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三章 直中取

  武夫凶猛卷一安天下·北国篇第二七三章直中取我们都知道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是一条直线,然而这世上能把这条直线走通的人却极少。因为无论你的目标有多明确,生活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干扰来影响你前进的方向。很多时候,让我们拐弯的不是道路的坎坷,而是人心的复杂。

  谢壁说,能把直线走通的人,要嘛大智大勇,能化解一切干扰。要嘛单纯无畏,宁向直中取,莫问曲中求。这样心思至纯的人才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

  他是有感而发。

  多年前的五个少年男女,携手走上一条直线。多年后,五人已经分道扬镳,这条直线上只剩下了一个人。

  谢壁很遗憾那个人不是他自己。

  张潇好奇他为什么偏离了那条直线,一个好像他这样的男人,应该很难被干扰到。

  谢壁给出了一个让潇哥颇为意外的答案。

  在九海归墟有一座龙岛,岛上有一座神庙,里边住着一位姑娘,穿雪白的战甲,蓄着青色的长发,眉目如画。为了她,谢壁离开了自己的直线。欣然走进生命中的拐点弯路。

  姑娘从他这里借走了某些东西,仅此而已。

  从那以后他和她没有再继续交集,姑娘甚至刻意对天下隐瞒了这段过往。

  但在谢壁的心中,从未有一刻将这段往事放下。他削去了一头烦恼丝,却削不去内心中的千丝万缕。

  很多人打交道一辈子也不是朋友。有的人却只稍微接触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不打不相识的两个男人,在拳脚争锋中觉察到彼此相同的意气和义气,在朋友和敌人之间很容易做出选择。

  坐在被削平的山头上,两个男人一边喝酒一边聊起各自的过往。

  谢壁说起绿头发的姑娘,张潇也谈起了有容奶大的白凌霄。

  “你这次麻烦大了。”谢壁拍着张潇的肩头说道:“叶凡是个恶婆娘,你妻子被她盯上,准没有好事。”

  “再恶也不会比陈无忌更凶恶吧。”张潇道:“不管遭遇多大阻力,人我是一定要接回家的。”

  “难!”谢壁道:“以我对叶凡的了解,只要是她看中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控制在掌心里,否则便宁愿毁掉,我便险些毁在她手里。”

  “我倒几乎忘了,她改嫁之前曾是你老婆。”

  “名义上的而已,我这心里没装进过她。”谢璧道:“当然,她心里头也没我。”

  “这女人邪性的很,我和她成亲是出于政治的考量。她的出身来历有点瑕疵,传说叶辉还是王子的时候,叶凡的母妃曹氏正当妙龄,二人私下底常有往来,先王年迈沉疴难返,叶凡出生前一年就已经卧床不起了。”

  谢璧继续说道:“叶凡顶着长七公主的头衔,在汉王庭内深受叶辉器重,名为兄妹实为父女,叶胖子对她的宠爱超过了其他所有儿女。”

  张潇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叶凡如果真是汉王和先王妃子所生的女儿,那真是偷来的宝贝了。”

  “这样的出身却造就了叶凡独特的人格。”谢璧道:“她聪明,自私,冷酷,占有欲和控制欲极强,对喜欢的东西和人无比执着,尤其善于利用人性的弱点,在汉王集团内部,一直担任着类似军师的角色。”

  “汉庭内院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张潇抓住难得的机会,尽量多打探些秘密。

  谢璧道:“除了负责执掌宗室的财政大权,还负责搜集情报,侦查官员。”

  “那不是等于一个人干了郝神通和谢安两个人的活儿?”张潇惊讶的:“我这便宜岳母好大的本事。”

  “不然你以为呢?”谢璧道:“她在汉庭内院经略多年,脚踩官商两道,手下五大国士号称寒门子弟,其实个个来自天赋不凡的古老士族,她本人更是暴风雪大天象的半步圣人境修为。”

  “听你这么一说,我之前对困难的估计是有些不足了。”张潇慨叹道:“不是说战力方面,毕竟长安城不是一个凭战力就能有完全话语权的地方,只说对叶凡这个人,其实我是没太把她放在眼里的。”

  “她是比凌云阁上那个姓叶的要差些成色。”谢璧说到此处忽然泛起古怪笑意,看着张潇说道:“你带着转生重修的鹏魔王去长安见叶玄,还要从叶凡手心里抢回自己的媳妇,叶凡名义上的女儿,这么牛逼的勾当,雷动都不敢尝试。”

