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宗师之境
嬉闹过后，子楚也便没再沉溺柔情当中，看着吕不韦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再等等，等到芈系失势，再谈论这些事情！”
“……”吕不韦点头回应，脸上隐隐有些焦灼，心里权衡着要不要直接在此提出拥立相邦一事，随后还是闭眼将此念放下，等日后经由嬴政之口说出此事。
子楚没看到这些隐晦，继续吩咐道：“先生若是有空，日后多来宫中，教导政儿。”
说起此事，吕不韦顿时正身以对，向子楚躬身一礼，道：“王上恕罪，公子之才能无双，臣实在是无颜教导啊！”
“你这是做什么？”见吕不韦这么大阵仗，子楚一脸惊讶，还有些啼笑皆非，连忙抬手虚扶，让吕不韦起身：“先生快起来！”
随后，子楚满脸温和，笑着说道：“先生之才不说旷古论今，足以称得上是一方名士了，怎么还教不得政儿这个少年了？”
“王上见笑，臣实在是有心无力！”吕不韦苦笑摇头摆手，直道自己不行，随即见子楚发愣，便说道：“王上，臣虽才疏，但是臣府上有位名士，名为李斯，乃是荀夫子高足。若是王上同意，臣可劝说此人，来专程教导政公子，王上以为如何？”
“荀夫子高足？！”子楚哑然出声：“莫不是之前名士讲堂，赞言政儿有霸王之姿的李斯？”
“就是此人！”吕不韦在对面附和。
“哦~~”子楚点头，暗自盘算着。
这时，赵姬发声了：“王上，嬴凰也是荀夫子的弟子，这李斯算是公主的师兄，想来也是才华卓绝之人。”
听闻此，子楚对着赵姬笑了笑，和声道：“你呀，真是被嬴凰迷了心，这天底下的名士不在少数，难道非得比得过嬴凰才算是名士呀！”
“公主可是连荀夫子都称赞不已的存在，寻常士子哪里能比？！”说着，赵姬还翻了翻白眼。
“哈哈~~好！就让李斯来吧！”笑着，子楚偏过头，向吕不韦吩咐道：“先生费心，还请先生回去说说，让李斯来宫中为政儿教学。”
“喏！臣这便回去拜会李斯，将王上美意转达！”吕不韦拱手作揖，向子楚告退。
“嗯！先生去吧！”子楚笑着挥手。
吕不韦持礼告退，身后隐隐传来赵姬与子楚的笑谈声，令吕不韦脸上似乎多了分不自在，微不可察。
…………
傍晚，北宫别院，嬴政住所。
主卧之内，嬴政秉烛夜看书简，时不时举杯抿嘴，久久不准备卧眠，衣冠整洁，似是在等着谁。
窗外，夜色幽深，黑幕笼罩，寂静无声。
屋内，嬴政翻动书简的动作不休，竹简相碰发出“呵啦啦”的声响，伴随着油灯的“滋滋”声，周边再无其他响动。
蓦然，窗外一阵风拂过，嬴政动作不变，手中的书简翻动一滞，一双眸子猛地上移，凌厉的目光看向紧闭的房门。
半晌，房门处没有一丝动静，窗外的风声也渐渐消散，一切又复归于寂静。只是除了烛火燃烧之声，再也没了翻动书简的声音。
嬴政的双眸始终看向房门，没有挪开半分。
过了良久，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嬴政眉头先是微皱，又很快舒展，这才收回目光，将手中书简收拢，放置在一边，轻声念道：“进来吧！来都来了还在外面吓唬谁呢？真把你当成是剑南了吗？？”
“咳咳……”门外，传来一声略带尴尬的咳嗽声，随后房门被人推开，荆轲步入其内。
“你小子可以呀~~居然能察觉到我的存在！看来残顾没诓我，你还真修出内力，跻身一流了呀~~！”荆轲满脸稀奇，诧异的目光看向嬴政，眼里异彩连连。
对此，嬴政直接无视，皱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来看你了不行么？？”荆轲一屁股坐在对面，眉眼一挑，诧异问道。
边说边从旁边拿起一个漆碗，给自己添了碗温茶，抬手就往嘴里送。
“是天巳让你来的？？”嬴政眼看着荆轲在对面喝茶，眼睛微眯，沉声发问。
对面，荆轲动作一顿，眼睛一弯，笑眯眯地道：“我说呢这么晚你还衣着整齐，坐得板正、一本正经地看书，原来是在等人呀！”
“还真是天巳让你来的！！”见到荆轲的贱样，嬴政抬手扶额，满脸无语。
“喂~~我啥都还没说呢！你就又知道了？？”荆轲脸上高低眉显现，很是纳闷。
“要不是天巳让你来的，你敢大半夜的闯进王宫？这可是北宫，秦王亲属居住之地！没人提前知会的话，就凭你这潜行能力，早就被人射下来了！”嬴政撇嘴不屑地说道。
“……”荆轲吸溜了下鼻涕，一时间竟无言反驳。
良久，被嬴政这双鄙视的小眼神儿看得心里憋闷，荆轲恨恨地嘟囔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吧！难不成我还没这个本事闯进一个小小的王宫吗？？”
