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门房秦大爷
“我选择……”郁盼望用蚊子一样地声音说。</p>
她瑟缩着身子，眼神在眼前的两个“人”的影子之间游移。</p>
“你让那个女人出去。”郁盼望似乎是艰难地作出了决定，然后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p>
“黄思佳”轻笑一声：“到底还是……选择了……”</p>
她干脆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丝毫不在意自己全身上下只有那一双黄色短袜，径直走到教室的后门口，一把拉开了门。</p>
而“徐捷”则意得志满地附身上来。</p>
就是现在！</p>
郁盼望深吸一口气，使出了全身的力量，踢向了“徐捷”的胯下。</p>
“哼。”阿斯摩太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手，敏捷地侧身闪过，这力道十足的一踢只贴着大腿飞过。</p>
郁盼望觉得喉头一凉，似乎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p>
但她没有时间担心这个。</p>
郁盼望一个打滚，从桌子上翻到地上，然后掀起桌子朝阿斯摩太砸去。</p>
趁“黄思佳”还没反应过来，郁盼望一个箭步冲向了打开的后门！</p>
一头将“黄思佳”撞出了门外，郁盼望转身把门关上，撒腿就要跑。</p>
“黄思佳”如同蜘蛛一般爬了过来，抱住了她的小腿。</p>
瞬息间，无暇思考，郁盼望用穿着雪地靴的那只脚，往“黄思佳”的头颅踏去。</p>
“黄思佳”比她更快，先一步咬住了郁盼望另一只被剥掉靴子，只余白袜的脚。</p>
剧痛。</p>
郁盼望眼前一黑，还是踩在了“黄思佳”的头上。</p>
“黄思佳”松开了口，身体瘫软到了一边。</p>
“我要把仇恨放在你和女人，你的后裔和她的后裔之间，她的后裔要踏碎你的头颅，你要伤害他的脚跟。”</p>
《创世纪》三章十五节，郁盼望想。</p>
不及多想，此时“徐捷”已经撞破了教室的后门，走了出来。</p>
郁盼望撒开丫子在走廊上狂奔。</p>
说是撒开丫子……</p>
受伤的右臂被紧缚在胸前，使她无法摆动双臂。</p>
每跑一步都牵扯着大腿上伤口。</p>
被“黄思佳”咬过的地方开始发麻。</p>
鲜血，已经把洁白的短袜染成红色的，又被脚上流出来的黑血再次渲染。</p>
喉头的鲜血似乎怎么也止不住……</p>
郁盼望的眼前开始出现重影。</p>
就这样一高一低，一瘸一拐地跑着，阿斯摩太应该早就追上她了才对。</p>
但牠只是笑眯眯地背着手，慢条斯理地跟在后面，不远也不近，好像逗弄猎物的猫。</p>
“前方只有死路互通。”阿斯摩太说：“现在回头，答应顺服，你还有这个机会。你的伤口，吾辈将为你治愈。”</p>
“休想……”</p>
跑过一个拐角，郁盼望的视野亮堂了起来。</p>
封闭式的走廊通向了半露天的户外走廊，月色照耀在仿佛嬉闹追逐着的少男少女身上。</p>
郁盼望翻身，攀上了走廊的金属栏杆，坐在上面。</p>
她感觉到胯下一股彻底的冰凉。</p>
“哦？终于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吗？”阿斯摩太饶有兴味地说：“自杀可是直接坠入地狱的重罪，这值得吗？”</p>
郁盼望的教室在三楼，按理说距离地面只有10米距离。</p>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失血，盼望看着楼下盖着雪的灌木还是一阵眩晕。</p>
虽然是相对柔软的泥土……</p>
虽然有植物和雪地的缓冲……</p>
“勇敢地跳下去吧，没什么好怕的。”阿斯摩太笑道：“祂为你吩咐了自己的天使保护你，他们要用手托着你，免得你的脚碰在石头上——圣咏，91章。”</p>
“拜托，2000多年了，来点新鲜的吧。”郁盼望深吸一口气，把另一条腿也搬到了栏杆外面，调整了一下姿势，一跃而下。</p>
……</p>