  “我还刚赶走了你们凌云五子最宝贝的外甥女。”张潇摸着鼻子苦笑道:“忽然有点后悔知道这么多内情了。”

  “本来无知者无畏,做什么事按照自己的想法干就完了,现在忽然觉得之前的想法可能不大灵光,偏偏又想不出什么管用的办法。”叹了口气,“可惜我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

  谢璧道:“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拐个弯儿的问题,叶玄也好,叶凡也罢,一个希望你听话娶了箭儿,成为东陆青年才俊的头牌,另一个希望你交出十八行,放弃和白凌霄的婚姻,只要你离开自己的直线,也就是杀人不过头点地的事。”

  “老谢,我以为咱们俩已经是朋友了。”张潇不满的:“你怎么骂人呢?”

  谢璧哈哈大笑,道:“所有被迫走了弯路的人,都喜欢看到别人也被生活所迫离开选定的直线。”

  “你越是这么说,我就偏偏要一条道跑到黑。”张潇看着他,递过一壶酒去,道:“够朋友的就帮帮我。”

  谢璧接过酒壶痛饮了一大口,热酒入热肠,呵呵一笑,道:“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前妻,你这个忙打算让我怎么帮?”

  “我想先知道为什么叶玄那么在意我三弟鹏魔王转生的身份?”

  “其实确切的说是苍穹书院很在意这件事。”谢璧道:“至于事情的源头,年代太过久远我就不说了,只说我亲眼见证过的部分,大概在三十七年前,妖神族出现一对天才姐弟,来到九海归墟战场,提出条件帮助人族封印魔渊通道。”

  “后来那个姐姐战死了,神魔往来的魔渊通道也被短暂封印,可是人族强者们却没有履行诺言。”

  谢璧继续说道:“二十年后,那个弟弟魔性大发开启了封印,被圣阶阵线委员会成员围攻自焚而亡,但后来却传出消息说,那弟弟是鹏魔王重生,有集火重生的能力,死后又转生到了妖神族。”

  “原来如此。”张潇恍然道:“三弟是金翅大鹏转生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苍穹书院的高层与阵线委员会穿的是一条裤子,当然不希望三弟能再成长起来。”

  谢璧道:“如果你看到了当年在九海归墟十大圣阶强者围攻鹏魔王的情景,就不难理解他们为什么那么在乎他。”他流露出悠然神往的样子,“男儿生在天地间,有那么一次也不枉了。”

  “你呢?”张潇问道:“你在乎吗?”

  谢璧点头道:“我很渴望能有机会跟最强状态下的鹏魔王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其实我三弟身上魔性并不重。”张潇道:“至少我敢保证在我面前他不会成为那个吃下成千上万人的大魔王。”

  “我是愿意相信你的,就像当年我选择相信叶玄会把我从神国学院接回东陆。”谢璧道:“当初的叶玄没有让我失望,我相信你和他是一类人,也不会让我失望,可惜我的信任最多只能保证我一个人不会对他赶尽杀绝。”

  “足够了。”张潇道:“你的承诺至少可以保证我的刀不会在某一天斩向自己的朋友。”

  谢璧将壶中酒一饮而尽,长身而起,道:“临别赠言,当心大日坛宗,如果不想留下遗憾,五天之内一定要赶到长安。”

  ......

  张汉沿着一条笔直的线一路向西。

  足下有路便走路,前面有山便翻山,有水便渡水,有大日坛宗的妖人阻拦便撕了他。

  从巨人岛出来乘坐木筏便是这般一路直线而来,半途中经过九海归墟的龙岛范围时,突发飓风将他们那移动海岛似的木筏生生吹散。阿汉不管那些,依然认准了方向用游的方式继续行程。

  神挡杀神,龙挡吃龙。

  只是没想到那条龙有毒,吃了以后没多久便睡着了,在海上呼呼大睡了数日,忽然有一天被船老大救上船。让那个小鼻子小眼儿的严大人好一顿嫌弃,阿汉的麻药劲儿还没过去,懒得跟他们计较,别人用绳子捆他也只当不知道。

