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阳光背后

  第一百六十四章阳光背后

  三个头磕下去,翎沧手里已经捡了十几粒珠子,却依旧开不了口劝箜篌什么。()

  苏墨锦是怎么死的,他们这些人都心知肚明,翎沧就算没看见,也不是个傻子。

  “给。”他想了许久,才从腰侧取出三柱香递在箜篌手里。

  小楼中,平日里是没有香火的,只有年三十的时候,才会有专人在这里的每一个灵位前都焚起香来,让香火飘飘扬扬的,将这一年送走。

  箜篌默默接了来,掏出腰间火石,一下一下慢慢的打着火,寂静的小楼里,火石“嚓,嚓”的声音,听的分外清楚。

  香枝的尖端燃起小小的火苗,随即被一只修长的手带起的风扇灭,淡蓝色的烟雾袅袅的升腾起来,安静的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盘旋上升.

  箜篌定定的看一会,轻声说:“走吧。”

  一袭黑衣上略沾了尘灰,万花弟子挺直了脊背沿着楼梯慢慢沉下去,带着每一步落下时候,木板轻轻的呻吟。

  翎沧转回身,恭恭敬敬向着苏墨锦的灵位一揖到地:“多谢苏先生对箜篌舍命相救,此等恩德,翎沧永世不忘……笑靥,我会好好看护她长大。”

  语毕,转了身匆匆的追着箜篌去了。

  走出小楼,明媚的阳光铺天盖地的洒下来,到处都透着一种耀眼的光泽。

  箜篌站在微敞的大门前,仰着脸眯着眼睛向着太阳望了许久,直到视线里出现被阳光过度灼烧所投下的阴影,才勉强眨一眨酸疼的眼睛,自言自语一样的呢喃道:“好耀眼的阳光,苏师兄,你看见了么。”

  翎沧跟在后边出来,正好听见这一句话,微微怔了一下,接口道:“看得到的。”

  箜篌回过头,向着他笑一下,眼眶里带一点来不及退去的粉色。

  “走吧。”

  小楼前的黄土路上,两个人渐行渐远,路两旁,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艳,眼见得,又是一年春来早。

  同样明媚的阳光还静静的落在长安城内那一座雕梁画栋的皇宫里。

  一个小黄门正急匆匆的从回廊上往不远处的一个月亮门里赶,临临到了门口却被守门的另一个黄门一把拽了去,压低了声音斥他:

  “你不要命了?这里你也敢跑着往里冲?”

  小黄门苦了脸连连打躬作揖的说:“皇上,皇上就在身后,怕走得慢了,就被皇上看见。”

  守门的黄门脸色一变,着紧的向着小黄门来的路上张望了几眼,手里一带小黄门的手腕,压低了声音吩咐:“那还不赶紧去向里边儿那位通禀一声?脚下可记得要着了小心,莫要踢了碰了什么,弄出声音来惹得里边那位主儿不高兴了,你我的脑袋可就都保不住了。”

  小黄门点头如啄米一样的应承:“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两下里交待过了,方提着下摆,小跑步一样一溜烟的往里去了。

  月亮门里,却是一座五色花园,里边用白色鹅卵石细细砌成了数条窄道,小黄门的软底儿鞋走在上边,略略有些个硌脚,却没得声音。

  那小黄门脚程也快,没一会儿就将院儿里几间房都探看了一遍,最后小心着停在一个不甚起眼的小门前,压低了声音唤:“卿月先生,卿月先生?皇上来了。”

  唤过几声,才见那乌漆的小门轻轻动一动,被一只白皙的过分的手从里边推开了一道缝儿。

  一个黑衣红衬的万花弟子阴沉着脸色从里边慢慢踱出来,冷冷斥一声说:

  “他来了又关我什么事?也要你特意的过来喊一声?”

  檐下的阳光漏过几点打在他脸上,却是一张美胜女子的面孔,若是除却过于白皙的肤色不看,五官眉目,却是与翎沧一般无二。

  小黄门只低着头低声陪着不是,一面低低的说:“皇上只怕顷刻就到,先生还是略略准备一下为好。

  不敢说这一旦皇上前来就得速速报与自己知道的命令就是眼前这位阴沉沉的万花先生自己下的,小黄门只盼着自己没有哪里惹了这位自年宴以后,性子愈发喜怒无常的万花谷弟子。

  要知道,年宴的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头天夜里当值的太监守卫就莫名其妙的被突发暴怒的万花先生给全数拘进了私牢,活活折磨过数日才开始陆陆续续往外抬出一领一领卷着草席的尸首。

  从那以后,宫中人各个噤若寒蝉,怕这万花先生更甚于怕弦卿。

  却也没人知道这万花弟子究竟是怎样得了宠的,竟然就能让皇上宠他宠到默许他在自己的独院里建了个私牢,若是有那犯了错了的太监侍卫,要是落在皇上手里,不过就是个按律责罚,伤筋动骨却决不致死。