阿斯摩太走到栏杆前，向下张望。</p>
那“黄思佳”也慢慢走了过来，揉捏着自己变型的头脸让它们恢复正常：“我早就和你说过，这只小羊羔是不会屈服的。”</p>
“当然，吾辈一点也不意外。”阿斯摩太道：“不过，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p>
……</p>
……</p>
郁盼望睁开眼睛。</p>
她感受着自己的四肢。</p>
虽然浑身痛得好像散了架，但是自己非但没死，而且好像也没有受任何重伤。</p>
身上和脖子上的血好像也都止住了，开始结痂。</p>
难道……真的是拉斐尔天使又来救我了吗？</p>
接着，郁盼望就发现自己靠着一个结实的肉垫。</p>
“哥哥！”郁盼望惊呼：“你怎么来了？”</p>
“我……”</p>
范熙剧烈地喘着气，坐起身来：“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就想说到学校来接你。”</p>
“你是怎么进来的？”郁盼望有些狐疑，到了眼前这一步，她已经彻底没法分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了。</p>
“就这么进来的啊，门口没人，大门开着。我走到这里，刚好看到你坐在铁栏杆上，我叫你，你也不理我，然后就看到你跳下来了。”范熙回忆着。</p>
“你的手怎么了？”郁盼望发现范熙的双臂都耷拉着。</p>
“不知道，完全使不上力气，可能是接住你的时候脱臼了。”范熙苦笑道。</p>
郁盼望还是不确定眼前的范熙是不是真的范熙，毕竟这一切也太巧了一些。</p>
何况，他怎么知道我回学校了？我又没和他说，今天可是周末……</p>
疑点太多。</p>
啪，啪，啪。</p>
顾不得多想，郁盼望转身朝身后望去。</p>
“徐捷”和“黄思佳”已经穿戴整齐，鼓着掌从花园拐角处走了过来：“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啊。不顾自身的安危，奋不顾身地接住了自己的小女友，为此付出了双臂全废的代价，真是可歌可泣。”</p>
“他们是……？”范熙疑惑地问道。</p>
“感谢吾辈吧，不忍心让你就这样死去，小盼望。”那“徐捷”抚掌笑道：“是吾辈以冥冥之音引导你的夫君来到这里，救下了你。”</p>
“一直妨碍你们的人是我！”郁盼望怒道：“哥哥对整件事情一无所知，你们为什么要把他也连累进来？”</p>
“哦？恐怕未必吧。”阿斯摩太道：“捉那条该死的鱼不是也有他的一份吗？”</p>
“那也只是我在利用他，他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们放他走，要杀要剐冲我来。”郁盼望冷冷地说。</p>
“你在教吾辈做事？”阿斯摩太笑眯眯地蹲了起来，捏住了郁盼望的下巴。</p>
“你别碰她！”胖哥虽然双手不能动弹，仍然试图撞开阿斯摩太，并怒喝道。</p>
“啊，你也想教吾辈做事。不过没关系，吾辈欣赏你的勇气。”阿斯摩太站起身来：“我会实现你的一个愿望。”</p>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范熙气急，看来人一步步逼近而且言语不善，虽然双臂动不了，但还是抬腿踹了过去。</p>
阿斯摩太轻松地闪开，使了一个背摔，庞大的身体被重重地仰面摔在地上，大地仿佛都震动了一下。</p>
击倒了范熙，阿斯摩太重新踱向郁盼望：“在贞洁与生命之中，你选择了前者。凡人的世界已经堕落到今天的地步，居然还有你这样的人，吾辈果然没有看错你。</p>
“吾辈现在好奇的是，这一次的新题目，你又会如何抉择呢？”</p>
？？？</p>
“又是两个只能活一个的把戏吗？不用废话了，杀了我，放哥哥走。”郁盼望怒喝。</p>
“瞧瞧，这孩子被上面的家伙洗脑到这个地步。”阿斯摩太身后，“黄思佳“一边用锋利的指尖在胖哥的胸口刻画着什么，一面大声地感叹。</p>
“早就知道在他们的宣传中，吾辈与吾辈的故乡是什么样的面目。但是小盼望，你应该明白，造谣者口中的混乱与毁灭，往往参照于他们自己的经历和本心。</p>
