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丢失的心

  倾心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不一会儿,就看到前面有一座琉璃玉雕似的小亭。亭子里坐着一位满面红光、雪白胡子乱蓬蓬的老头,正捧着一个紫金葫芦在喝酒。

  看到倾心,白胡子老头笑呵呵地向她招了招手。倾心飘过去,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老头眯着小眼说:“我只回答你三个问题。现在你确实想知道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倾心马上放弃了这两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想了想,她问:“为什么有人说我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

  老头摸了摸乱蓬蓬的胡子,笑着点了点头,又皱眉摇了摇头,好像舀不定主意,该为倾心提这样的问题欣慰还是烦恼。最后,他好像下定决心似的,猛灌了一口酒,方说:“通常来说,一个人都会有他的前世、今生和来世。你的今生之所以没有爱人的能力,那是因为,呃,因为你把心丢失在了前世。”

  “怎样才能找到丢失的心?”倾心问。

  “当然是回到你的前世,何处系铃,何处解铃。”老头摇头晃脑地说。

  “你是说穿越时空?”倾心瞪大眼,拜托,如今这个事件的发生概率也太高了吧。

  “第三个问题?”老头贼亮的小眼闪啊闪的。

  “不是,不是,我刚刚在自言自语。第三个问题,回到前世,我如何才能找到丢失的心?”

  “这个嘛,随心所欲。”老头的目光有些躲闪。

  倾心有些疑惑,觉得问题可能不是这么简单。“世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我把心丢在了前世?”

  “呃,这个,那个……”老头开始顾左右而言它。

  “该不是因为某人喝醉酒误事,以至于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吧?”要不这老头怎会这么好心,在这里解答我的问题?倾心心里想。

  老头有些羞恼,站起来大袖一挥,道:“小孩子不要胡言乱语。”

  倾心明明听得他的口气有些外强中干,也许其中另有隐情,索性抓住他的衣袖喊道:“哎呀,肯定是你这老头误了我终身!”

  老头有些慌起来,使劲想扯回袖子,无奈倾心死死抓住不放。

  “你,你这小丫头,要,要干什么?”

  “首先,回到前世,人生地不熟的,你总得给我个护身的宝贝吧,要不给我一身绝世武功也行。”倾心想先讹一讹他,看能不能诈出更多隐情。

  老头瞪大眼,不敢置信似地看着她。随后更加使劲地挥袖子,想赶紧摆脱这个疯丫头。

  倾心虽然牢牢抓着他的衣袖不放,可是那袖子却越来越长,她瞬间就跌落了云头,飞速地往下坠去。

  “不给宝贝就算了,难道想摔死我啊?好歹告诉我要去哪里啊,先说好,我可不去清朝,清穿现在太俗了啊。”

  倾心听到云朵上传来一声嘻笑,好像有些兴灾乐祸。这老头,肯定不安好心,她心下大急,可还未及再说什么,只觉得臀部传来一阵剧痛,手中抓着的衣袖“嗤”地撕裂了,从天上垂下来的那截飞快地收了回去,只留了一小截绣着一朵金莲的袖边在自己手里。

  倾心顾不得骂这个莫名其妙的老头,身下坚实又有些温暖的土地告诉她,她已经脚踏大地了。她想爬起来,屁股却痛得她吡牙咧嘴。

  “小姑娘,你还好么?”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倾心睁眼看去,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俯身看她。她一眼看到了他光溜溜的脑门和颈侧垂下的光滑乌黑的发辫。

  “死老头,敢蒙我!”她还是忍不住咒骂一声。

  男子看着她脸上变换不断的神色,饶有兴味的笑了,“看来,你不欢迎我啊。”说完,直起身来就要离去。

  “不是,不是。”倾心赶紧抓住他的袍角,“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徐倾心,你呢?”

  男子蹲下来,浅笑道:“我叫邬思道。”

  什么?“邬,邬思道?”这也太乌龙了吧?