对此，嬴政一脸认真地点头，那表情像是在说：对！你就没这本事！！
“喂喂喂~~我好歹也算是你半个师傅~~还是宗师啊！你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嬴政这明目张胆的鄙视，让荆轲心里很是不爽，有小情绪了。
“没瞧不起你！我说的是事实！！”嬴政毫不客气地补刀：“我们都来秦国半年了，你要是真有这本事，半年来我能一次都没在宫中见到过你？以你那脾性，要是能进来恐怕当天晚上就进来找我显摆了吧！”
“所以说，我觉得你就是单纯地进不来！这次能进来，肯定是玄鹰军给你放开限制，才让你进来的。”说到最后，嬴政神情笃定，对自己的猜想相当自信。
“(°A°!!)大写的懵逼！”荆某人当场自闭。
“说吧，天巳让你转告我什么？”嬴政淡定问道。
“额……”荆轲战术性停顿了下，对嬴政的未卜先知也有了一定抵抗力，张口说道：“今天残顾来找我了，说明了你的情况，还带来了天巳的答案，想让我出面转达给你。”
说到此，荆轲突然一挑剑眉，扯开话题，有些调侃地道：“话说，你既然都知道玄鹰军这里面的弯弯绕，那你觉得残顾是听你的呢？还是听天巳的？！”
这话有点儿挑拨离间的味道，荆轲说完后就旁坐浅笑，颇有些坐看好戏的味道。
“为什么要在意这个？最起码残顾这张嘴传话起来很好用，不是吗？”对此，嬴政脸色不改，淡定从容，平缓从桌上端起漆碗，微抿两口，眸子里古井不波，如林中老松般稳重，丝毫没有半分的情绪波动。
看了好一会儿，始终没从嬴政脸上看出一丝端倪，这让荆轲自讨了个没趣，本来还幸灾乐祸的笑脸在嬴政的目光注视下，也有些僵硬。
“咳咳~~”尴尬地轻咳两声，缓解气氛，随即紧跟着说道：“你身上的情况，按照天巳给出的解答，是属于正常现象。”
说完，对嬴政表现出的惊奇视若不见，继续讲说道：“名剑择主，百脉汇通。寻常人十二经络贯通之后，无不是气血充盈、劲力强横之辈，而要将气血劲力转化为内力，除了寻找到气感之外，还需循序渐进，精心打熬。”
“可若是有名剑择主的剑客，其势与剑契合，剑势会自动将你身体感悟到的气感转化为内力，即便这个过程缓慢，但也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优势。”
“所以说……我内力的增长，确实是和泰阿有关？”嬴政听了这话，逐渐明白过来，自己的感觉是对的。
“泰阿？？”不过，荆轲一听到嬴政所言，却差点儿惊掉了下巴，手指着嬴政手中那柄黑金之剑，被震惊得语无伦次：“这是泰阿剑？？”
“没错啊！怎么了？”嬴政懒散地抬头回应，有些奇怪。
“……”得到肯定的回应，荆轲顿时无语，良久才感慨出声：“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能得到这传世名剑泰阿！这可是几百年前楚国的镇国之宝啊！”
看来，赵诗雨所言不错，嬴政果真不凡……荆轲心里暗自嘀咕了句。
说完，还一副“小伙子很有前途”的亚子，满脸庄严地拍了拍嬴政的肩膀，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脸上满满都是来自“长辈”的认可。
“……”嬴政挺着脸，看着荆轲的爪子，眼角微微抽搐，一心想拔出泰阿将其给剁了。
只是，在思索过后，嬴政最终还是没有出手，平白找打明显不符合嫡公子的作风。
当下一脸鄙夷，啧啧其声，讥讽道：“听说湛卢可是仁道至宝，只会遵循心有大仁之人，可你这……啧啧啧，你惭不惭愧？？”
“嘿嘿嘿~~”荆轲没皮没脸地一笑，随后面色庄重，认真道：“这才说明湛卢没有看错人！我便是这天下最仁义之人！！”
“……”无奈，嬴政再次败在荆轲的厚脸皮上，满脸的抑郁。
见嬴政被自己噎得没话说，荆轲嘿嘿一笑，微眯了眯眼，看向嬴政手中的泰阿，凝眸道：“内力可以运转了？”
“没错！”嬴政答道。
“耍两下！”荆轲说得不可置否。
“……”嬴政满心无语：耍两下？怎么感觉怪怪的？？
不过，见荆轲脸色严谨，不像是开玩笑，嬴政还是屏息凝神，运转内力，一丝丝气势从周身溢出，迫向四周。
淡淡的威势，如清风拂面，压向荆轲。
一流高手的气势，显然无法撼动宗师级剑客，但是气势当中夹带的一丝丝意志，微弱但又强韧，让荆轲脸色微动。
“怎么了？！”嬴政一直在关注荆轲的脸色，见其有些色变，当下停下内力运转，疑惑问道：“哪里不对吗？”
“呼~~”荆轲长舒一口气，眼中精光一闪，喃喃自语：“难怪……这便是天巳所说的名剑之威吗？”
随后，见嬴政满脸疑惑地望过来，荆轲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寻常一流高手，运转内力之时，内力流转经络，会对外形成气场，散射至周围。气场的作用居多，但都大同小异，便是压迫对方心神、招数，令其难以聚神。”
