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座上客

  杨海涛是今年十月份的时候从中央空降下来的,此前是发改委正部级的副主任,准确来讲,在两会之前他只能算是个代省长,而从目前的发展态势来看,他这个“代”字去掉的可能性已经极小了。()省委书记张庆祥的年龄已经过线了,明年年初铁定要退了,杨海涛曾经担任过一任的省长,从资历上来讲足够了,他升为书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杨海涛空降到陇南省曾经在小范围内引起过一些讨论,关键的原因就是他的父亲,目前已经赋闲在家的前国务院副总理杨继深就曾经担任过陇南的省委书记。父子同掌一州之牧,搁在戏文里那是佳话,但摆在现实世界里,却容易造成地方势力的割据和膨胀,从大局来讲不好控制。不过这也只是小范围内的一些质疑,毕竟老杨总理退休都这么多年了,领导班子都换了两三届,就算有福荫留下来,这么些年下来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这个这个……所谓举贤不避亲嘛!

  现在是下午三点,这个时间原本是杨代省长最忙碌的时间,但他现在却坐在休息室里,陪江晓风喝茶。中国十大名茶,江晓风只喝狮峰龙井,而且必须要明前采摘,杨海涛的陈年普洱喝得他直皱眉头。

  “你不是挺喜欢喝茶的吗,怎么,这茶不好喝?”杨海涛奇怪地看着他那张苦瓜脸。

  “这茶……哎,好好的茶叶,偏要放烂了再喝,就如年轻时不知道及时行乐,偏要七老八十了再去糟蹋人家黄花闺女,实在是暴敛天物。”江晓风摇头叹道。

  杨海涛把茶杯一搁,板着脸说道:“这孩子,好不懂事!你知不知道现在门外多少人巴望着我去见,多少事等着我来处理,好心陪你和几口茶,还挑肥拣瘦的。”

  “哎呦?你唬我啊,你只要跟我说一个‘忙’字儿我拍**就走,绝不为难你半点。你知不知道凭你桌上的那叠资料,多少人哭着闹着求着要泡茶给我喝?可怜我这拳拳报国志,耿耿赤子心,一门心思为国效力为你筹谋,你却连我的口味都不打听清楚了。想想看,若是你跟印度人合作,吃饭的时候端一盆水煮牛肉上来,人家会怎么想?我真的很怀疑你有多少合作的诚意啊。”

  “哈哈哈哈”杨海涛放声大笑:“我说一句你能顶我十句,你斗嘴的样子跟你妈妈一个样。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一个‘白痴’的称号,我要是有个儿子,只要能有你一半聪明我就很知足了。你说为我筹谋,可我现在已经不在发改委了,陇南既不临海,也不是耗能大省,我好像沾不了什么光啊?”

  “你今年五十六吧,年富力强的正省级干部,就没有积极进取的心思,让自己多活五年?真人面前说这种假话,你要不是我舅舅,我绝对让皮诺来招待你。”

  杨海涛眯着眼睛看着他许久,忽然笑了:“哈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怕跟你交个底。没错,这两年国家工业的快速发展的,你给出的馅饼,诱惑是极大的,但同时风险也很大,说得直白点儿这就是强盗行径,上面会怎样合作我还不能确定。”

  江晓风笑着说道:“这话有七分实,还有三分虚,你的底交得还是不够实在。世界上没有占了便宜还卖乖的事儿,这么大一块肥肉,想吃又不想脏手,世界上还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不说这个了,不管怎么说,今天我能脱困全是托了你的福,一路上还有警车开道。人可以不感恩,但不能不知恩,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了。”说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杨海涛却把茶杯放了下来,皱起了眉头。

  “怎么忽然这个表情,我不喝茶你不高兴,喝了茶你还有问题?”江晓风奇道。

  “要是什么事都是一杯茶水可以解决的,那从此以后我都不喝白开水了。你知道自己今天惹得是谁吗?”

  “叫什么真精虫的脑残,怎么,你认识?”

  杨海涛一口茶水差点从鼻孔里喷出来:“我认识有什么出奇?你没听过才是奇哉怪事了。甄璟琮,陇南省的政法委书记,从基层一步步上来,土生土长的地头蛇,现在省委第四把交椅,明年一换届,他是省长的热门人选,论势力绝不比我差,若不是上层的人脉有所欠缺,他早就更进一步了。这个人心狠、手辣,你爸爸对他的感触应该比较深,这次要不是你够聪明,留足了证据,恐怕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这么厉害?那照你这么说,今天如果不是你出手的话,我就真的要被他们‘和谐’了?”

  “别说‘和谐’,被‘捉迷藏’都算轻的!甄璟琮是越战老兵出生,逮舌头问情报是拿手好戏,又做了一辈子政法工作,从派出所所长做起,副局长、局长、副厅长、厅长这么一步步上来,你就算是只小白兔他都能治你个北极熊的罪!”

  江晓风吸了口冷气:“有这么厉害?那要不要我行修罗手段,愿快直士心,断将佞臣头?”

  “胡闹!”杨海涛斥道:“你那点江湖手段,敌得过强大的人民民主专政?你那分明是报小怨、刺私仇,记住,不管你怎么折腾,纲领原则性的东西绝不能碰,尤其是四项基本原则!国家相关部门的力量比你想象的药强大得多!”

  江晓风嘟噜着嘴说:“规矩比权利还多,真不知道这官你怎么就当得这么舒坦。你的意思我明白,以后只要他绕着我走,我不介意揭过梁子,否则的话……哼哼,要出点什么意外我可不负责,知道什么是外交豁免权吗?”

  杨海涛叹气摇头,知道这小子是撒惯了欢的野马,要他服软比月球撞火星还难,他的话能够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给了自己这个做舅舅的面子了,也就不再多说,转口问道:“闲话也不多说了,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不是专程请我喝茶?害得我自作多情了半天。”江晓风故作惊讶的看着他。

  “你就贫嘴吧!”杨海涛笑骂道。

  “那就是为了这些资料咯!”

  “这些资料现在还没有结论出来,我这么着急把你叫过来,就是告诉你要安心等待?”

  “那是为了什么?我还真的不知道了。”江晓风摇摇头,这次是真的不知道了。

  杨海涛含笑看着他:“你今年多啊?”

  “二十岁啊,二十岁才读大一,年纪是大了点儿。你知道的,我是十二月五号……”说到这里,江晓风忽然若有所悟的停了下来:“惨了惨了,今天就是十二月五号,是我的生日啊,不但早上没有吃寿面,还稀里糊涂在号子里呆了半天,惹上一身晦气。”

  “自己不记得又怪谁?你不记得别人的生日也就罢了,我还真没想到你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难道这辈子就没人给你过过生日?”

  “十二岁之前记不清了,十二岁之后……没有!过一岁就老一岁的东西,总记着它干嘛?”江晓风不屑地歪嘴说道。

  “生日,在古代又叫父忧母难日,子女要做的首先是先自己的母亲鞠躬问安,而你的生日尤其不同,不仅是母难日,还是母忌日,一个人的出世就意味着另一个人的离世,不能随便忘记啊!既然你没吃面,我就亲自下厨,给你当一回厨师。”<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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