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秦川(2)

  回到公寓,阿忆开的门,自从母亲去世,秦川就收留了阿忆,不收留她怎么办呢?她无处可去,跟自己一样,也是举目无亲。他留下她,也是对母亲的一种纪念,因为母亲生前很喜欢她,把她当自己的亲孙女看待。阿忆也真是讨人疼的孩子,不仅模样长得清秀水灵,还很懂事,手脚灵活又勤快,秦川并没有把她当保姆使唤,而是当自己的妹妹一样看待,只要在家,他就教她学电脑、英文等等。

  “川哥哥,有客人来了。”阿忆拿出拖鞋放到秦川的面前,系着围裙,像是刚从厨房里出来。

  “谁啊?”

  “是我。”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艳装女子。

  秦川看了她一眼就不愿看第二眼,招呼也不打,径直上楼。

  “秦川!”繁羽跟着上楼,一身大红的套裙,穿得像个新娘,秦川拦在楼梯口很不客气地质问道,“没事你老上这来干吗?你烦不烦?”

  繁羽早就习惯了他的这种冷面无情的态度,笑着说,“我想你啊,这么多天也不见你的人,我就只好过来了。”完了又补充问了句,“那个小姑娘是谁?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什么人关你什么事?”秦川看着这个满脸浓妆的女人,习惯性地一阵反胃,穿得这么艳,耳朵上还挂两个亮晃晃的大耳环,眼影化得像熊猫,他看着她简直不能呼吸,指着门口说,“你回去,我还有事,别打搅我!”说着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书房。

  繁羽两个月前就从朱氏集团辞职了,是她自己要辞的,满以为秦川会收留她,不想秦川根本不理她,不理就不理,繁羽不请自来,每隔几天就来一次,本来想象以前一样给他做家务博取他的好感,谁知家里已经有了个小保姆,模样还长得这么好看,她更加气不过,改成每天都来了,一来就赖着不走,还像使唤丫头一样地使唤阿忆,颐指气使,俨然以秦川女友的身份自居。。当然这都是秦川不在的时候,他若在,她是断没有这样的胆量的,因为看得出来,秦川根本没把阿忆当保姆,对她很亲切,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样,而对繁羽却像是路人,甚至连路人都不如。

  晚饭的时候,秦川下楼了,一眼就看到繁羽端坐在餐桌上,像女主人似的吆喝阿忆:“摆三双筷子干什么,你也准备上桌吃吗?你是保姆呢,懂不懂规矩?”

  阿忆眼泪汪汪地缩在一旁,不敢吭声。

  “你又凭什么到这吃饭?”秦川怒不可遏,本来看她还没走就一肚子火,竟然还敢教训阿忆,他走过去一把夺过她面前的碗筷,“阿忆,你来吃!你是我家的人,当然要跟我一起吃饭!”说着把头转向繁羽,挑衅地说,“你走,不要老是让我赶你,你就这么没有廉耻吗?你还是不是人啊?”

  繁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胸口剧烈地起伏,显然秦川的话刺激到了她,纵然脸皮再厚也抵挡不住这样的羞辱,她站起来,双手支在餐桌上逼问秦川:“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对我?这么多年了,我什么都为你做,从没把自己当过人,甚至不惜为你去陷害人,可是到头来你竟然这么对我,秦川,你别逼我……”

  “这话应该我来说,”秦川放下碗筷,索性挑明态度,“你为我做了很多,我都知道,但都是你自己要做的,没人逼你,我也不止上百次地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你,讨厌你,让你离我远点,是你自己死赖在这,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妥协吗?你随便找个男人都比找我强,懂不懂?你有脑子吗?这么无谓地耗下去,损失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我是想不明白,我除了样子普通点,哪里比外面那些女人差了,你有必要这么讨厌我吗?我是爱你的,秦川,我也恨自己贱,连我自己都嫌弃自己,可是有什么办法,我就是爱你,就像你爱水犹寒一样……”

  “不要拿她来说话!”秦川“啪”的一下放下碗筷站起来,“你有什么资格提她?你讨人厌并不是因为你的外表,而是你的内心,空洞无物,虚荣自贱,你能跟人家比吗?”

