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挽留
范熙第三次敲响了郁盼望的卧室门。</p>
他注视着这条熟悉的走廊。</p>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条走廊。</p>
但是如果……范熙没能成功打开这扇门，这就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这条走廊了。</p>
再过几年，几十年，这条走廊都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吧？</p>
可对于范熙来说，不过区区几个月时间，世界就已经天翻地覆。</p>
门紧闭着，门缝里没有光透出来。</p>
范熙背靠着房门坐下，把耳朵贴在门上。</p>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p>
范熙第三次敲响了郁盼望的卧室门。</p>
“……郁盼望？”范熙清了清嗓子。</p>
“是我。</p>
“你醒着吗？</p>
“如果醒着的话，能答应一声吗？</p>
“或者你不想说话也行，随便敲一下什么东西就好……”</p>
一片安静。</p>
范熙觉得很尴尬。</p>
他想起当年周嵩纠缠袁月苓的时候，他作为好兄弟虽然一直站在周嵩这边，可心里其实是不太认可的。</p>
终于，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吗？</p>
“假如你睡了的话就算了。”</p>
……</p>
“我会在门口等到你醒过来为止。”</p>
没有退路了。</p>
范熙决定厚颜无耻地继续下去。</p>
“每隔十五分钟我都会问一次的。”</p>
……</p>
“你醒了吗？</p>
“你饿了吗？我做东西给你吃，好不好？”</p>
……嘴上这么说着，范熙却坐着没动。</p>
“不想吃也没关系，不开门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隔着门说话。”</p>
……</p>
“郁盼望，我……”</p>
这时，门的那边终于传来了一丝动静。</p>
那听起来像是一声哀叹。</p>
“别烦我了，范熙。”少女的声音从闺房中传来。</p>
“你醒了？”</p>
“你现在开始学周嵩了是吗？”</p>
“我很担心你，所以就来了。”范熙说。</p>
“我没有学周嵩，是郁盼望叫我这么干的。</p>
“那时候在医院里，那孩子对我说，以色列人的祖先，雅各伯，他的名字就是‘抓’的意思。</p>
“我答应过那孩子，就算有一天，她不要哥哥了，我也要抓着她，就像周嵩抓着袁月苓那样。”</p>
闺房中又传来了一声叹息，只是这次近了一些。</p>
“我……我不想被你讨厌。”范熙说。</p>
“可是我一直都很讨厌你。”郁盼望温和地说。</p>
“是吗？”范熙感到有些意外，又不怎么意外。</p>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他准备站起来离开。</p>
可是，他的灵魂太重了，以至于站不起身来。</p>
“为什么？”他虚弱地问。</p>
“女生讨厌一个第一次见面，眼神里就写着觊觎和贪婪的男生，很正常吧？”</p>
“……那个叫一见钟情。”范熙反驳道。</p>
“差不多一个意思。”郁盼望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说完就快走吧。”</p>
“既然很讨厌我，为什么要选择我……”</p>
“我没有选择你，是我母亲选择了你。”</p>
“但你没有拒绝……”范熙决定把这场尴尬的对话继续下去。</p>
“因为你比较安全。”郁盼望干脆利索地说。</p>
“所以不管是谁，只要他比较安全，就可以做你的丈夫吗？”</p>
“我没有这么说。”郁盼望迟疑了三秒，这才说道。</p>
她的声音听起来更近了一些。</p>
范熙判断出，少女现在正和他一样，靠在了门的另一边。</p>
“那……我……？”</p>
“其实是因为，你和我很像吧。”</p>
范熙的问题还没有问出口，少女已经给出了答案。</p>
“嗯，是有一点像……所以，我们……可以……”</p>
“哥哥，你是个好人。”</p>
“……你也是，而且你比我要出色得多。”</p>
“是吗？”少女说。</p>
少女在门的那一头发出一阵轻笑。</p>
“你笑什么？”范熙说。</p>
“听我说，哥哥，拿上我父母给你的赔偿金，离开我吧。”少女劝道：“你会碰到一个爱你的姑娘的。”</p>
“也许会，也许不会。”范熙巴巴地说。</p>
“你还不明白吗？我永远不会爱上你的，因为我喜欢的不是男孩子。”郁盼望的声音轻不可闻。</p>
“可是在海上的时候，你告诉我，这是一种逆性之罪。”范熙指出。</p>
“我现在还是这么认为。”郁盼望说：“所以我和我初中的女朋友分开了。”</p>
“盼望……”</p>
“你嫁到我们家，是不会幸福的，你会是一个职业经理人，一块遮羞的门面，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郁盼望说：“你看老许在家里有什么地位吗？”</p>
“你说的不是真话，郁盼望，”范熙说：“你能够看穿谎言，却不擅长说谎。而且，你的母亲很尊重你的父亲。”</p>
“范熙，我话都说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啊？我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p>
“郁盼望，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范熙温柔地说：“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被你吸引了，不是因为你长得漂亮，更不是因为一些身外的东西。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你有着世界上最干净的灵魂，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的身躯里装着一个天使。”</p>
“如果你觉得我是个圣人，那就远远地看着我吧。我将来很可能会进修院……”</p>
“既然这样，”范熙觉得已经够了，事实上，已经超过太多了：“我就不纠缠你了。”</p>
他双手撑起地面，准备将自己撑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