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再见，共生
“让一让……小洁去一下洗手间。”一片安静中，唐小洁弯着腰站起身，</p>
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同样很哥特的口罩戴了起来。</p>
“至于嘛？你以为还是中世纪，马桶直通粪坑啊？卫生间在二楼，我刚才去过，挺干净的。”何思蓉看她这样，故意大惊小怪。</p>
“也不是，这里这股……味儿，小洁有点犯鼻炎。”唐小洁一阵风地去了。</p>
范熙在堂里转了两圈，见也没有什么事，就站在入口处，伸着头继续做望妻石。</p>
终于，他等到了。</p>
郁盼望进门的时候，右手吊着绑带，脖子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项圈，披肩的长发扎成了一个长长的马尾辫。</p>
她少见地化了一个晚妆，但仍然难掩有些发青的眼圈和憔悴的神情。</p>
身上穿着唐小洁同款的Lolita华美款，白色棉质蕾丝长袜配黑色小皮鞋。</p>
经典的黑白配显出高级的时尚感。</p>
范熙很是激动，连忙迎了上去。</p>
“盼望，你怎么这么晚？”</p>
郁盼望看到范熙迎面过来，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没事，回头再给你解释。”</p>
范熙换了个话题：“今天怎么还化上妆了，还真挺漂亮的。”</p>
郁盼望冷着脸，没有再看范熙，只是对他举起左手摇了摇，示意“等会”，便朝着周嵩他们坐着的那排走去。</p>
被冷遇的范熙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又将自己身上的绶带扶正，以掩饰尴尬。</p>
“盼望……”</p>
看到郁盼望走过来，周嵩和袁月苓都跟见了大领导似的，起身相迎。</p>
“别问，没时间解释。”郁盼望定了定神，打起精神说：“你们俩跟我来，今天我有十足把握。”</p>
说完，她憔悴地咳嗽了两声。</p>
“不参加子夜弥撒了吗？”周嵩有些意外。</p>
“一切圣事……都在弥撒中。”郁盼望有气无力地解释道。</p>
袁月苓看了周嵩一眼，二人和同学们打了招呼，便跟着郁盼望朝圣堂外走去。</p>
走到前厅处，范熙追了上来：“盼望……”</p>
郁盼望背对着他，皱了皱眉头，没有转身：“哥哥，你先回去参与弥撒，我这边完事了再来陪你。”</p>
“再来陪你”这四个字说得轻飘飘的，范熙却是听得一阵面红耳赤。</p>
“又要驱魔的话，我可以帮上忙的，我力气大。”范熙自告奋勇道。</p>
“不用。”郁盼望还是没有回头。</p>
“呃……对了，叔叔阿姨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p>
郁盼望没有再理他，只是径直往楼梯走去了。</p>
袁月苓见状，赶紧跟上。</p>
周嵩对范熙耸了耸肩，摊开手，轻声说：“别太急。”</p>
说着便跟着两个女孩去了。</p>
范熙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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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嵩和袁月苓跟着郁盼望上了二楼，沿着走廊七绕八拐，路上郁盼望随手从一把椅子上拿了一个坐垫塞给周嵩，都没和他们说话。</p>
最后，在一幅巨大的油画面前停下。</p>
那是一幅菲利普二世和玛丽一世国王夫妇的“合影”。</p>
郁盼望掀起那幅油画，伸手进去按了一下墙壁。</p>
伴随着一道奇异的声响，原本平平无奇的地板上出现了一道向下的阶梯。</p>
周嵩和袁月苓面面相觑，暗自咋舌。</p>
这咋还有机关暗门呢，真和小说里一样了。</p>
这道阶梯很长，从高处往下望，袁月苓有些头晕。</p>
她一手拉着周嵩，另一手拉着盼望，专注于脚下的阶梯。</p>
等下完了阶梯，她四处望望，这里显然已经是地下了。</p>
地面有些潮湿。</p>
一扇古旧的大门出现在眼前，郁盼望一只手用力推门，门却丝毫不动。</p>
周嵩见状，连忙上前帮忙。</p>
打开门后，周嵩二人跟着郁盼望进了房间。</p>
这房间相当朴素，约莫三十多个平方，四周都是石砌的墙壁，房间的正中央是一把阴森森的铁椅子，周围只有几盏油灯的幽光照明，目及之处都是铁链镣铐之类的刑具。</p>