  “怎么,你认识我?”邬思道有趣地问。

  “当然!啊,不是,我是说久仰久仰。”倾心心里转了十八个弯,如果她那点可怜的从电视上看来的关于清朝的事是真的话,这个人很有可能是那个雍正皇帝的心腹谋士。这么说,她这次回到前世寻心的旅程,还有附加价值啊,能亲眼见一见康熙的这些如狼似虎的阿哥们,也是眼福不浅哦。只可惜她的宝贝相机没带来,不然回去后往杂志封面上一发,哎呀,她可要发大财啦,嘿嘿。

  邬思道看着一脸奸笑的倾心,深邃的黑眸中波光闪了又闪,最后浅笑着摇了摇头。“倾心,你从哪里来?”

  倾心从幻想中醒来,抬手指了指天上。

  邬思道不明所以,跟着她看了看天。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掐指算了一下,口中念念有词:“原来如此。”

  见倾心疑惑地瞪着他,他温和地笑笑:“你打算一直躺在地上么?”

  倾心皱眉答道:“我屁股好痛,站不起来了。”

  邬思道想笑又忍住,伸手将她从地上捞起来,打横抱在胸前。

  倾心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这个邬思道看着身体并不是那么强壮,怎么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把她抱起来了?她再仔细一看自己,不禁吓了一跳,原来他口中称的“小姑娘”并不是客气,自己真的变小了,好像回到了十五六岁时的身高。

  哎哟,难道要重过少女时代?

  邬思道住在山坡后的一座小屋里,颇有些隐居的味道。

  “这么说,你现在还未出山?”倾心坐在木椅上,打量着屋内简单却雅洁的摆设。

  邬思道已经适应了她说话的方式,还学着她的样子,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嗯,待价而沽。”

  “呵呵,你这人还很幽默哦。”倾心笑得开心,毕竟遇到一个幽默的人,总比遇到一个满嘴之乎者也的老学究要好,归根结底,她真的不喜欢封建社会。

  “幽默?”邬思道莫测高深地笑笑。

  倾心皱了皱眉,其实她也不喜欢人家莫测高深。是怎样就怎样多好。像那个谢政,说话做事都透着这种莫测高深的诡异,常常让她摸不着头脑。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法子,人家要想莫测高深就莫测好了,她反正不去想也不去管,她只管按自己的理解来行事。

  “看你学问很深的样子,而且以后肯定要做大事,不然我拜你为师好不好?”

  邬思道脸上的笑意收敛了,默了一会儿,淡淡问:“拜我为师?你要学什么?”

  “你会什么?”倾心也不知道自己要学什么。只是,在古代她只认识这个人,总要粘着他才行。

  “我会很多。天文地理、五行八卦、谋略布阵、经史子集、歧黄医术……”他浅笑着瓣着指头数。天知道为什么,他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说实话。

  “你会不会武功?”当侠女也许是每个女孩子都曾有过的梦想。

  “呃?会一点儿。不过,依我看,这个你根本不必学,以你的修为,防身是绰绰有余的。”

  “开玩笑。你先前说的那些,我都略知一二,可是要说武功,我真的是一窍不通。”

  “不可能。”邬思道眼中精光一闪,突然伸手抓住倾心的手腕,细细探查一番,面露疑惑之色。“你向上提一口气,以脚尖点地向上跳一下。”

  倾心虽不解,却仍按照他说的试了一下,足尖使劲蹬了一下地面,突然整个人向上拔起,像是脚底上了弹簧一样,一下子蹿到了屋顶,一头撞到了房梁。

  “哎哟,妈呀。”倾心吓得闭上眼大叫。下一刻,下坠的身子就落入了邬思道怀里。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只见他剑眉微皱,旋即舒展开,绽开一个春风般的微笑。