  “我是不能跟她比,不过你能得到她吗?她是朱先生的女人,他们两个才是天生一对,你凭什么横插一杠?我不能跟她比,你又有什么可以跟朱先生比的,他哪样都比你强,有教养,有风度,体贴人,又那么善良,任何一个女人都会选择他,而不是你……”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繁羽脸上。。“你给我滚,马上滚,再也别让我见到你!”秦川扯着她往门口拖,“滚!滚!如果再让我见到你,我会杀了你!”

  “我滚,我马上就滚!不过秦川,你听明白了,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今天对我所做的一切我早晚悉数还给你,你想得到水犹寒是吧,那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只要有我繁羽在,你就休想得到她,即使得到了我也可以让你失去她,不信你就等着瞧,这个世上不是没有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繁羽捂着一边被打得通红的脸,踉跄着到门口穿鞋,边穿鞋边指着秦川骂,“你不是人,连畜生都不如,没人性,没良心,还想跟朱先生争,你争死都争不过他……”

  “滚!”秦川抓起桌上的碗就朝她砸了过去。。

  繁羽头一偏,碗砸在门框上摔得粉碎,她却哈哈大笑:“生气了吧,说到你痛处了吧,你活该失去母亲,报应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你等着吧,我也等着,大家都等着,我诅咒你秦川,你会孤独到死!你死也得不到水犹寒!”说完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秦川跌倒在沙发上,几乎昏厥。

  “川哥哥,你没事吧?要不要上楼休息,休息好了我再叫你吃饭?”阿忆上前扶他。“没事,你先吃吧,我不饿。”秦川无力地摆摆手,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上楼,只有十几级楼梯,他费了好大的力气都上不去,颓然地坐到了楼梯上,抱着头,样子痛不欲生。繁羽的话像把刀,准确无误地刺穿了他的心,他真的跟朱道枫没得比吗?他真的到死都争不过他吗?

  这一夜他彻底失眠。

  阿忆真是个体贴又懂事的孩子,他一醒,就给他冲好了牛奶端到了床头。秦川看着阿忆,觉得她长大了很多,尽管习惯性地把她当孩子,可是她已经不是孩子的模样了,都十八了,出落得亭亭玉立,难怪繁羽会吃醋。怎么又想到了那个女人?不想便罢,一想连牛奶都喝不下去了。“川哥哥,把牛奶喝了吧,对睡眠很有好处的。”阿忆站在面前没动。

  “你怎么知道我失眠?”秦川诧异。

  “昨天晚上我听见你房间里的脚步声一直没停。”

  “吵到你了吧?”

  “没有,你这个样子不行的,”阿忆像个小大人似的,歪着脑袋说,“白天你要工作,晚上又睡不好,身体会垮的,你可不能这样糟践自己。。”

  秦川靠在床头看着阿忆,点点头,微笑着喝完了牛奶。然后他下床穿衣服,阿忆整理被褥,电话响了,他一接就精神振奋,是幽兰打过来的。

  “秦川,有没有空啊?”幽兰的声音格外的温柔迷人。

  “有啊,怎么了?”

  “有空你来我这一趟,我的小说写了一部分,想先给你看看。”

  “好的,我上午抽空来一趟。”秦川满口就答应了,挂线后好半天都舍不得放下电话。阿忆在一旁看到了,就笑着说:“川哥哥,是你女朋友打来的吧?”

  “不是,现在还不是。”秦川有些不好意思。“还不是呢,看你的样子就知道。”阿忆整理好床褥就到衣柜里取衣服,“穿什么好呢,浅灰色的吧,显得人很精神,那位姐姐一定喜欢。”说着就把一件浅灰色夹克拿到了他面前,还自作主张地给他配了裤子和毛衫。

  “你怎么知道是个姐姐呢?”秦川顺从地拿过衣服比试。

  “看你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啦,像喝了蜜糖。”阿忆调皮地眨眨眼睛,一蹦一跳地进浴室收拾去了,里面还传来她的声音,“你可要殷勤一点,要不找不到老婆的,听电视里说,现在咱们国家性别失调,男的多女的少,你要不抓紧可是要打光棍的。”

  秦川呵呵直笑:“要是我娶了老婆,你怎么办呢?”

  “我给你带小孩啊,我最喜欢小孩子了,你多生几个,我帮你带。”

  “越说越离谱了,”秦川对着镜子换好了衣服,还别说,这丫头还蛮会挑衣服,浅灰色夹克穿在身上确实很精神,阿忆看到了连声称赞。。秦川说:“嗯,你的品位不错啊,这么好的姑娘给我当保姆实在可惜了,什么时候你也找个男朋友啊。”

  “我不找。”

  “为什么呀?”

