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太阳的表白

  十多天来,我一直处在昏昏迷迷状态,能听到他们说什么,却怎么也醒不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就是个简单的坠楼么,为什么会醒不来呢?即使是变成植物人,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啊,植物人是没知觉的,而我不但有知觉还能听到他们的谈话。这让我无比着急,所有的人都在担心我,我怎么能就这样一直睡着呢?

  躺在珍玉阁卧室里的床上,每天都有几个人来看我,陪我说话。为了回应他们,我总是以眼泪来代替回答。在无人的时候,忘念竟然会哭起来,硬咽着跟我说话。听到她的声音,我才明白,原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竟然有那么多真心实意地关心我的人存在,而我却只认为就那么几个人而已。

  连冷漠的忘念都因我而担忧地哭出来,我却一直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放在不真实的王坤身上。还因此伤了抚琴、胤禩和胤禛,伤的是那么的重,我真是个自私的家伙!

  过年了,我在古代的第一个春节,我曾无数次幻想着自己会过上怎样的古代第一个春节,却做梦也没想到是这样躺在床上过。任我如何着急,如何挣扎,就是醒不来。

  没想到,我开店还开出祸来了,开业当天就发生意外,因意外又躺在床上不能动,还一躺就是近一个月。幸亏胤禛出面解决桃花园的事,要不然才刚开的餐厅就要面临关门大吉了!但现在这样又是怎么回事呢?醒又醒不来,睡又睡不去,天啊,你还真会折磨人。

  胤禩几乎是每天都来陪我一会儿,一开始我还欢喜着他的到来,可是慢慢的,我宁愿他不要来。他说的话很多都是在自责,怪他自己当时不该决然的离开,怪他自己不该那样冷漠的对我,怪他自己不该去在意是否是王坤的替身……

  这样的他让听着的我无比心痛,他不需要自责的,他没有错。造成这种局面的是我,是我,坠楼的事只能怪自己,是自己活该。是我伤他在先,他不用自责的!可是他听不到我的心声,他无法明白我的真正所想,依然在自责与担忧之中挣扎。

  因为地理位置的方便,胤禛每天都会来陪我,不管时间多晚。但却很少说话,总是那么无声无息。很奇怪,即使不说话,我也知道是他,很确定是他。不跟我说话的他更让我担忧,我伤他到底有多深?

  不,即使那天的举动很不对,可也不能说明我选择了胤禩,他不应该那么伤心的,他……伤的应该不会很重,不会。现在不说话只不过是因为他在担心我,再说了,一直以来,他的话都是少得可怜,这段时间不说话也很正常。

  ***

  沉睡了一天后,再恢复知觉时,我赫然发现自己真正的醒了!眼前出现的是胤禛冷俊的脸,在当我睁开双眼时,那冷俊的面庞上闪烁着惊喜,褪去了冷漠,取而代之的是温柔深情的愉悦的笑。可是,同时也发现,他瘦了,脸色也很疲惫。

  “四哥哥!”看着他的表情我怔了一刹那,轻喊了一声。

  “钰儿,钰儿,你终于醒了,你终于肯醒了!”他激动地抱起我,将我的头抵在他的脖颈上,紧紧地抱着我,生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

  手缓缓搂上他的背,“四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身体颤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仍然抱着我:“没事了,醒了就好,只要钰儿醒了就好!”

  “四哥哥!你……你不怪钰儿吗?”紧张地问着他,抱着他的双手不由得一紧,生怕他会说“怪!”。

  再次沉默,身体一动不动,这让我感到很难受,他真的在怪我。突然,他放开我的身子,让我直视着他,直视着那深邃却溢满爱恋的双眸,声音无奈中带着柔情:“怪你?我没有资格怪你,你不是钰儿,你的心不是那个满脑子都是四哥哥的人的心。一直以来,都是我在麻痹自己,不断的告诉自己你就是那个我所熟知的钰儿,可是你的一次次举动让我不得不面对现实,不得不承认钰儿已经消失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

  睁大双眼注视着他,“四哥哥,你,你早就知道了?”既然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他心中的那个钰儿,却还每天面对自己,他的心是何其的痛苦!

  “是,我很早就有所察觉,一个失忆的人,就是再变,本性是不会变的,可是你跟她根本就是盼若两人,外人感觉不到,可是我却很容易就看出来。知道钰儿没有再次出现,我心痛极了,可是看到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我伤了的心却在不知不觉中愈合。看不到你我会想念,看见你和十三弟他们嬉笑,还有着那样亲昵之举,我的心会莫名的烦燥起来。我突然明白过来,钰儿已经成了我的过去,而你却占满了我的心。

  特别是你坠楼那天,这种感觉是无比的强烈,看着你疯狂的去追八弟,坠楼后眼里也只有八弟,我简直要疯了,我真的想打他一顿,然后把你抱在怀里。可是你的举动让我不敢那么做,你的性格是那么的逆反,我怕我那样做了你会怪我,所以我强忍着一切走出了桃花园。那段时间,虽然很短,却仿佛是过了一辈子,时时刻刻都在撕裂着我的心,痛得我再也感觉不到别的。十四弟一步步紧跟着我,扶着我站立不稳的身体慢慢地回府,如果当时不是有他在,我真的很难想像自己会倒在哪个角落,无声无息的倒下。

  我没有想到,因为坠楼你竟然昏迷了一个月。寻问御医为什么你的伤都已经全好了,人却醒不来,可御医也查不出原因,还说你或许会十多天就醒,或许是一个月两个月,或许是半年一年,更或许是永远也醒不来。那个时候,好像天都要塌了,永远也不醒,那意味着什么?我不敢想像没有你的日子,生活要如何继续。这几个月来,我早已习惯了你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习惯了你悦耳的声音,习惯了你的一举一动,突然跟我说你有可能永远沉睡,我猛然觉得生活中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变得暗淡无光。那时我才知道,你对我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怔怔地望着他,我变得手足无措。原以为他一直把我当了真正的钰儿来爱,原以为他是因为那个钰儿才对我那么的好,原以为……可今天,原来的“原以为”全部被推翻,如今的他爱的不是钰儿,是我,是小钰!昏睡的时候,我还想着不会伤他很重,可他受伤的程度完全超乎了我的想像,短短几个月,他竟爱我如此之深,可是……我要拿什么来回报他,来回报他付出的爱?