  醒来后,一顿打杀将一伙由大日坛宗操纵的妖人海贼杀了个干干净净,一顿饱饭又把人家船上半年的食粮吃了个干净,在纸上画了两个圈儿当中一竖,让船老大拿去找黑蛇,按照十倍的价钱报销。

  船老大受了救命之恩,本无意计较这一顿吃食,只是见他画的东西古怪,出于好奇当真拿给黑蛇看了一下。不料这位十八行在中原地区的总堂主大人一见这张图便颜色大变,急迫的打听来人去向。船老大这才把前后缘由说了一遍。

  黑蛇当即答应,就按照那位爷说的,十倍报销船老大的粮食消耗,另外再免了他次年的保险金。准许他来年免费悬挂十八行的旗帜。船老大自然是大喜过望,又汇报道,那位爷问明了长安的方向便自行上路了。

  黑蛇没有说什么,如实履行诺言把船老大打发走了,立即飞鹰传书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阿汉一路飞奔向长安,渴了就喝,饿了便吃。带出巨人岛的行李早就被风浪沉入大海,也不理自己身无长物,遇到吃饭的地方就进去,满当当点一桌子吃食,不管不顾的大吃一顿,如果人家追要钱,便摊手一笑,任凭人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这天傍晚刚过,翻过好大一座山,前面地平线上陡然闪出一座城池来。只见城墙延绵不绝,穷尽目力也望不到尽头。城头高十丈开外,宏伟壮观,旌旗猎猎。

  阿汉只道是到了长安城,心中好一阵兴奋,连忙阔步飞奔向那城池而去。

  到了城下才发现此地并非是长安城,在那城门上方写了三个字:黑帝城。

  真他娘的晦气。

  阿汉浑然不理四周围阴风瑟瑟,城门口四个老卒身上穿的还是神华帝国时代的军装号坎儿。阔步向城门口走去。

  “站住。”一名老卒伸出枯瘦的手臂阻挡,龇着一嘴漏风的黑牙说道:“外乡人,进城交钱。”

  “交钱?我没吃你们的,交什么钱?”

  阿汉愣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悟,摊手一笑,然后转身就走。

  管他交什么钱,摊手一笑就对了。想打便来打,反正都不够止痒的。

  “买路钱!”老卒道:“赦封阴灵大帝裘黑挞,领百万阴兵永镇邙山,凡人到此缴钱买路,不得有误!”

  “没钱。”阿汉老老实实摊手,挤出个憨厚的笑脸,心里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这个笑脸配得上一桌子肉菜了。

  “没钱就回去。”老卒不客气的说道:“一千五百年的规矩,谁来借路都一样。”

  阿汉点点头,转身又往里边走。

  下一瞬,几个老卒一下子将他围住。鞭子挟着又阴又冷的寒煞抽在身上,阿汉眼皮都不抬,只等他们抽够数了就进城。这几个老东西好不识趣,抽起来还没完了,一鞭又一鞭,连着抽了百多鞭,阿汉都开始觉得皮肤痒痒了。

  几个老卒骑虎难下,举着鞭子都有些傻眼,这鞭子有个名目叫做鬼扒皮,寻常人受一鞭便等于被鬼拔了一层皮。眼前这汉子挨了上百鞭子,就是鬼也抽死了,这家伙却安然无恙。

  正这时,一队人马从官道上赶来。居中是一辆马车,其他都是彪悍的骑士。

  马队停在城门前,马车里有女子的声音不悦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为首的骑士汇报道:“启禀夫人,是门军在跟一个凡人汉子纠缠。”

  “告诉他们不要纠缠了,验过文牒先给我们开城门。”车上的女子说道:“今天是裘黑挞纳妾的日子,这老鬼王心眼小的很,去得晚了,被他认为是不敬那便不美了。”

  那人领命去了,跟老卒们一说,几个守门老卒果然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对车上行礼,然后开启了城门。

  张汉不明就里,也跟着往里走。

  这时候官道上又来了一支队伍,插着大汉飞龙旗,七辆大车,居中一辆上竖着一面牌子,写了个大大的严字。刚到城门口,还没停稳当,在他们身后便又追来一支队伍。

  漫天红光中,十几名力士抬着一架软榻,罩着青纱帐子,里边依稀盘着个半人妖物,老远便道:“姓严的,你以为到了黑帝城便没人敢动你了吗?你们这些汉庭内院的走狗,出了长安城,这天下便没有地方给你们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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