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难想像，书是这样印

  印刷的过程，终于让七个读书人亲眼见到，铜版抹油墨，在白纸上印刷出、一份份满满文字的，书页！</p>

  李义府、郝处俊等人，震撼、战栗。</p>

  印刷，印刷，又印、还刷。</p>

  他们从未想像过，一部书，像盖大印，通过这样一次次印刷，一份份，印出来。</p>

  短短一个时辰，同样文字，便印出两百多份。</p>

  原来印刷两字就是这样来的，无法想象！</p>

  李义府、郝处俊等人一声不坑、大气不喘地看着，‘造’书的人不是读书人；</p>

  一群不识几字的工匠，他们操作着紫铜底版，随时补充油墨，最后造出‘书籍’来。</p>

  又有工匠将不同书页整理装订成册。</p>

  而这一切，对于郝处俊等人而言，犹如梦游。</p>

  "恩公，为何要印此书？"</p>

  郝处俊看着李治，越发觉得，李治像一个，怪胎。</p>

  李治见郝处俊凝视自己，似乎有很多不解，便微笑。</p>

  "攀登科技树。"</p>

  甚么树？</p>

  怎么每个字我都认识，连到一起我就一点都，听不懂呢？</p>

  你要能懂，那说明你也有一个格物高明时代的，奶爸。</p>

  算了，看你急这么急，给你说通俗点吧。</p>

  "你瞧瞧这皇庄和后面工厂区、还有盐田湖，招了多少流民；</p>

  有一句话叫做救急不救穷；</p>

  这么多张嘴，现在李庄还有钱粮赈济他们，可是时日一长呢？</p>

  这世上，人才是最宝贵的财富；</p>

  你别看那边的盐田湖卖盐能挣钱，可相对于人而言，卖盐又算神马？</p>

  可是，人与人是不同的，普通的人，真的能创造财富嘛？</p>

  不是的，靠力气挣钱，永远都不如靠脑瓜子挣钱，挣的多。</p>

  这些流民，现在虽然困苦，可若是将来呢，将来他们若是都能写会算呢；</p>

  这才是有益于天下，也有益于全大唐，才能创造大唐盛世。"</p>

  郝处俊震惊："恩主是要想让所有大唐人都读书？"</p>

  "我想试一试，不试试，怎么能知道行不行，万一就成功了呢？！"</p>

  郝处俊，震撼，说不出话，朝着李治连连，摇头。</p>

  "这绝无可能！</p>

  这些人多是一些没有见识的流民，他们也能读书？</p>

  所谓君子劳心，小人劳力。</p>

  若是挑选十人、百人，或许可以。</p>

  可这是数千上万人啊，世上没有人可以做到。"</p>

  李治发现，鸡同鸭讲，郝处俊你继续，炸裂吧。</p>

  其实这可以理解。</p>

  但师父说了，天下人，谁都可以读书，即便是最下贱的草根，他们也是可以成才。</p>

  可是，在郝处俊他的眼里看来，能读书的都是人上人。</p>

  只有生在显赫阀阅家族之人，才有成才可能，才有读书资格。</p>

  哪怕是李治面前的七个读书人，也不乏有寒门出身，譬如李义府。</p>

  不过大唐的寒门，和后世寒门，含义是不同的，后世的寒门，是穷人、是草根。</p>

  唐初寒门，是相对高门而言。</p>

  譬如李义府，他就因为自己出身在寒门而自卑；</p>

  而郝处俊呢，他是县公之子，父亲曾经做过州刺史这样高官，甚至于大帅，也曾权倾一时。</p>

  可李义府呢，他的父亲不过是个小小县丞，也就是今天的副县长；</p>

  正因为这个‘卑微’的身份，让李义府自觉出身寒门，就在其他上品之家面前抬不起头。</p>

  李义府常为自己父亲只是县丞而觉得羞耻，为自己可怜寒门出生而自卑；</p>

  以至于他做任何事都如履薄冰，如履薄冰啊！</p>

  因为他很清楚，别人可以踏错十步、百步，而他只要踏错一步，便可能，万劫不复！</p>

  而在大唐如艾健一般的普通草根百姓，在这些高门世族的人家看来，就是蝼蚁了。</p>

  读书？</p>

  说梦话呢！</p>

  他们也配。</p>

  当然，持有这样观念的人，已经无关善恶。</p>

  这不过是历史传承形成的传统观念，人们已习以为常、与善恶无关。</p>

  历朝历代多少正人君子，他们虽然有着优秀的道德修养，但同样也是如此看法。</p>