周嵩和袁月苓见状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暗暗发憷。</p>
他们对望一眼，却谁也没有开口询问郁盼望。</p>
郁盼望要过坐垫，放在铁椅子上，让袁月苓坐在上面，拿着一捆又粗又结实的绳索，就要捆袁月苓。</p>
没过一会儿，袁月苓就被五花大绑，四肢被手铐固定在一个金属的架子上。</p>
“你……是不是应该把我也捆了？”</p>
想到上次驱魔发生的事情，周嵩心有余悸。</p>
郁盼望摇了摇头：“不必，你只需去隔壁休息。”</p>
周嵩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有一扇金属门。</p>
那道门的样子有点像银行的金库门，又有点像巨轮的船舱门。</p>
郁盼望让周嵩帮她一起转动着门上的“方向盘”，打开了这扇门，对周嵩做了一个“请君入瓮”的手势。</p>
周嵩往里瞅了瞅，这方面大约十个平方，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p>
“你一个人行吗？”周嵩有些担心的望向袁月苓。</p>
“神父一会就来，只要你出不来，这事儿就稳了。”郁盼望往周嵩后背上推了一把。</p>
随后，就听到金属门在自己身后重重地关上了。</p>
周嵩陷入一片黑暗。</p>
没有灯吗？周嵩想。</p>
这TMD其实是个秘密地牢吧！！！</p>
为什么国内的教堂地下会有这种东西……</p>
这不河狸。</p>
他拿出手机玩了一会儿。</p>
因为没有信号，所以没有网，因此手机也没什么好玩的。</p>
周嵩席地坐下，靠在墙上。</p>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少女的惨呼声，伴随着两个混沌不清的声音用拉丁文大声宣告什么的声音。</p>
希望不会有什么事才好。</p>
一边胡思乱想着，周嵩竟一边……睡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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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熙有些闷闷不乐地坐到了老毒物的身边。</p>
老毒物贱兮兮地凑了上来：“范部长……刚才那个小姑娘，真的是你女朋友啊？”</p>
范熙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不知道。”</p>
看出范熙的心情不太好，作为高情商油条的老毒物本该闭嘴，但他今天似乎就是不想克制：“这么小的姑娘，你真下得去手啊。”</p>
一向好脾气的范熙黑着脸站起来，走到另一侧长椅上去坐了。</p>
老毒物有些尴尬，想要跟上去赔个不是，何思蓉却拉了他一把。</p>
“就你话多，”何思蓉说：“等他消消气再去道歉吧。年纪小怎么了，你就嫌我老呗？”</p>
“你不老，”老毒物漫不经心地哄了何思蓉一句：“你看起来就15岁。”</p>
嘴上说着，他心里却着实有些不痛快。</p>
他相信运气，但是却从不轻易相信运气会站在自己一边。</p>
先前，他对袁月苓有所好感，但是他不相信自己有那个运气。</p>
最后，袁月苓和周嵩走到了今天的关系，他尚且还能衷心祝福周嵩功夫不负有心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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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周嵩下的功夫，全校人都看得见。</p>
但是郁盼望……</p>
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去病房探视袁月苓的时候。</p>
那天她穿着一身中学生校服，光华四射，甚至掩盖了校花袁月苓的风采。</p>
自己还被她怼了一句“你在看什么？”。</p>
老毒物觉得向不懂事的孩子发动攻势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外加习惯性的“有逼数”，因此并没有对她产生什么非分之想。</p>
就像对袁月苓那样。</p>
甚至，几个小时以前，在路上，他见到郁盼望和周嵩走在一起的时候，甚至没想起来，她就是医院碰到的那傲娇小姑娘。</p>