“其实吾辈最是通情达理，不会出你想的那种两难问题。不如这样吧，”阿斯摩太再次在俩人的身前蹲下：“你这么拼命守护的贞洁，也不过是为了他而已……”</p>
“我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郁盼望反驳道。</p>
“随你怎么说吧。”阿斯摩太笑道：“吾辈大发慈悲地决定，不让你在我们这两具皮囊中选择了。”</p>
“你到底想说什么？”郁盼望觉得自己的四肢在冰天雪地下开始渐渐失去知觉。</p>
“黄思佳”吟唱起郁盼望听不懂的语言，随后她就觉得周身一片温暖。</p>
虽然在户外的雪地中，却如坐在壁炉前一样。</p>
“我再次给你一个选择，这个选择对你来说，应该更容易一些。”阿斯摩太竖起食指道：“或者，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当然，只有你自己。这个胖子的血肉将成为吾辈的晚餐。”</p>
“你知道我不会选这个的。”郁盼望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魔鬼。</p>
阿斯摩太微笑着伸出第二根手指：“又或者，你在这里，同你的夫君完婚，吾辈就放你们两个一起走。这个胖子是成为你真正的夫君还是成为吾辈的盘中餐，就看你的选择咯，小盼望。”</p>
“完婚，你什么意思？”</p>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p>
“噢，阿斯摩太，你那腐烂的大脑是被驴踢了一脚吧。”</p>
“黄思佳”咯咯笑道：“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所谓的未婚夫，你替她除掉他，岂不是正中下怀？</p>
“你有什么理由觉得，她会为了一个还不怎么熟的，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的身体呢？”</p>
“我不是律师，不喜欢问知道答案的问题。”阿斯摩太摇头道：“我们的小盼望如果能接受别人因为自己的选择而死去……那也算是一个有趣的实验结果。”</p>
“下三滥！”郁盼望忍不住破口大骂。</p>
“清理掉不理想的对象，还是提前接纳他……make your y girl.”</p>
阿斯摩太站起身来：“别考虑太久，一小时后，如若吾辈所要求之事尚未完成，便会取其性命。”</p>
“我已经在那胖子身上种下了我的宝贝，如果到时间，他不能得到你的心，我的宝贝就会立刻吃掉他的心哦。”“黄思佳”开心地补充道。</p>
说完这话，“徐捷”便勾着“黄思佳”的肩膀，消失在夜色中了：“吾辈就不打扰你们的……私人空间了。”</p>
“无耻！！！”郁盼望跺着自己的脚。</p>
——分割线——</p>
秦大爷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p>
在女中看门这20年，练就了这位阿伯牧羊犬一般的敏锐嗅觉。</p>
秦大爷自知不是什么私德毫无瑕疵之人。</p>
但凡手里有点闲钱，他总爱去寻欢作乐。</p>
男人至死是少年，喜爱温暖的少女有什么错？在内心，秦大爷总是如此为自己辩驳。</p>
作为门卫的职业道德，秦大爷亦非无可指摘。</p>
那一抽屉“软华夏”就是铁的罪证。</p>
但至少……只要我在岗一天，就不能放一头豺狼进这个学校。</p>
这是我的领地，我的羊群。</p>
秦大爷因此而充满了使命感和自豪感。</p>
他小心地锁好了学校的门，拄着自己的拐杖，一瘸一拐往校园中走去。</p>
郁盼望进去也太久了，不得不进去康康。</p>
三楼的走廊感应灯还是坏的。</p>
这帮家伙，说好今天来修的，结果又拖到明天。</p>
秦大爷走到高一（4）班的教室。</p>
那是郁盼望的班级。</p>
秦大爷皱起了眉头，事情果然不太对劲。</p>
桌椅有被移动过，现场有打斗的痕迹……</p>
秦大爷捻起桌上的一根长发。</p>
接着，他看到了一只倒在某张课桌下面的雪地靴。</p>
秦大爷捡起这只雪地靴，努力回忆着。</p>
郁盼望今天来的时候，穿的就是这只吧？</p>
不好。</p>