  李治看出七个门生眼里的，疑问。</p>

  李治明白，在强大传统观念面前，不需要争辩，不需要讲神马仁义道德，讲也白讲，不如不讲。</p>

  于是，李治道："这是一条新路，前人从没有走过的道路，是你们从未想过的道路！"</p>

  郝处俊等人很给李治面子，不反驳，以沉默，回应！</p>

  皇子嘛、又是自己恩主，虽然手段不太光明，但是终究是吃了人家的，嘴短嘛！</p>

  "可是如果不去试一试，你们又怎么知道不能成功呢？万一呢，万一成功了呢！"</p>

  李治丢下这句话，继续保持笑容，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遭到，羞辱。</p>

  七个读书人像看傻瓜一般看自己，正因如此，更要保持微笑，营造出我很勇敢或者是我很神秘形象。</p>

  他们在像看傻瓜一样看李治，李治也在像傻瓜一样看他们；</p>

  呵呵，你们哪懂俺的大计划。</p>

  唉，夏虫岂可语冰！</p>

  呵呵，俺的大计划是神马，佛曰：不可说，不可说；</p>

  奶爸都说了，翻天覆地！</p>

  ……</p>

  天气渐渐入秋。</p>

  朝廷接连颁旨确定科举新政，这令已齐聚在长安数千举人多了几分希望。</p>

  新政举措无懈可击，总体而言，但凡对新政有所了解的，都觉得舞弊的可能，微乎其微，很公平。</p>

  紧跟着，考期日近，到了开考清早。</p>

  李庄格物学堂外头，已备好车马。</p>

  未来的七进士迎着朝阳，走出学堂，他们在此朝夕相处两个月，彼此已经相当熟悉；</p>

  现在，他们就如挣脱牢笼的雀儿，来到车前，提着考蓝，相互作揖告别。</p>

  郝处俊早就想好了，这次进士科考试之后，无论是否高中；</p>

  他都打算在成绩揭晓时便跑路，再不能让李治把自己“抓”回来，跑回自己家，你还能上门拿人不成。</p>

  只是，人猫李义府，却还在犹豫，考完就回乡嘛？</p>

  他其实是怀念这学堂里饭菜，每顿都有肉哇。</p>

  其余几人也各怀心思。</p>

  他们参加科举，不过是碰运气，终究考的是进士科；</p>

  而进士科在大唐科举中是最难的，前途难料。</p>

  甚至在大唐，许多不是进士出身的人，即便将来做了宰相，也不免视自己不是进士及弟，心怀遗憾。</p>

  李治这时，骑着自行车亲自来了，七人眼神复杂地看了李治一眼；</p>

  彼此行过礼，辞行告别。</p>

  上车的时候，一心只想离开这学堂囚笼的郝处俊，蓦然，鼻头一酸；</p>

  在这个记录下自己人生两个月记忆的地方，此时蓦然离开，内心深处，竟是产生了某些，不舍。</p>

  哪怕是此前各种咒骂和嫌弃李治，竟也觉得有一丝，怀念。</p>

  马车徐徐启动。</p>

  透过车帘，郝处俊看到后方，李治在朝阳之下停车而立，遥望马车，郝处俊下意识的红了，眼圈。</p>

  马车将七人送到考场。</p>

  在这里，甑山县公郝相贵疯了似、寻觅一个熟悉身影；</p>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下了车，便疯了似扑上去："处俊，我的儿，我的儿。"</p>

  两个月时间，父子不能相见，就好似是两个世纪一般长。</p>

  唯一不同的是。</p>

  郝相贵，清瘦枯槁。</p>

  郝处俊，白白胖胖。</p>

  郝相贵泪眼滂沱，不顾身边之人的惊异，揪着郝处俊就再也不肯放手，嚎啕大哭。</p>

  "为父日夜惦记，日夜惦记着啊，生恐你在李庄受了委屈；</p>

  为父不是不想搭救，只是那守门士兵不准为父进。</p>

  为父几次想要面见陛下，可皇上也是置之不理，我的儿~~~"</p>

  父子二人，抱头痛哭。</p>

  人纷纷指指点点，低声议论。</p>

  "这不是在李庄读书的七个人嘛，真可怜，你瞧瞧，瞧瞧他们。</p>

  咦，面色竟然红润，我认得他，奇怪，他怎么还长胖了呢。"</p>

  "反正他们很可怜……"</p>

  "对，对，七个可怜人。"</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