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胭脂

  第七十七章 胭脂

  “这……不过是玩笑之话,又何必当真呢。()”楚云瑶怔一怔,却也对这率直的公主生出了几分好感,却不得不拒绝,“七秀坊弟子,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女,于公主金枝玉叶之身,当是大不合适,亦有违七秀门规,云瑶愧不能从命。”

  王子转了头跟自己妹妹翻译过去,于是那碧绿的眼睛里顿时就泛了泪花,编贝一样的牙齿咬着嘴唇,像是委屈了,又像是失望。

  她转过身拖了楚云瑶的手摇一摇,楚楚可怜的看过来,又摇一摇。

  云瑶苦笑着对她摇头,慢慢的哄着说:“不行,公主殿下,真的不行。”

  这一次她竟然就看懂了,无比失落的放开手,想一想,抬手摘下自己臂环和项圈,捧在手里,恭恭敬敬送到楚云瑶面前。

  “这是?”楚云瑶不知所措的看向她身后的王子。

  “舍妹愿与姑娘结为异姓姐妹,这一次,就请姑娘不要推辞了。”不大高兴的王子慢吞吞的说。

  “这样,小女子就高攀了。”楚云瑶松了口气,解下自己颈中金箔打的镶宝花串,亲手系在面前女子颈上,又摘了耳环放在她手心,才从她手里接过那一对赤金臂环和项圈。

  “啪!啪!啪!”响亮的三声击掌传来,却是弦卿走了过来刚好听到他们的对话。

  当下便鼓着掌走过来,对着那黑着脸的王子淡淡一笑:

  “有如此天真可爱的公主,当是波斯之福,也是我大唐之福。区区一个七秀弟子何德何能,竟然能高攀了公主做姐妹,还不速速给王子见礼谢恩?没得让贵客说我大唐之人不识礼数。”后半句,却是对着楚云瑶说的。

  楚云瑶也是个乖觉之人,当下就听出弦卿的话外之意是要断了这波斯王子退路,让他再无转圜余地。

  立时就向着那王子亭亭的拜了下去:“七秀坊楚秀弟子楚云瑶,承蒙公主抬爱,不嫌云瑶身份低微结为异姓姐妹,从此以后当以公主之兄为亲生兄长,绝不敢有半分不敬,还请王兄受小妹一拜。”

  那王子一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气的狠狠瞪了自己妹子一眼。

  弦卿看看王子神色,晓得他是嫌自己妹子不懂事,以贵胄之身认了个身份低微的姊妹,脸上挂不住。

  “传朕的口谕,封七秀弟子楚云瑶为‘莲盏公主’,即日起,昭告天下!”

  王子诧异的抬眼看一眼弦卿,随即就笑开,向弦卿施了礼,又去伸手扶起楚云瑶,将自己腰上一块玉佩解了递在她手中,算是认了这个义妹。

  早就在一旁暗暗盯着这边的群臣一见尘埃落定,便不失时机的叫起好来,又纷纷上来敬酒道贺。

  在一片纷乱之中,弦卿听见那王子低低的说:“多谢陛下美意。”

  弦卿回他一笑,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向着一边溜去,然后心里“咯噔”一下,那人,竟然就不见了!

  他竟然还敢走!

  弦卿恨恨的一甩袖子走回自己席位,迎面就是卿月那一抹别有意味的笑。

  “有什么好笑!”他低声斥责。

  “怎么,看不到人就冷着张脸?”卿月依旧是笑,悠悠然举了杯子啜一口,却是用极小的声音说,“胭脂药效极快,只怕你那将军,此刻已经被我安排的人扶着去你寝宫了。”

  “当真?”弦卿眉尖一挑。

  “你却要怎么谢我?”卿月低声笑道。

  “如捕到箜篌,便随你处置。”

  “如此,就多谢陛下了。”

  箜篌在一早发现翎沧不对的时候就悄悄跟了去,此刻正隐身在回廊的暗影里看着翎沧步履维艰的被一队御前侍卫簇拥着向后走去。

  这又是什么?他蹇着眉看那些人直接把翎沧送进了飞霜殿,又岗哨森严的将门口围了,便伏低了身子悄没声息的掩过去,在飞霜殿前后一转,心里有了数,就匆匆又向着群臣饮宴的太液池疾速而去……

  太液池的宫殿里,欢宴正酣,弦卿焦躁的在主位上轻微的挪动着身子。

  卿月却在笑:“急什么?胭脂要研浓了才艳,你现在去了,不过是个半生不熟,没得又扫了兴,还要来怪我的药不好。”

  是胭脂,箜篌捻着指间铁莲子,琢磨着要不要直接一颗铁莲子取了卿月的命。

  多大的仇给翎沧下胭脂?那是青楼里*教烈性女子的极烈**药,起效奇快,却丝毫不损人的神智,要的就是让那人神志清醒的生生受这折辱。是那种能让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子去缠了别人承欢邀宠,却无能为力的药,被下药的时候越久,便越难挨,也越清醒,于是就更加不堪。

