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方向

  夜深了。

  幽蓝幽蓝的天,似被清澈的水冲洗过,水汪汪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浮云,苍茫无际的天空上,只有闪闪烁烁的星星。

  窗外的茶树林,朦朦胧胧的,像是罩上了头纱。长风吹过,树梢阵阵摆动,发出沙沙沙的奇妙的声音,穿过广阔而又寂静的夜。

  塞云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拿过挂在床头的外衬,小心翼翼地穿上。又拿起床头的包袱,一阵胡乱包扎,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出到青儿的厢房外,掏出怀里的一件硬物,轻轻地打开了厢房的门,走进屋里。

  床榻上,三个女子正在安睡,薄薄的被子使得三个女子不得不挤在一起,相互取暖。书儿睡在正中,一只小手搭在青儿的身上,袖子滑下来,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奇儿弓着身子,被子滑向一边。青儿睡觉最正经,平躺着,呼吸均匀。

  塞云走到床榻边上,把书儿的袖子挽下来,放到被子里。又把奇儿的被子拉上来,掖了掖。凝神看着三个女子,久久未眨眼。

  女孩们都睡得很安稳,舒展着眉毛,似乎没梦,又似乎是正梦到什么舒心的事。

  是呀,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们什么时候遇到过舒心的事,过过什么舒心的日子。今天好不容易替环儿,菊儿,青儿讨了公道,心里自然要舒心些。可也只有这而已。

  孩子的双眸在黑夜里闪过悲切。伸手想掏出那信函,又想起都是半个字不识的女子,若是被夜歌发现,恐会有所连累,伸到怀中的手又缩了回来。

  今日一别,不知是否还有相见的机会?既然不知,何需道别,就这样离开,若是有缘,天崖海角总会相见!

  孩子贪婪地看着床榻上的女子,狠心地转头,出了门,又轻轻地关上房门。

  她已经为她们除去了毒瘤,能不能茁壮地成长,只有靠自己!

  群芳居外,暗黑的茶树底下正站着一个黑影,十三四岁模样高,看不清长什么样子。黑影看到塞云出来,连忙迎上去,轻声说道:

  "怎么才出来,我可不耐烦了!"听声音,正是归柏云。

  塞云在暗夜里向他投了一个白眼,意识到他看不见,又轻声说道:

  "走吧,晚了要走不了了!"

  归柏云也不言语,拉起塞云便施展轻功往着谷外而去。

  夜卫们就像失踪了般,无声无息!

  归柏云对周围的地理位置异常熟悉,连哪里有石头,哪里长棵树都一清二楚。想来归柏云的内力已有所小成,带着孩子,居然气都不喘一下,天才蒙蒙亮,两人就已下到天平山下。

  在微白的天空中,还散布着几颗星星,野草在微微颤动,四处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一只小麻雀站在枝头唱歌,似乎周围的树呀,草呀,花呀,就连天上的星星都在为她的歌而兴奋。空气中弥漫着薄薄的泥土、晨露的清新气息。

  她想起了到达大蒙国一个月的生活,想起了青儿,环儿,还有菊儿,她们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中,又还有多少女子像她们一样,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是什么样的根源导致了她们这样的生活?没有尊严,没有权益地活着!她又想起了那该死的竹儿,或许,换个环境,她不一定就会变成那样的人,她也是一个可悲的人呀!

  她忽然间感觉自己找到了生活的方向,有了航标!觉得自己还有着存在的意义,而不再是那个因失去亲人就悲痛欲绝,只想着报仇雪恨的官塞云!

  是了,未来的日子,就让她为之而努力吧!

  上天既然安排她来到这个异世,并让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到来,定是有所依仗。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官塞云给这个古老的天炽大陆注入异世的血液,让所有的人们因接受新的理念新的知识新的领域而沸腾!

  自她到达大蒙国之后,还是第一次有着自由而放松的心情。

  刚到大蒙国之时,正是亲人离别的时候,就因为官家是古武学世家,因此想要剽窃官家武学秘籍的人太多了,大家都夺得红了眼。做为年轻的物理,化学双博士,二十六岁的年龄足以令许多前辈大跌眼镜!她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还长得娇嫩可爱,是许多国家研究院争取的对象,当然,也会因此招人嫉妒。

  太出色不一定是好事,就像官家!

  官塞云亲眼看着山东景家公然持枪进入官家别墅,武功不行,便使起了抢。一个多月来,父母倒地的镜头一遍遍地出现在她脑海里,挥也挥不掉。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去了的去了,活着的,还要好好地活着。学会放下,才能承当!