秦大爷拿出手机，想要报警。</p>
就像所有惊悚片的烂俗套路一样，没有信号。</p>
秦大爷的目光投向了教室被撞坏的后门。</p>
这扇门已经变形，门窗玻璃碎了一地。</p>
门外的走廊上，有淡淡的脚印，是暗红色的。</p>
秦大爷的心砰砰狂跳起来。</p>
既然电话打不通，那就先回门房室，把那两个大小姐的保镖领进来吧。</p>
这也是事从权宜，秦大爷想。</p>
在返回门卫室的路上，秦大爷听到了远处传来少女的哭声。</p>
盼望……</p>
秦大爷攥紧了拳头。</p>
如果到校门口叫人再回来，最起码一刻钟过去了。</p>
分秒必争。</p>
秦大爷捏紧了手里的拐杖，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p>
似乎……是在钟楼的后方，小花园这里。</p>
秦大爷绕过了楼的拐角，</p>
眼前出现的一幕让他的血液都凝固了。</p>
地铁，大爷，手机.jpg</p>
竟有人在这般冰天雪地中行此苟且之事？</p>
你们就不冷吗？</p>
顾不得多想，秦大爷蹑手蹑脚走向那个背对着他的彪形状汉。</p>
“对不起，盼望，我想活下去。”</p>
“……”</p>
“盼望，你别哭，等我们出去，我就立刻入赘到你家，好不好？”</p>
“……”</p>
女孩却只用手臂捂着脸啜泣，不说话，也不反抗，任由他摆布。</p>
恶心！就是一句话!恶心！</p>
秦大爷在心里怒骂。</p>
近了，更近了。</p>
“哥哥。”女孩子开口了。</p>
“怎么了？”壮汉貌似温柔地停了下来。</p>
“我……我还是做不到。你可不可以……先打晕我？我……”</p>
“打晕你？我，我又怎么做得到……”</p>
“呀——嘿！”秦大爷一身巨喝。</p>
你做不到，大爷我做得到啊！</p>
拐杖随着一道风声，劈到了那彪形大汉的后脑勺上。</p>
没有想象中的打击感，拐杖仿佛砸在了一团棉花上。</p>
那壮汉也并未如想象般倒下，只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缓缓转过脸来。</p>
秦大爷倒吸了一口凉气。</p>
那张脸虽然也有如人类般的五官，却已经完全混乱了位置，好像刚刚被搅烂的生日蛋糕。</p>
郁盼望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p>
秦大爷见她身上的衣物尚且还算完整，不仅暗暗松了一口气。</p>
总算，没有来迟。</p>
“秦大爷，您别打他……他是我……”郁盼望叫道。</p>
那五官扭曲的壮汉低吼一声，朝着秦大爷扑来。</p>
“哥哥，你也别动手呀！”郁盼望只看得到他的背影，急道。</p>
壮汉拳风刚劲，根本不待秦大爷反应，一记重拳砸在他的软肋上。</p>
秦大爷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闷哼了一声，被打翻在地。，</p>
壮汉不依不饶，继续飞身扑上来，一拳直击秦大爷的面门。</p>
秦大爷已经无力招架，但是他无意中尖端向上的拐棍，居然无声无息地刺入了壮汉的胸膛，又仿佛刺进一团棉花般毫无阻力。</p>
“哥哥！大爷！”郁盼望站起身，一瘸一拐跑了过来。</p>
秦大爷看到这壮汉瘫软了下来。</p>
他的身体在解体。</p>
他的衣服一点一点瘪了下去。</p>
一只蝗虫……从壮汉的衣袖中飞了出来。</p>
天知道为什么下过雪会有蝗虫……</p>
紧接着，更多的蝗虫从壮汉的领口，袖口中飞了出来。</p>
如果这也能叫蝗虫的话。</p>
这些蝗虫的形状仿佛准备上阵的战马，它们的头上好似有像黄金的荣冠，面貌有如人的面貌；它们的头发好似女人的头发，牙好似狮子的牙；它们的胸甲有如铁甲，它们翅膀的响声，有如许多马车奔驰上阵的响声；它们有相似蝎子的尾和刺。</p>
郁盼望大张着嘴巴，看着“胖哥”的躯体在自己眼前被解构，最后只剩下一堆衣服。</p>
“女娃子，你不用管我，你快跑！”秦大爷倒在地上，还在用力地挥舞着拐杖，驱赶着奔向自己的蝗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