“就好比久居高位者，即便一朝落魄，周身都带着丝丝压迫感，绝非凡俗夫子可比拟。而一流剑客，便是操纵气势以对敌。其中内力高深者，甚至可以仅以气场带起骇人威压，令对手无法动弹！”
说着，荆轲挺了挺胸膛，意有所指。
“……”嬴政无言以对，耷拉眼皮，无奈地扫了眼。
这时，荆轲的声音没有停顿多久，紧接着传来：“而对于同样修出内力的一流高手而言，气势的对拼也就是内力的对拼。因为气势虽然能无视墙壁树木甚至肉体的阻隔，但是却唯独无法穿过气势。这就相当于，摧毁万物的火，却无法摧毁另一团火！”
“气场会被气场拦阻，甚至会产生排斥。这便是为什么一流往上的强者，比二流强出太多的原因。对于没有内力防护的二流剑客来讲，气势是难以逾越的坎。而对于已经精炼出内力的一流高手，气势便已不再是威胁。”
“只是，这也仅限于一流……”说到此，荆轲微微偏过头，半边脸置于阴暗之中，唯有眼睛射出的精光，依稀可辨。
“宗师领悟剑意！剑意，是更为玄妙之物！宗师傲绝于世间，便是因为~~剑意可无视气场，直接杀敌于无形！！”
听到这里，嬴政也算明白了过来，再联想到自身，蓦然醒悟：“难道我的是……剑意？！！”
“想什么呢？！”荆轲嘴皮子一翻，话锋一转，气氛瞬间从凝重变得轻浮，很不客气地反驳道：“屁大点儿的小伙子想得倒挺美！你以为剑意是路边儿的柴火吗？随随便便就能领悟的？？”
“……”嬴政脸皮子一抽，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
“不过像你这种情况，也确实是跟剑意有关系！！”很快，荆轲的解释又跟着过来。
“？？？”嬴政的头上有很多问号，对自我双标的荆某人很是鄙夷。
“按照天巳所讲，名剑择主之人，若是与剑的契合度很高，就可以借助剑的意境，顿悟空境，修出剑意的种子！”
“你在得到泰阿剑之时，有没有见到过另类的幻象？”荆轲神色严谨，脸上表情凝重。
嬴政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个镇压无边海域的巍峨大山，神色一动，回道：“见到过！”
“那就对了！”荆轲啧啧称奇，忍不住感叹：“顿悟空境，方能修出剑意，最终晋级宗师之境！你在初入一流之境时，就阴差阳错之下顿悟了空境，使得你的内力当中夹带着一些剑意之势，较之寻常一流高手更为强横！”
嬴政听得两眼发亮，目光灼灼，嘴角扯过一道愉悦的弧度，心里期待满满：“这样说来，我以后最起码也能晋至宗师？”
“按照道理来讲，是这样没错！”荆轲此刻有些无奈，根本没想到嬴政初入一流便能领悟剑意雏形，这就相当于刚踏进江湖大门的萌新，偶然间得到了通往巅峰的门票，半只脚踏进了宗师之境。
而且，嬴政与天巳一样，都是名剑择主，领悟剑意，与名剑契合度极高，实力也会比之寻常宗师更为恐怖！
所以，见到嬴政有些得意忘形，荆轲也没有出言打击，因为按照目前来看，嬴政的未来不可限量，泰阿的上限可不是胜邪所能比的，换句话说嬴政以后的实力可能比天巳还要可怕，嬴政有得意的资本。
想到这儿，荆轲不免有些惆怅。
自从开始教嬴政修炼剑术，五年多以来，从一个身子骨羸弱、腕力轻飘的清瘦少年，成长到了如今的英武少年，十一岁之龄跻身一流，更是悟得剑意雏形，半只脚踏入宗师之境。这些种种，堪称前无古人。
“我方才感受你的气势，其中的剑意威震如山，看来这便是属于你的剑道！要想剑意凝形，须得观想心中大道，坚定自身道路，方能踏入宗师级！”感慨万分，荆轲还是出声叮嘱。
对于剑客而言，坚持自己心中的剑道，从始至终，方能臻入化境。
这对于嬴政而言，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荆轲对此心有隐忧。
“嗯！”荆轲的担忧，嬴政并不知晓，但是荆轲的叮嘱，嬴政却已牢牢地铭记在心。
“能在如今的年纪步入一流，领悟剑意，实属不凡。这是天巳所给的引导之法，你没事多看看。另外，泰阿乃是当世顶级名剑，威力无可匹敌，可也要有掣肘之心，不要被力量迷了心眼，酿成大错！”荆轲这时难免多絮叨了些。
“我知道！”嬴政脸色郑重，虽然与荆轲平日里互怼嘲讽，但是每逢关键时刻，两人也都知道轻重缓急，不会拌嘴。
虽嘴上不甘落于下风，但是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让两人之间另有几分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