  “别担心,别的不敢说,轻功你很快就会学会的。”他说。

  倾心就在邬思道的这座雅名“山阳菊舍”,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林间小屋里住了下来。邬思道不让她叫师父,让她称“先生”,他有空的时候就指点她如何运用体内的真气,不过他忙得很,经常要出门为住在山下的乡民和稍远的镇子里的居民看病。因此,倾心的武功练得也就半瓶子醋,轻功倒不错,用来逃命足够了。况且她也不用跟人去拼命,所以对于能不能成为武林高手,她也没放在心上。

  倒是经常跟着先生出诊和上山挖草药,她认识了不少药草,一般的小病也能对付着开几副药了。先生本想多教她些医术,可她心思根本不在此,倒是抱着医书里的养颜美容古方,狠狠地研究了一番,曾在先生面前拍着胸脯说,要成为大清第一美容师。

  邬思道也是淡泊随性的性子,并不强求于她。对她的宏心大愿只是好笑地摇摇头,不过他还是好心地帮她开了几张颇具效用的美容方子。

  山中日月长,转眼已三年。如果不是倾心还要去寻找她那颗丢失的心,她真的很喜欢这样单纯无忧的生活。这样隐居在山中,恐怕一辈子也不能完成任务了,可是每次要跟先生告别,她都觉得难以开口,离开随性无拘、无所不知的邬思道,她真有点舍不得。

  她终于下定决心,要独自踏上茫茫的寻心之路。一大早,她就去敲先生的房门。可是尚未及开口,邬思道就吩咐说:“倾心,快点去收拾一下行李,午后我们就要动身了。”

  “去哪里?”先生终于要出山了么?

  “京城。”邬思道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细长的眼中瞬间流转过万千种光华。转而又变成了十足的揶揄:“你不是早就嚷着要去京城了么?”

  “呵呵,京城才是先生用武之地啊。”倾心顾不上研究邬思道脸上流露出的探究神色,飞快地跑回屋收拾行李去了。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换洗的衣服左右不过那几件,首饰只有头上从现代穿来时戴的发夹,钱财更是半分也没有。所以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只有小小一个包裹,里面还塞了几本医书和她用来记录美容方子的小册子。

  先生的东西倒是多得很。他喜爱的书籍,常弹的素琴,行医用的木箱,等等,装了满满两大箱。

  他们雇了一辆马车,慢悠悠地上路了。一路上,花红柳鸀,春光无限。邬思道沿途为倾心指点各地的风土民情,遇到好看的风景,就让停车流连一番,因此虽然马车颠簸得倾心十分不适,但因行得慢,倒也是其乐无穷。出了皖南他们隐居的那座无名小山,一路往北行去,倾心戏称他们在追逐春天的脚步,看了一路的春花。

  五月时节,他们赶到了京城,正赶上满城明艳耀眼的石榴花开。倾心对三百年前的北京毫无概念,只知道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一直向北行去,四周渐渐幽静,他们停在一座僻静的小院前。

  一位发须花白的老者在院门前迎接,拉着邬思道的手,一遍遍念叨:“少爷,你可来了。”

  邬思道拍了拍他的手,微笑着说:“倾心,过来见过齐老爹。”

  倾心于是按照路上先生教的样子,模棱两可地请了个安,笑道:“你好,齐老爹。”

  邬思道对她这种不伦不类的请安见怪不怪,倒是齐老爹闻言仔细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许是见她笑靥如花,眼神纯净,不仅没怪她,反倒热情地拉着她说:“好姑娘,你一直陪在少爷身边么?”

  “是呀。”倾心边跟着他往院内走,边答。

  齐老爹乐呵呵地瞅了眼邬思道,点了点头。

  邬思道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不是那个意思。”

  看两人的神色,倾心很奇怪,“不是什么意思啊,先生?”

  “没什么。倾心,你去看着点车夫,别让他们把我的琴弄坏了。”邬思道淡淡地说。

  倾心摸摸鼻子,自去了。奇怪,也不知是不是她看花了眼,一向潇洒自若的先生刚刚好像有些脸红。<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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