  可要是落进了这容貌明丽,却眼底眉梢均带着阴鹜的万花先生手里,只怕是十个人有十个人是活不得的。

  眼下里小黄门只盼着这先生能自个儿想起来这通传的命令是他自己下的,又不敢提醒。

  偏偏卿月制药正到一半,没得被这倒霉的黄门给吵了,心情极差,一时却也想不起这立时就要通传的话儿原就是自己说的,只阴森森的盯着面前大气不敢喘一口的小黄门看。

  两人正僵着,就听见月亮门儿外的守门黄门刻意放高了嗓子宣了一声:“皇上驾到——”

  卿月皱一皱眉,神色之间略带厌烦的转身将那扇乌漆小门掩好,顺手又挂一把锁上去锁了,一转头看见依旧弓着腰站在原处,却从帽子边沿沿着鬓角大颗大颗渗着汗的小黄门,只觉得一阵厌恶。

  当下抬手就是两个耳光扇过去,声音清脆。

  “滚。”

  小黄门立刻就连滚带爬的跑了,半路上险险撞上正走进来的弦卿,吓的一抖,慌不迭的就整个人趴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迭声的请罪。

  弦卿却没那心思管他,一个眼色使过去,身后伺候的大太监赵福全就赶忙挪动着肥胖的身子赶上来,一把把这不长眼的小黄门提溜到一边儿去,大声斥骂了几句又抬手赏了个大耳瓜子过去,然后才放低了声音提点:

  “皇上现在没心思管你,还不赶紧走”

  小黄门知道自己捡了条命回来,连脸都不敢捂,抖抖索索的谢了恩便逃了去,赵福全那一下子看着比卿月扇的两巴掌狠实响亮,实际上,却没用多少力气,手掌心里带着空心儿扣拍上去的,雷声大,雨点儿小,听着清脆喜人,实际上,却是没多疼的。

  倒是卿月那两巴掌是实打实的抽在小黄门的腮帮子上,没等出了月亮门儿呢,就红红的肿起来,倒把守门的黄门吓了一跳,悄悄儿扯住了问长问短。

  小黄门眨眨眼,将眼里一汪泪憋了回去,这才张嘴吐出两颗牙来。

  守门的黄门见了,难免唏嘘一阵,若说是真情实意也不见得会有多少,却难免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在。

  只是里边那位主子是出了名的惹不起,现在被皇上惯着,更是一身的骄纵,只恨不得天下人都要让他三分的架势,落下脸子来的劲儿,就连当初这后宫中最得宠的妃子都比不得他一半。偏生又是个练家子,耳聪目明的连十里地外的蚊子打呵欠都听得见,于是就算心里再怎么样,嘴上也是不敢有半句抱怨的,唯恐一个不慎被那主儿听了去,就是个杀身之祸。

  守门的黄门最后也只能极小声的叮嘱过几句,让小黄门回去弄些东西,把脸上好生敷了消消肿,旁的话,只做嘴上栓了个锁扣,半句都没得。

  小黄门肿着张脸,兼之又少了两颗牙,说话都含含混混的听不分明,一边唯唯诺诺的答应着,一边捂着脸去了,步履匆匆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

  那边厢卿月却是倚在廊前的朱漆柱子上,懒洋洋的眯起眼睛将久不见阳光的脸孔迎着太阳晒着,正眼也没瞥弦卿一下。

  弦卿见他这样子,正要发火,却一眼看见那只比翎沧白皙许多,却五官眉眼分毫不差的容颜,嗓子眼里梗了一下,那股火就慢慢的散了,到得最后仅仅是变成一句极平淡的家常话问出口来:

  “如何?”

  区区两个字,卿月却听得懂,他慢慢侧过脸来,似笑非笑的张了眼,只在弦卿左近一扫,便又懒洋洋闭上,一字不说。

  赵福全有心上去喝问卿月个大不敬,却又看见弦卿脸色里并无一分不快,想起这人平时得受圣恩的样子,只好把话又吞进了肚子里,敢怒不敢言的抿一下嘴,却控制不住的想起当年那个住在偏院里,不爱说话却眉目温和,脸上常常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羞涩的天策将军来。

  弦卿见卿月眼光左右一扫,当即会意,只抬起手轻轻一摆。

  两侧的侍卫太监便弓了身鱼贯而退。

  赵福全站在弦卿身后,一时不知是该留还是该走,只低着头悄悄儿的拿眼睛睃着弦卿,正迟疑着,就见弦卿半转了身子过来,在他身上盯了一眼,缓缓开口说:

  “你也退下吧。”

  “皇上……”赵福全一惊,条件反射一样张口唤了一声。<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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