  “四哥哥,可是……可是我……”想说自己不爱他,想告诉他自己不会爱他,不可能爱他,却怎么也不忍心说出口。

  他苦涩地冲我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想说你不喜欢我,你喜欢的是八弟。用不着说了,在那一天,我已经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你对他的疯狂,看到了他对你的反常!”

  “不是,不是那样的……我只是……只是……”天啊,我只是什么?简单的几个字我竟然说不出口!我喜欢胤禩?喜欢吗?不对,我喜欢的是王坤,不然我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在他面前喊出王坤的名字,我喜欢的依然是王坤,没有变过,从没有!

  他恢复了冷漠,转身站起:“不要再解释什么了,心里都清楚反而对大家都好。”

  看着他提步向外走,我坐在床上急喊道:“我不喜欢他,在这个京城里,我不喜欢任何人!如果我喜欢他,又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喊他王坤?如果我喜欢他,又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让他以为自己是王坤的替身?如果我喜欢他,又怎么会每次都是在自己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喊出王坤的名字?如果我喜欢他,又怎么会让他有机会那么决绝的要离开自己?”

  他立驻身形,背对着我听完我的话,沉默,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半晌,他才背对着我问:“那为什么那天你会那么疯狂的要留下他,要他立刻原谅你?”

  我不由得一怔,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那么做?迟疑了几秒,我回道:“是因为……因为在看到他决绝离开的身影时,担心不立刻得到他的原谅,他就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担心他离开后,就再不会出现。”

  他转过了身,有些压抑的急促的步子慢慢地靠近我,脸上有着希望有着欣喜,也有着怀疑有着迷茫。走到床边,他坐到了床沿,盯着我问:“你是说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看着他,虽然知道他会很痛,但我还是想借这个机会告诉他,不让他再抱希望:“是,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你,也不会不可能喜欢你!”

  他的脸色立刻变沉、绝望,挣扎着问:“不会不可能喜欢我!为什么?!”

  没有犹豫,我当即答道:“因为我要的你给不了!”

  惊愕、怀疑、迷茫,他冷道:“你说过我会达成心中所愿,那又有什么是我给不了你的呢?!”

  “对,你会得到一切,你可以想给别人什么就给别人什么,可是自由你给得了吗?唯一你给得了吗?我不要别的,只要这两样,可是巧得很,这两样恰恰是你所给不了的,永远也给不了的!”就这样挑明吧,挑明了对大家都好!

  他不由得一怔,定定地看着我,似乎在怀疑我的话是否真实,突然大笑起来:“自由,唯一?没想到你要的竟是这么的多。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要的这些天下没有几个人能给得起,天下不会有唯一的!”

  天下不会有唯一?真的吗?不,不是的,在这个时代或许没有唯一,可是在现代一定有唯一。即使我要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我也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不会有?哼,你太自以为是了!你知道这个天下有多少人存在吗?你知道这个天下究竟有多大吗?凭你一个连国都没出过的人也敢如此断定!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除中国以外还有多少个国家?”

  看着他一脸的讶然,我不禁轻笑,只不过笑中含着讥讽,是在讥讽他,还是在讥讽自己,我不知道,也许他和自己都是愚蠢的,在感情路上。

  “记住你曾经说过的话,你想当的是太阳,做一个合格的太阳就注定要控制自己的感情,注定要把感情放到一边,不让它影响自己。你也要记住,我要做一缕轻风,我们注定不可能。所以不要再为难自己,放手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他因痛苦而有所扭曲的表情,在片刻后化为冷漠、坚决,冷笑着看着我:“放手?不,我不会放手的,我不会!”说完,就转身离去。

  但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就又急促的离开了。紧接着,胤禩和胤祯的身影缓慢地走进房里,来到床边。看着他们紧皱的眉头,和迷茫的神情,还有胤禩脸上含带的痛苦,我猛然道:“你们早就来了?”

  想到他们有可能听到刚才的谈话,我心里不由得一紧,眼神落到了胤禩脸上。似乎自己在害怕什么,可是,刚才的谈话让他们听到不是再好不过的事吗?为什么心里隐约有着担忧呢?

  胤祯沉声回道:“有一会儿了。”

  手不由自主的抓住被子,攥的紧紧的。“都……全都听到了?”

  他点头嗯了一声,胤禩沉默着坐到床沿,轻柔地握住我紧抓着被子的手,满含柔情地望着我:“没关系的,你不用在意。只要你醒了就好,这些天大家都很担心你,连皇阿玛都问了你的病呢。现在好了,先养好身子,然后就可以去桃花园忙了,其他的都不用在意的,知道吗?”

  看着他的过于冷静,对那些话只字不提,我心里有一丝酸楚,很怪异的。不过,还是“嗯”了一声。此时此刻,我实在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对他。那天拼命的追他,不光让所有人都误解,或许连他自己也误解了吧?<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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