  “奶奶不让找,她说我得等着你,”阿忆上前给他整理毛衫的衣领,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一本正经地说,“奶奶说万一你讨不到老婆了,或者被别人甩了,我得捡你回家。”

  秦川张口结舌:“捡……我回家?”

  “嗯,奶奶是这么说的。”

  “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我任何时候都不能抛弃你,就算你抛弃我,我也不能抛弃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得在你身边,不能让你在外面流浪,一定要记得把你带回家……”

  秦川先到出版社开了个短会,安排了一些工作就驱车赶去巨石岛了。也许是在新闻出版行业做得太久,人变得很麻木,也厌烦了,在出版社彭社长的盛情相邀下他就转行到了出版社,虽然工作仍然很忙碌,但比在报社单纯多了,至少不用频繁地面对公众,一天到晚接触一些乌七八糟的人。他讨厌跟人打交道。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文字的世界。

  今天的天气很好,秋日的阳光闪耀着耀眼的金色,特别是驶出市区后,面对着满山遍野的黄叶,秋的意味更浓了。这是他第二次来巨石岛,前天中秋节来的时候是晚上,周边的景色看不太清,现在他可以很自在地享受眼前的美景,放点轻音乐,摇下车窗,这感觉真是很好。。显然这附近住的都是花农,家家户户都有花圃,现在正是秋天,菊花最多,院子里摆不下,就摆到了路边,红的,白的,紫的,黄的,一路驶过去,沁人心脾的菊花香很舒服。

  车子开到了湖边,前面就是巨石岛了,远远地看真的就是一块巨石漂浮在临近岸边的湖面上,苍翠的绿,耀眼的黄,相互映衬着,倒映在湖面上宛若仙境。朱道枫真是会选地方,连这都找得到,买下整个岛,出手的确不凡。在这城里,恐怕除了他没人有这样的实力,难怪繁羽说他不能跟对方比。是啊,秦川想,他确实没有地方可以跟他比的,但没得比就一定会输吗?一条窄窄的鹅卵石小路从岸边延伸到岛上,这是上岛的唯一途径,只能容一辆车驶过,两边都是湖水,一不小心车子就会载入湖中,就像爱情的彼岸,充满艰险,永远只有一个人能到达彼岸拥有爱情拥有她,这个人就一定是朱道枫吗?

  上了岛,一路开过去就是一片密密的树林。路两边是向前延伸的花圃,全都清一色地种满蔷薇,林中弥漫着浓郁的蔷薇花香,比来时路上的菊花香更有味道。驶出树林,眼前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蔷薇花园,他们的房子就矗立在花丛中,阳光下格外的温馨动人,秦川几乎没有勇气再往前靠近,一个美丽的童话,一段美好的爱情,一个无辜的女人,他真的要去破坏吗?

  “秦川,过来!”幽兰在房子的走道上看到了他的车,兴高采烈地冲他挥手。

  他停好车下去,幽兰也跑了过来,一身羊绒浅紫连衣裙,头发高高地束起,笑靥如花,还是那双美丽的眼睛,荡漾着迷人的秋波。“怎么才来啊,我等你老半天了。”幽兰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

  “不好意思,到出版社开了个会,耽误了时间。”秦川抱歉地笑,侧脸打量着幽兰,老天,好美!

  “罚你中午在这吃饭!”她调皮地拽着他,拉他进屋,一进门就冲厨房喊,“小艾,来客了,把上好的龙井拿出来。”

  “知道了。”厨房那边传来一串清脆的女声。

  “我怎么消受得起呢,上好的龙井啊!”秦川坐到柔软的布艺沙发上,环顾四周,更加佩服朱道枫渗透到骨子里的浪漫,满室的蔷薇,墙上,地上,连天花板的那盏大灯笼上都雕刻着蔷薇,这里有别于梓园的豪华,更强调舒适和温馨,置身其中是无与伦比的享受。

  “怎么样,这里如何?”幽兰拿来一篮金黄的橘子给秦川剥果皮,“都是东波设计的,朱道枫也花了不少心思,我觉得这里比梓园有人味。”

  秦川掰一瓣橘子塞进嘴里,笑而不答。

  小艾的茶沏好了,端过来,“先生,请喝茶。”

  “多大了?”秦川问。这女孩的样子让他想到了阿忆。

  “十九。”小艾羞涩地答。

  “哦,比阿忆大一岁。”

  “阿忆是谁?”