  微微叹一口气,却是自己大意了,只以为卿月要害了翎沧性命,给他的是解毒药,却没料到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这一手下三滥的招数。

  话说翎沧在金殿之上恨恨的饮了那一杯胭脂之后,没一会就觉出了不对,当下也顾不得弦卿的威胁,匆匆起身就想离开。

  谁知人刚一站起来,眼前就是一晕,竟然浑身都没了力气,眼看着就要跌下去,却被人从身后架住了。

  “放,放开!”他以为自己是在怒斥,却没想到喉咙里的声音在舌尖打了个转出来,竟是软的。

  “将军,您醉了,小的扶您去歇息。”身后的声音尖细,想来是个公公,手腕上却带着暗劲,隐隐制住翎沧动作,也是个练家子来的。

  箜篌……箜篌……翎沧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看见箜篌,还是希望不要看见箜篌,可是在出了殿门之后,他瞬间就冷了心,暗暗祈祷箜篌不要再来管他。

  面前,整整两队的御前侍卫,不是御林军,是弦卿身边那一群死士……

  苦笑一下,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让他惦记成这样?暗暗咬一咬牙,横竖不过就是一夜之欢,挺一挺就过了。

  想到此处,翎沧也不再做什么挣扎,实际上,他也无力再做别的。

  “将军却是个识时务的。”上来接过翎沧的死士见他这样子,先是一怔,随即又笑了,说一句也不知是褒是贬的话,就扣着翎沧手臂架着他走开。

  身后,是两队默不作声的侍卫。

  当飞霜殿的轮廓映进翎沧眼帘的时候,他苦涩的笑开,飞霜殿,没想到,他终于又回到这里,只不过,是如此不堪。

  “放开我。”他微微挣动一下。

  “请将军不要为难卑职。”那人手上加力扣住翎沧,语气里带了微微的警告,“卿月先生说,若是将军不肯配合,就让我们先为将军卸甲宽衣。”

  “你们,不要太过分!”翎沧神色一凛。

  “那就请将军不要为难我们。”那人冷冷说过,一手推开飞霜殿的大门,回头向着侍卫下令,“给我把这边守好了。”

  “是。”二十人的队伍迅速且无声的在翎沧眼前散开,然后渐渐隐没在各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今夜,将军不过是个捉鸟儿的饵,”那人忽然向着翎沧笑了,“捉一只号称无人可捕的穿花小鸟。”

  “他……不会来。”翎沧低声说。

  “他会来,你知道。”那人笑起来,拖着翎沧向里走去,几重帘幔后边,是弦卿的龙床。

  “不……”惊觉那人想把他推上龙床,翎沧不由得慌乱的挣扎起来。

  “将军多虑了,卑职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将军做什么,只不过是忠人之事。”

  一番挣扎之后,一条细细的链子锁上翎沧脚腕,冰冷。

  翎沧俯卧在床上,看着那人转身出去,走动间踢到自己被强扯下去的靴子,把那靴子踢进了殿中某个角落,再难看清。

  “哦,对了,将军,您还是别试图扯断那链子,东海寒铁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弄断的,”那人在堪堪跨出殿门的时候,忽然站住,回头对着翎沧笑道,“不过,您现在只怕连根麻布带子都扯不断了吧。”

  最后一丝夜气也被合上的殿门阻隔在外,翎沧痉挛的将手指抠在床沿,拼尽全力压抑着想扯开自己袍甲的冲动,冰凉的腕甲贴在滚烫的面颊上,一会就也灼热的似乎会烫人一样。

  翎沧呵着气,徒劳的移动着身子试图找到一个不会被自己弄热的东西来压下面内愈烧越烈的火焰。

  细细的寒铁链子随着他的动作暧昧的在脚腕上辗转碾磨,发出细碎的声响。

  翎沧喘几口气,闭一闭眼,忽然就一口狠狠咬上自己腕甲,坚硬的金属没一会就把他嘴角硌出了血,连带着撕裂了下午被弦卿咬出的伤口。

  嫣红的血迹沿着他嘴边蜿蜒下来,染上啸狼冰冷的银色腕甲,又顺着它滑下去,一滴一滴落在床上,艳红。

  然后慢慢干涸,黯淡,成一滴深褐。

  “呵……”他勉强借着疼痛的刺激提起一点力气,一把抓住自己脚腕的寒铁细链狠狠一扯。

  极细的链子非但没有半丝松动,反而勒进了他手掌和脚腕,瓷一样细腻的肌肤被铁链切开,瞬间就漫出新的血液,沿着链子慢慢流下,染在床上又是星星点点的血痕。

  翎沧又试了几次,除了将自己弄出新的伤口以外,没有半点作用,而下腹那一把火却终于是不可抑止的烧软了他的四肢,直到没有一点力气。

  “箜篌,箜篌……”

  他缓缓的将自己蜷起来,低低念着。

  “别来……他们……要抓你……”

  低回的嗓音渐渐就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呻吟。

  飞霜殿里,胭脂渐浓……<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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