但是现在，他却被莫名其妙的嫉妒占据了心灵。</p>
这让他的心情很不好。</p>
“你，不道德！”一个声音在心里暗暗骂范熙。</p>
“不，你只是在嫉妒。这样不对，这样很丑陋。”另一个声音又告诫自己说：“你应该立刻停止。”</p>
老毒物转身，拉起何思蓉的手，凝视着她的脸，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小蓉不比袁月苓差多少，也不比那个郁……什么差多少。</p>
小蓉很可爱。</p>
秦江尧，你要知足。</p>
你喜欢的是小蓉。</p>
何思蓉不知道老毒物在自我催眠，只道他忽然深情，便也红了脸。</p>
“别这样，这是在教堂。”何思蓉嗔道。</p>
“教堂怎么了？”老毒物不以为然道：“不也就是个……”</p>
他压低了声音：“封建迷信的场所？”</p>
何思蓉挑眉道：“你可以不信，但是对未知的领域要保持敬畏。”</p>
老毒物不以为然地撇嘴道：“咱怎么说也是半个业余科研人员，今天我就是要说道说道你。</p>
“21世纪都过去快一半了，咱们都是985的大学生，从小接受科学精神教育长大，对吧？</p>
“我实在是无法理解，怎么现在还会有人信这些玩意儿？</p>
“华夏到今天还有这么多封建迷信，怪力乱神，实属举国之耻。</p>
“你看那范部长，为了一个漂亮女孩子，八字还没一撇，就对愚蠢的唯心主义低头。</p>
“你再说说你，没事你捣鼓你那些个星盘啊，塔罗牌啊，我之前都没好意思说你……”</p>
“说够了没有？”何思蓉挎下脸。</p>
“……说够了。”老毒物意识到自己上头了。</p>
“给你一个向唯心主义低头的机会。”</p>
“低。”老毒物低下头，用头顶朝着何思蓉。</p>
“没出息。”何思蓉嘲笑道：“我倒希望你可以再硬气一点。”</p>
“我求生欲贼强。”</p>
何思蓉叹道：“你说别人迷信，可是你又何尝不是一种对科学的迷信呢。”</p>
“科学不是宗教，它是一种看待事物的方法……”</p>
“没错，所以你不懂科学，也不懂唯物主义。”何思蓉说。</p>
“……？”</p>
“你的狂妄就暴露了这一点，你的勇气来源于无知。”</p>
老毒物紧紧闭上嘴巴。</p>
不要和女人讲道理，他想。</p>
“有些事情，你没有经历过，我经历过。”何思蓉犹豫着要不要把袁月苓身上发生的怪事，还有驱魔仪式这些事告诉他。</p>
想了想，果然还是不合适吧，这涉及到苓儿的隐私。</p>
何思蓉叹了口气：“你休息好了吧？要不我们回去吧。”</p>
“赞成，这地方我真是不想多待。”老毒物说。</p>
俩人站起身来，却看到一样貌似杜鹏飞的人形生物左顾右盼地迎面走来。</p>
老毒物擦了擦眼睛，真的是杜鹏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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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鹏飞纳了闷。</p>
明明只是出去抽了一根烟。</p>
回来的时候，怎么感觉教堂里的人就少了很多？</p>
光线也变得暗搓搓的。</p>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p>
杜鹏飞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要找个后排的角落坐下。</p>
“杜公？”</p>
他听到有人叫他。</p>
“你们俩……？怎么也来了。”杜鹏飞很是意外。</p>
范熙也站起来，大大方方地向杜鹏飞挥了挥手。</p>
看到范熙，杜鹏飞又是一愣。</p>
随即便想到，是了，他一定是陪郁盼望来的。</p>
想到这一点，心里不禁又有些发酸。</p>
幸好，那个女孩并不在范熙身边。</p>
杜鹏飞懒得去想原因，只道眼不见为净。</p>
一边和老毒物他们轻声寒暄，一边扫视全场，没有看到自己那个发小的身影。</p>
奇怪，刚刚还在的，到底跑哪儿去了。</p>
老毒物问到杜鹏飞为何而来，杜鹏飞因为刚办完告解，不想立马犯诫，便含含糊糊承认了自己的天主教家庭背景。</p>
无妨，反正我也马上要出国了，杜鹏飞想。</p>
老毒物与何思蓉自是大感惊讶，尤其是老毒物。</p>
毕竟杜鹏飞平日里在学校的作风……</p>
三人就近找位置坐下，何思蓉开启了好奇宝宝模式：“那杜公，你知道弥撒到底是啥不？”</p>
