善。”嫂子眉毛飞扬露出甜甜圆圆的酒靥，她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好嫂子，别笑话小弟了。现在是男人追女人的世界，我话说不出，票子拿不出，拿什么追女人，也没女人看上我这只呆鹅的。”
“干好工作，自然有漂亮闺女喜欢。自古道，郎才女貌。哪个漂亮姑娘家不喜欢有工作能力有才干的人。当初我家半个铜钿也搜不出，你嫂子这样漂亮温柔贤慧的姑娘不是喜欢了你哥吗？”齐老太摇头挥手像贾太君戏说凤辣子一样乐开了怀。近来二老被这贤慧的媳妇侍弄得笑脸常开，学会了麻将花鸟这些退休官人玩的高雅娱乐。
“妈，女儿有不孝顺的地方尽管训斥，这样说岂不羞死女儿了。”嫂子嬉笑，她总是称呼自己是婆婆的女儿，直往老太太心里灌蜜。
嫂子把新被子新箱子一切新物品搬上溜新的猩红小轿车一溜烟开进了三中。
同是斯人，二里多的路竟动用豪华的车子，齐益民老师极不是滋味。小婵送他的那一路才令人回忆。想她干啥，真没志气，齐益民老师咒骂自己一句。
如果去年分在三中，会是什么结局？
是夜，方校长噔噔噔嗅觉极敏脚步铿锵地来到齐益民老师的房间。
“齐老师，还需要什么？”
“很好，比我在乡下强一万倍了。方校长，您调我进来，已是十二分的感激，再提什么就不是东西了。”齐益民老师放下手中的书。
“哪里话，是我们这里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真不明白局里的那些人是怎么稀里糊涂混饭吃，大材小用。齐老师，别太老实了，这个世界，越老实越吃亏，做任何事都要有胆量有气魄。”方校长充满正义感地为齐益民老师过去一年颇具讽刺的穴曲鸣不平。
齐益民老师不得不认可。
“方校长，您是社会经验丰富的老姜，我是十三不懂射尿刷桶的毛头小伙子，以后得多教我几招。”
“后生可畏。”方校长闪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齐老师，不可思议的事以后多着呢，以静制动才是上策。”
“以静制动，”齐益民老师反刍般品味，“以不变应万变。”
“是的，是的，”方校长含首微笑，“齐老师，工作上有什么要求？”
“没什么，我要以静制动，随你们领导如何安排。”齐益民老师又冒书呆子气。
方校长不露尴尬地笑笑。
“齐老师，你担任初三（2）班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怎么样？”
“这么轻松？”齐益民老师惊讶。
“当班主任担子固然重一点，但敢干挑重担将来说话更有力量。”方校长以为齐益民老师不想当班主任。
齐益民老师定定地望着方校长。
“我们学校的班主任比较好当，学生都是全县的优生，当然也有几个是县里某些领导的子弟，对他们细心点为好，好了，齐老师，就这么定了。”方校长匆匆地走了。
齐益民老师立刻全身心投入了紧张而繁忙的开学工作中，从起床到**，一切围着工作转，上课备课早晚自习，订纪律交计划布置教室寝室，办黑板报等等，一切井然有序先他人一步上报学校，于是乎表扬一个又一个接踵而来。同事忍俊不禁冠他以各种雅号，“先进儿”，“模仔”，“标兵儿”等等让他哭笑不得，几经滤筛淘汰，最后“模仔”伴他终身，很有港味儿。人人都乐意称呼他“模仔”，慢慢他认可接受了这个俗得要命的雅称。
模仔，吃饭了吗？
模仔，上课去？
模仔，来下棋！
模仔，跳舞去！
老师们就这样亲切地称呼他，倒把他的真名忘了，只有校长书记这样挂职的官儿一本正经地称呼他齐老师。
当官的就是有点与众不同，怪不得人家当校长当书记。每当校长书记等领导仍是一本正经称呼他“齐老师”时，他就这样想。
工作愈忙，时间就愈容易过。二十来天过去，所有的工作都告一段落。毕竟是全县的重点中学，学生又是全县的优秀生，所以一切都出奇地顺利，一天一节课，作业又是格外的清洁工整正确，一天三四个钟头就足以干完党和人民交给他的工作任务。
余下的时间和精力，齐益民老师都首先花在看书学习上，偶尔有人找他去跳舞看录相玩牌什么的，他的心也就慢慢地散了，看不进书了。他渴望做一个真正的城里人，想充分享受一下。
开始他半推半就，既有教好书研究好学问的雄心壮志，又有像别人一样潇洒快乐的冲动，他渐渐发觉，只有他和另外几位新进来的老师工作恁认真，别的人则是应付了事，倒是想尽办法玩耍，或者变着法儿搞第三职业捞外费。
进而他发觉老师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地分为帮圈。<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