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病犯半山(1)

  混乱的局面在天心接手之后渐渐平静,县老爷推说衙门乃庄严之地,拒收病患在衙门医治,似乎忘了之前请人趋妖之人正是自己,就连自己娇滴滴的新姨娘也都推给天心照料。

  之后几天,昔日宁静的乔家大院俨然成了一座人声鼎沸的药堂,人来人往,不断有病人被送进来,乔家的房屋全都挪用来安置不断增多的病患,就连柴房都被腾了出来,横七竖八地支着简易的铺位。

  天心和乔家年进进出出忙活着给病人看诊、施针、喂药、还连带着制造可预防尸毒的药丸,都三天三夜没怎么阖过眼,每一次都是才刚刚眯下,就有新的病患被送来。连一顿饭都没有好好吃上,常常才端起碗筷便有病人送来或者住在乔家的某个病人又犯病了。

  看着病人们饱受着病魔的折磨,一个个痛苦不堪的样子,天心刚刚松懈的神经又一下子紧绷起来,接着又是一场昏天黑地的忙碌。实在太累太困太饿的时候,天心就塞一颗凝元大补丹,靠着凝元大补丹的药效来提蓄精气神,让她暂时忘记疲惫、困乏、饥饿。

  直至第四日晚,所有病人的病情才算全部得到控制。没有人再中毒送进来了,东郊河的河水天心也亲自检查过了已经没有问题,完全可以饮用了。天心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却也不敢有半点懈怠,将研磨药粉的工作派给乔家年,自己则窝在乔家大厅的角落里熬药。

  翌日,当第一道曙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时,乔家年刚好完成手上的工作,他放下手中的药钵,微微抬头望了一眼窗外湛蓝的天空中群起群落的白鸽,挺直那弯得发酸的脊梁,这会才发觉自己真的好累,身子骨好像都不属于自己了,微微动一下都觉得整个人要散架了一般。

  乔家年站了起来,扭了扭几乎要僵化的腰身,然后四周望了望,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找寻天心的身影。当他看到天心正倚着门廊睡着的时候,脸庞不自觉地漾开一抹温柔的微笑。

  乔家年跃过横七竖八躺着的病人,来到天心的跟前蹲了下来,轻轻地唤了天心一声,见天心似乎睡得很沉便没有叫醒她,而是微微倾身将天心抱起,送进乔家目前唯一没有病患入住的制药房。乔家年将天心放在躺椅上,自己则半蹲在躺椅旁,静静地看着天心如婴儿般纯净的睡颜,心里感到异常的满足。

  晌午过后,天心被一阵清香诱醒,睁开惺忪的睡眼,半掩着唇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而后伸了伸懒腰,连日来的疲惫令她较平时多睡了许久,身体却还有些发虚。

  “醒了?”乔家年听到屋内有异响便推门而入,见天心正坐在躺椅上,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心下顿觉得漏跳了一拍。

  随着房门被推开,融融的日光像碎金子般洒了进来,铺满整个屋子。天心微抬水眸,有些迷离地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两道身影。因为背光,天心并没有一眼看清来人的脸,只是这乔家年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而乔家年身后那一抹娇小的人影天心不用看也猜得出是林莺儿。

  “天心,你醒啦!”林莺儿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清香四溢的面走进制药房,将面放在房间右边的案板上,招手示意天心过来吃。“刚下好的面!我正准备让年哥来叫醒你呢。”

  “我是闻香而醒。”看了一眼林莺儿端进来的面,天心顿时觉得饥肠辘辘,一下子从躺椅上跳了下来,冲到林莺儿跟前,接过她手里的筷子大快朵颐起来。她一边吃一边还不忘夸奖道,“莺儿姐姐的手艺就是好,要是年哥煮的面就算是放在我鼻子前我也闻不醒,说不定还想多睡一会呢。”平日里天心就最耐不得饿,若不是忙于照料病患,她恐怕最不得闲的就是那张馋嘴了。

  “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啊!”乔家年大掌一挥,作势要教训天心,然而巴掌是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带着几分宠溺拍在天心的后脑勺上。

  “面要吃,话也要让人讲嘛!”天心侧抬头睨了一眼乔家年,狡黠地笑了笑,而后转而抱着林莺儿撒娇地说道,“莺儿姐姐你看年哥他打我。”

  林莺儿微红着脸,迅速地看了一眼乔家年,而后低头用手点了一下天心的额头,把她当**鬼大又爱撒娇的小妹妹,娇嗔地说道,“少来,年哥最疼你了,哪里舍得打你!”