  而这身体的母亲,待她有了足够的能力,自然会让她在九泉之下瞑目。

  此次行程的目标,獠山。

  到了天平山下,归柏云便不再运行轻功,一紫一绿,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步行在小道上。忽然,塞云眼睛一亮,伸手指向前方,惊叫出声:

  "湖!有湖!"

  塞云的惊叫吓了归柏云一跳,还以为多大点事,却只是看到了湖。少年眼睛微微眯起。

  塞云不理会归柏云的异样,径自奔跑过去。

  湖边上绿草如茵,湖水清澈,像一面镜子,站在边上,可以清楚见到自己的样子。一阵风吹来,湖面微微荡漾,刮起一层层波光粼粼的水波。

  塞云挽起袖子,便可清楚看到上面条条鞭痕,青的,紫的,红的,暗黑的……,少年走到边上,入目的便是那可以瞬间令人心脏停止跳动的骇人的鞭痕,愣征间,脸色微变,不觉惊叫出声:

  "是谁?是谁这么对你!"

  塞云看着少年惊慌失措的样子,暗暗好笑,淡淡地说道:

  "没有谁,是我自己,这些脏东西,我一会就会让它们消失!"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到湖中,湖水有些冰冷,漫过孩子青白的小手,随着着水的面积越多,越觉得冷入肺腑,塞云小小的身子不免微微哆嗦。

  一点一点擦洗,鞭痕竟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了,露出滑嫩的皮肤,光溜溜的,令人想要上前掐上一下,摸上一摸。少年看着奇怪的一幕,忽然间想明白了什么,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塞云昨天晚上就想着要洗干净的了,又担心会露馅,这才撑到现在。这哪里是什么鞭痕,只是一些塞云自己用植物汁水调制成的类似于颜料一样的东西而已。

  洗干净了手臂,塞云又挽起裤腿,一样的鞭痕显现。少年看见塞云竟然挽起裤腿,忙别过头去。

  塞云看见少年不敢看她的腿,心底笑开了花,不就露个腿么,穿吊带装的时候可不仅仅露个腿。

  塞云心里暗道,幸亏没把身上也涂抹了,否则这大冷天的,没有热水,还有一名男士在旁边,可怎么是好。

  又是一通忙活,终于把腿上,脖子上的脏东西洗干净,再洗一把脸,顿觉神清气爽。

  转过头来,看向立着的紫色身影,笑颜如花,说道:

  "好了,转过来吧!"

  少年缓缓转过头来,脸上微微泛红。

  塞云看见少年脸上的红晕,心里又暗道:难道大蒙国的男孩子也像现代的一样早熟?

  她哪知道,归柏云不是普通的少年。

  "都好了,走吧!"不等少年说话,塞云便开了口,两人再次上路。

  归柏云跨着塞云的包袱,两人并排走着。

  大地在两人的谈话声中苏醒过来,在早晨泛着寒气的世界里,空气中传来飘荡着的鸟雀的欢叫声,还有一些爱在早晨散步的虫子,此刻也在空中四处飞舞着。小道两旁的树叶,小草都在晨雾里伸展开,微微蠕动。偶尔还能看到树丛里有着闪光的结成薄冰的露珠,就像在黑夜中耀眼的星星一样。

  塞云转过头来,看向紫衣少年,问出自己心中一直有着的疑问:"你怎么可以随便出入裥谷?不是规定说不是谷中的人不可进入吗?你是那夜歌什么人?"

  少年也不隐瞒,多次的接触,已经不能用对待八岁孩子一样的心态来对待她了,说道:

  "我与夜歌兄是同门师兄弟,他比我年长一岁,师傅是东渡真人,已年满一百二十岁,一生中只收了这两个弟子,我因此可以自由出入师兄的裥谷。师傅一生喜欢四处游历,如神仙般来无影,去无踪。只有他来找我们,我们是找不到他的。"

  一百二十岁?岂非古稀之人?

  顿了一下,归柏云继续说道:"师兄的原名其实不叫夜歌,复姓慕容,不知为何,他硬要把姓去掉,直叫夜歌。他从不允许别人提起有关他姓氏的事。"

  归柏云暗察塞云的神色,却见她在听到复姓慕容时,竟毫无所觉,不免心中暗暗称怪。

  塞云心中却有另一疑惑,说道:"那为何你不唤他为师兄?"

  归柏云笑笑,说道:"师傅不是那古板之人,在晚辈前都自称老头子,也不许别人唤他师傅,因此我们师兄弟也不以寻常称谓相称。"

  塞云明了地点点头,莫非性格上返老还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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