“弥撒，就是天主教的主要宗教仪式呗。”杜鹏飞漫不经心地答道。</p>
“具体是干什么呢？”</p>
“一会儿开始了，你们自己看不就是了。”杜鹏飞想了想，又补充道：“弥撒的本质是献祭。”</p>
“献祭？”何思蓉饶有兴味地说。</p>
“嗯……通过在祭台上的献祭，将面饼和酒转化为基督的圣体和圣血。”</p>
杜鹏飞艰难地回忆着自己在儿童主日学上学到的内容。</p>
“那，岂不是就是相当于……一种请神的仪式？”何思蓉托起自己的下巴。</p>
“这……怎么说呢？”杜鹏飞摊开双手。</p>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拍手的声音，二楼传来的器乐的声音，所有会众都站起身来。</p>
杜鹏飞、老毒物、何思蓉和范熙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p>
只有那小男孩满不在乎地坐在跪凳上，把长椅当成桌子，在一个小本子上涂涂画画。</p>
“平安夜，圣善夜，万暗中，光华射，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尽享天赐安眠……尽享天赐安眠。”</p>
杜鹏飞与范熙跟着二楼唱经班的声音唱了起来，老毒物与何思蓉则开启了围观模式。</p>
何神父出现，身穿着金黄的祭披，走上了祭台，身后跟着七八个穿白衣的辅祭。</p>
何神父？杜鹏飞眯起了眼。</p>
赵神父又去哪了？</p>
刚刚他才听说，何神父好像临时有事，今晚的弥撒由赵神父主祭来着。</p>
这些费脑子的事，不想也罢。</p>
应付完赶紧撤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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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嵩不知道睡了多久，沉重的铁门被拉开了。</p>
他伸手挡住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重新适应光亮。</p>
“成功了。”郁盼望面无表情地说：“阿斯摩太逃走了。”</p>
“真的吗？太好了。”</p>
周嵩跟着郁盼望走出这间“地牢”，袁月苓的绑绳已经解开，正在活动着自己的手脚。</p>
“月苓……”</p>
袁月苓没说话，上前来伸手捏住周嵩的耳朵，重重地扭了一下。</p>
“哎哎哎，干嘛呀。”周嵩吃痛，但没有反抗。</p>
袁月苓松开手，紧接着给了自己一个嘴巴。</p>
周嵩还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她。</p>
袁月苓二话没说抬起左手又是一下。</p>
周嵩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脸毫无感觉。</p>
他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真的，成功了？</p>
袁月苓也证实了这一点，露出放松的微笑。</p>
上一次她露出这种笑容，是在收到高考录取通知书的时候。</p>
周嵩却屏住了呼吸，好像等待放榜的考生。</p>
“那，现在呢？”周嵩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p>
“什么现在？”袁月苓没有看周嵩。</p>
“你……还是我的么？”周嵩知道问这样的话，显得特别没有底气。</p>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p>
“我们，不会真的打算，去履行那可笑的承诺吧？”袁月苓的耳畔传来一个声音。</p>
她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p>
只见那额头上带新月的，镜中少女，就那样，站在这里。</p>
那本该是郁盼望站着的地方。</p>
“别惊讶，我的力量获得了增强……不需要通过镜子才能显形了。”镜中少女解释道。</p>
袁月苓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镜中少女，她已经不见了。</p>
站在那里的，依旧是郁盼望。</p>
“怎么了？”郁盼望冲他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