  乔家年含笑的脸庞顿时一僵,旋及又恢复过来,嘴角一勾调侃地说道,“看来有人不想吃水晶菊花糕了。”

  “菊花糕在哪里?”天心立即自林莺儿的怀里退开,转头眼巴巴的看着乔家年,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乔家年右手的衣袖轻晃着,甚是可爱。前一刻狡黠,下一刻可爱,变化之快让乔家年与莺儿看了都轻笑出声。

  “你啊!”乔家年将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伸了出来,手上端着个盘子,盘子里盛着晶亮的水晶糕。

  “哇塞,真的是水晶糕啊!年哥,你对我最好了。”天心一边奉承着,一边伸手抓过一块水晶糕直接送进嘴里。

  “一会一个样,跟个孩子似的。”乔家年伸手揉了揉天心的秀发,爱怜地说道,“病人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开了药都回家休养去了,刚好今天是十五,晚上城里有庙会,我带你和莺儿一起去玩玩。”

  “什么?”天心心头一惊,霍地站了起来,猛然抓住乔家年的手,一脸震惊地看着乔家年,微颤着声问道,“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十五啊!怎么呢?”乔家年不解天心为何如此惊骇,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就连她最爱的菊花糕也被她打翻在地。

  “莺儿姐姐,真的是十五?”天心还是不相信,转头又问林莺儿。

  “是十五啊,”林莺儿也从来没见过天心如此紧张过,有些无措地看着天心,又转头看看乔家年,无声地问乔家年:天心她怎么了?

  乔家年一脸担心看着天心,“丫头,发生什么事了吗?”

  天心先是一愣,接着说了一句“没什么,我有事要马上回山。”便风风火火地冲出了乔家,脚底下好似安了一对风火轮。乔家年不放心追出来的时候,天心却已经没了身影。

  没一会,天心已经飞掠在通往天山必经的丛林中。

  这一片茂密的丛林对于别的想进天山的人来说就像是一面不可逾越的屏障,丛林中不仅有凶猛的毒蛇野兽、还有深不见底的沼泽,而且还有天心的师父天机老人亦用奇门遁甲术在丛林中摆下了的**阵。

  这**阵并不害人,它意旨于阻断上天山的路,让人绕来绕去最后总还是要回到某个三叉路口。不过**阵在特定的时辰会改变阵路,将迷失的人们引向丛林的出口。对于在未知且危险的丛林中转悠了好几天,身心都已经精疲力竭,甚至心生绝望的人来说,丛林的出口便是生的希望,就好比在荒无人烟的沙漠走了三天三夜,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命丧茫茫大漠之时,突然看到了一片绿洲或者一支商队。

  在绝望中产生的希望往往比一直都存在着零星的希望更加令人震撼,甚至影响深刻到令人心有余悸,也许这一辈都不会想再踏进这一片诡异莫测的丛林。这也就是天机老人当初布阵的本意,人们对于某些事情的执着来自于他们麻木膨胀的自信心,要想打消他们进天山的执念,就必须彻底摧毁他们的心理底线。

  当然不管这片丛林多么的深不可测,对于从小在天山长大的天心来说,那都是小菜一碟,甚至于闭着眼睛就可以走过,但是对于其他人却并不是如此的简单了。

  天心在经过丛林的小溪边时,一个庞然大物突然从边上横着飞出来,天心行走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稳住身子,脚底一滑,便噗咚一声,整个人跌进了小溪涧。

  天心迅速从小溪涧中爬了起来,山间的清风拂过湿漉漉的天心,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小金花——”天心水眸横扫,立即发现了那个害她跌下水的罪魁祸首是一条大蟒。

  这条金花大蟒有着乌黑发亮的体色,背部有一条金黄色斑,两侧各有一条黄褐色条状纹,开衩的信子一缩一伸地吐着,像似在和天心诉说什么委屈事。

  阳光下,一道银色闪光晃了天心的眼睛一下。天心定眼一看金花蟒蛇的脖子上还穴着一枚细长的银针,那银针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亮光,随着蟒蛇微微盘缩的身体而颤颤悠悠。

  天心对这条金花巨蟒一点都不会陌生,每次下山经过丛林的时候天心都会停下来戏弄它一番,而且这条蟒蛇的两颗大毒牙还是天心给“借走”的,当时天心不过十二岁,一心想要采集天下所有飞禽走兽身体中的毒液,像蜥蜴、蝎子、毒蛙、眼镜蛇、毒蚁、蜘蛛等等,只要在天山丛林里能找到的,天心几乎把它们的牙齿、毒刺都拔了遍。

  金花大蟒也曾经找天心报仇过,几次三番地将天心紧紧缠绕住,不过天心每次都能脱身,因为她身上总是藏着这样那样的,让金花大蟒昏昏欲睡或者顷刻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而且天心乐此不疲,常常主动找上门来耍着它玩,甚至拿它做药性实验。

  多玩几次,聪明如斯的金花大蟒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不是它自己,不是任何洪水猛兽,而是貌似无害的天心!

  那以后,只要大老远一闻到天心的气息,金花大蟒都会远远地避开,彻底实行“惹不起就躲,躲不起就忍”的十字箴言。<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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