  “我家的一个小保姆,”秦川一说完又连忙更正,“也不能算是保姆,是我妈从老家带过来的,跟了我妈很多年,她家里又没人了,只好收留她。”

  “你真善良。”

  “你觉得我很善良吗?”

  “至少本质善良。”

  “本质善良?”秦川蹙紧了眉头,开玩笑地问,“你的意思是我外表不善良?”

  幽兰自己也剥了个橘子,津津有味地吃着,赞不绝口:“嗯,味道真不错,是附近花农送的,很新鲜……”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不是不善良啦,你外表看上去有点冷,让人难以接近,”幽兰含着满口的东西说话很含糊,“不过跟你处熟了,觉得你蛮好打交道的。”吃力地咽下橘子后,可能是有点酸,她眉毛眼睛全挤一块儿去了,很是滑稽可爱,又继续说,“你得改改你的脾气,要不你要打光棍的,温柔的女孩全被你吓跑。”

  秦川哈哈大笑,“今天早上阿忆也跟我说,我再不抓紧就娶不到老婆了,还说我早晚要被人甩,万一不幸被甩了她会捡我回家……”

  “好啊,有人捡你回家就不错了,你呀,对女人太冷!”幽兰说。

  秦川不说话,看着她,感觉她变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落地窗外的阳光照耀在她身上的缘故,她整个人看上去很阳光,跟从前他所认识的水犹寒简直判若两人,那个寒气逼人、忧郁冷漠的水犹寒真的就是眼前的幽兰吗?爱情的力量真的是无穷无尽,可以毁灭一个人,也可以重塑一个人,记得一年前她从梓园跑出来投奔他时,脆弱敏感,如受伤的小鹿,战战兢兢,让人看了就心疼。可是眼前的幽兰却温柔迷人,脸上再也难寻往日的阴霾,笑容真诚热烈,比屋外的蔷薇花还灿烂,连说话都是流淌的音符,这才是一个活在人间的正常女人的样子,而不是幽灵,深藏在黑暗里。

  “小说呢,拿来我看看。”

  “瞧我这记性,把正事都给忘了,我这就去拿。。”说着一跃而起,像个小姑娘,脚步轻盈地飞奔上楼。一会儿就出来了,又一阵风似的飞奔下楼,把一大摞手稿交到秦川手里。“怎么又是手写的,不用电脑写?”秦川一翻,全是清晰的墨迹,厚厚一摞,不用看就知道写完这些很艰辛。

  “习惯了,总觉得用电脑写的东西没感情。”

  “这样太辛苦了吧,”秦川看到了小说的题目,“蔷薇祭?是书名吗?”

  “嗯,我喜欢蔷薇。”

  “得好好看看。”

  “拿回去看吧,这是一半的内容,不知道怎么回事,写不下去了,因为不知道安排结局……”

  “结局?”

  “是啊,构思了几个结局都不太满意。”

  “听你说过这是一个谋杀的故事,那你内心真实的愿望是什么呢?是希望谋杀还是被谋杀呢?或者谋杀者另有其人?”

  “……”

  幽兰垂下眼帘,陷入沉思。“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排书中主人公的命运,是让他们死,还是让他们活呢?”

  一直到秦川离开,幽兰也没有确定怎么写完她的小说。秦川答应看过后再给她意见。她留他吃午饭,他借口有别的饭局推脱了,其实是不想碰到朱道枫。

  车子又驶到了鹅卵石小道,刚想开过去,前方也驶来一辆车,秦川一眼就认出是朱道枫的黑色奔驰,显然对方也认出了他,停住了,两个人都没有前进,也都没往后退,僵持着。秦川死死盯着前方,下定决心不后退。朱道枫好像也没有退的意思,熄了火,在车里看着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概僵持了十多分钟,还是朱道枫让步了,缓缓把车倒到了一边。秦川则大摇大摆地把车开过了鹅卵石小道,到达岸边。他并没有绝尘而去,而是摇下车窗冲朱道枫深浅莫测地笑,“这样很好嘛,退一步海阔天空。”

  朱道枫也摇下车窗,很有风度地说,“我这叫以退为进。”

  “我让你退了就不会让你再进。”

  “不要逼人太甚,你还年轻,一味地冲锋向前,到想退的时候只怕已经没了退路。”

  “既然走上这条路我就没想过退路。”

  “我不希望你伤害无辜,有什么怨气冲我来,别毁了她的幸福。”

  “她跟了我就不幸福吗?未必吧?”

  “你给的幸福不是她要的,因为她不爱你。”

  “别太早下定论,我已经预感到命运已经在向我倾斜了。”秦川信心满满。

  “好啊,那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得到了她,你也无法拥有她,我已经要了她的全部,她的心,她的感情,她的恨,她的爱,她的灵魂,当然还有她的身体……”朱道枫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冷静下来后的杀伤力也是显而易见的,他很绅士地把手支在方向盘上,笑容款款,“她一切的一切都被我要了,最后你得到的恐怕只是一具躯壳,就算你跟她上床,她心里想的还会是我,不信的话你可以走着瞧。”

  “好啊,走着瞧,纵然我得到的是一具躯壳,但我让你失去了,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失去她你会没命这个我不信,但我相信你这辈子也不会忘了她,无论你跟哪个女人上床,你心里想的都会是她,而她可能正和我在床上,哈哈……”秦川大笑,猛地踩下油门打着方向盘扬长而去。

  “到时候你失去的会比我更多!”朱道枫在后面喊。

  秦川没理睬,一路把车开得飞快,可是开着开着,他的眼底却升腾起水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不得不把车放慢速度,最后停在了路边,他很恨自己不争气的眼泪,拼命敲打着方向盘,咆哮如雷:“那就看最后谁失去的多吧!”

  晚上他在外面吃饭,喝了酒,又陪朋友去ktv,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一觉睡到次日上午十点才醒,吃了点东西就开始看幽兰的手稿,他已经给社里打了电话,说在家看稿的。小说一如既往继承了水犹寒细腻曲折的文风,字里行间无不显露出作者内心的矛盾,是继续和仇人生活下去,还是给予他最锋利的一刀,作者无从决断。毫无疑问,这正是幽兰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她爱那个男人,现实中的她放下仇恨开始新生活,并不表示书中的人也能有同样的命运,在内心,她真的会将过去刻骨铭心的仇恨一笔勾销吗?难怪她会写不下去了!

  看完稿子,秦川也陷入沉思。

  幽兰的矛盾也正是他的矛盾,要他放弃仇恨是不可能的,要他和仇人和睦相处也是不可能的,现实的人生远比书中的人生更复杂,没有结局,无法结局。

  后来的几天他反复思考,还是找不到答案,于是给幽兰打电话,告诉她很抱歉,他暂时还没想好怎么继续这个故事。幽兰说没关系,她的注意力好像完全不在小说上,她激动地告诉秦川,她母亲马上就要从美国回来了,就这两天到。

  “那真是太好了,你们母女总算可以见上面了。”秦川为她由衷的高兴。

  “是啊,我们十几年没见面了。”幽兰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

  “不是马上可以见了吗,她回来你可得好好陪她……”

  “那是肯定的!”幽兰的兴奋隔着电话秦川都可以感觉到,甚至可以想象她手舞足蹈的样子,“我真是好激动好激动,十一年了,我想了她十一年,秦川,你能理解吗,我都以为她不在人世了的……”

  “我能理解,好好珍惜,再也不要离开母亲……”秦川这么说着心里一堵,赶紧岔开话题,“小说的结局你可以慢慢想,我也帮你想,别急,写作这种事是不能急的。”

  “我不急的,有时间再去想吧,现在我要去准备我妈回来要用的东西,她肯定也在准备我的东西。”说完就挂了电话去忙活了。

  几天后,幽兰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她母亲已经回来了,秦川以为她应该会很兴奋,可是听她的声音嘶哑混浊,好像很疲惫的样子,可问她又不说。秦川想可能是兴奋过了头,百感交集没法表达吧,并没有太往心里去,而是一心一意帮她想小说的结局。

  小说的结局很快就有了眉目,他兴奋地给幽兰打电话,想约她出来谈。可是她不在,电话是保姆小艾接的,说她和先生带母亲去医院看病了。秦川听到“先生”两个字很刺耳,纠正保姆:“他们还没有结婚,不能称呼先生的。”

  “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这个月底他们就结。”小艾在电话里争辩。

  秦川“啪”的一下挂断电话,莫名地来火。

  难道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命运真的只眷顾他,给他想要的一切吗?

  这出戏就这么落幕了吗?

  当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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