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纠缠

  “你在干什么?”一角蓝白的袍子出现在箜篌视线里。[浏览本书最新章节,请登陆]

  ……

  箜篌低着头研究袍子上的花纹,不肯抬头。

  “你在干什么?”袍子的主人蹲下来跟他一起研究。

  “数星星。”箜篌叹口气。

  “哦,地上好多星星啊?”低着头数星星?

  “嗯。”蹲久了,箜篌觉得眼冒金星倒是真的。

  “我看着你抱着他进去,还以为不到明早上你出不来。”五灵叹了口气,伸手拍抚箜篌头顶,“别跟弃犬一样蹲在人家帐子外边行吗?”

  “我被赶出来了。”箜篌长叹口气,向后一仰,一屁股坐在地上。

  “站起来。”五灵起身拉他。

  “脚麻了。”箜篌苦笑。

  “真有出息。”五灵蹲下身去在他腿上敲打。

  “哎哎哎,别敲别敲,难过得很。”箜篌伸手挡着。

  “疏通了血脉好得快一点。”五灵拎住他爪子,回手又在他腿上狠敲一记。

  箜篌龇牙咧嘴却不敢大声叫,只哎呀哎呀的吱哇。

  “怎么,怕吵醒了你那将军?”五灵冷哼。

  “小五,我是不是傻得很。”箜篌轻笑,眼角滚下泪来。

  “傻得很。”五灵哼一声,又给他腿上推拿几下,一把拉了箜篌起来。

  箜篌踉跄一下,站住了。

  “走了,去喝酒。”五灵扯他。

  “不去。”箜篌一手扶着额头,方才起身太猛,现在还略有些眩晕。

  “你要在他门外坐一宿?等着他随时召你进去吗?”五灵指着翎沧帐子压低了声音吼。

  “他……被我下了药,现在全身无力,若是再有敌袭……我怕……”箜篌顺着五灵手指看向帐子。

  “你真行,下了药还能让人家赶出来。”五灵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气该笑。

  “他说他不愿。”箜篌叹气。

  “哦,那你就愿了?”五灵随口问。

  “你怎么知道。”箜篌愣一下。

  “你的身子……以前没有那么敏感……我不是第一次助你疗伤,你有什么变化,我会看不出来吗?”五灵黯淡了脸色,“你若是说你跟他什么都没有……即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信。”

  箜篌一时无语。

  “箜篌,跟我走吧。我让人替你守着他……”五灵轻轻抚着箜篌脸颊,“他不会珍惜你……你身子里混着鲛人的血,他若是知道,你保证他不把你献给他那皇上?”

  箜篌忽然就刷白了脸。

  “他不会知道。”他猛的打开五灵的手,“小五,你又来这里干什么。”

  “别人来我不放心,所以,我自己来了。”

  “……你何时到的?”

  “你是想问我,方才乱军之中为什么没有替他打飞最后一支箭?”五灵勾起唇角,“他自己躲开了要害,死不掉的,我还管他做什么?他伤了不能乱跑我才是最开心不过。”

  “我巴不得……他四肢俱废,一辈子躺在他将军府的床上。”

  这样……我就不必再担心你性命。

  翎沧躺在榻上,听着帐外两人絮絮的说话,忽然很感谢自己此刻不能动转的境况。

  鲛人……虽万金不可得,一滴血可延百年寿的长生不老药……竟然是箜篌。

  如果自己此时行动自如,只怕已经冲了出去。

  冲出去干什么……擒住他送给弦卿吗?还是……把他在自己怀中困一辈子……

  翎沧闭了闭眼,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接受不了把箜篌送进皇家刺血成药这种事,不管他是不是鲛人,是不是,人。

  五灵陪着箜篌在帐外守了大半夜,终于挨过了两个时辰将箜篌拉走去喝酒。

  等到翎沧找到他们的时候,天色已明。

  箜篌醉了,团在河边的草地上睡得孩子一样,身子下边铺着蓝白的道袍,守着一堆篝火的余烬。

  五灵挑着眉看翎沧,止水剑还架在树枝上吊着铁锅。

  “他怎么了。”翎沧蹲下来想抱起箜篌。

  一段未烧尽的树枝抵上他咽喉,翎沧停住动作,看也不看五灵,只是低声问:

  “你干什么。”

  “别碰他。”五灵慵懒的说,“他天亮才睡着。”

  翎沧冷了脸色看向五灵。

  “哈,你以为我是你?”五灵手腕用力,以树枝挑起翎沧下巴,“我没你那么狠的心。”

  “你来干什么。”翎沧不耐的折断树枝,横江锁斜斜指向五灵。

  五灵随手从腰上扯下一块牌子丢在翎沧面前,翎沧瞳孔骤然收缩,手指狠狠拢住横江锁,一寸一寸的收回来。

  青草里,那块打了红色丝绳的金牌明晃晃几乎要灼人眼,上下两条金龙盘绕着一个李字。

  翎沧认得这牌子,这是弦卿当年没事做来玩的御用金牌,另一块……是“燕”。

  “你竟然是他派来的。”翎沧狠狠顿一下枪,大步走了。

  箜篌和五灵就这样在天策大营里做了两个闲人,五灵比箜篌还闲一点。

  翎沧开始常常发呆,看着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天策府到处乱晃,箜篌的帐子里经常就没了人。

  问起来,不是去采药了,就是跟着道长出去了。

  采药……想起那天晚上箜篌顶进自己喉咙的药丸,翎沧就有一种把天策方圆五百里所有药草全部挖回来马踏成泥的冲动……

  箜篌帐子外各色药草一天一天变多,五灵帐子外……毛皮一天一天变多……

  翎沧简直怀疑这俩人是上天策打秋风的,一个没事就抱着药锄遍地挖坑,挖了还不填……于是平坦的青骓牧场上平白多了无数的马蹄坑,碗口大,一拃深,不知道扭了多少人和马的脚脖子……这个作孽的玩意。

  另一个呢,今天捉熊明天杀狼后天打野猪,时不时还要捎带着拎几只猴子,前两天,很好,连老虎都扛回来了……害得羽猎营天天看着溜干净的树林草场没东西练手……也不知道那俩家伙怎么就那么能吃。

  嗯,没错,五灵打回来的那些野物通通进了这俩人的肚子。

  翎沧忽然理解了当年裴元和祁进的心情……他俩当年是费了多大劲才忍住掐死这俩崽子的冲动啊……

  “明天想吃什么?”五灵远远的瞄准铁锅,丢!

  一条肥硕的鲤鱼画着弧线砸进锅里,溅出小半锅的水,差点扑熄了锅下还不很旺的火。

  “你作死啊,我好不容易升起来的火,熄了我用你当柴烧。”箜篌抬起头,野葱野蒜噼里啪啦的扔进去,同样是画着抛物线……你好意思说人家么……

  “信不信我用三昧真火煮?”五灵嘿嘿笑,鼓着腮帮作势欲吹。

  “你还真当你是妖道啊?来来来,今天你吹不出来我就把你淹死在这水里。”箜篌翻白眼,在溪水里净了手过来。

  五灵贼兮兮的笑一下,一张嘴当真就喷出一股火来……

  “嚇!”箜篌吓了一大跳,差点被燎了头发,想都没想就直接举着手里木桶对着五灵当头扣下去。

  “啊——”五灵惨叫,瞬间就一副落汤鸡的模样,从鬓角到衣角都滴滴答答的沥着水,“箜篌你疯了!”

  “……你怎么吐出来的。”箜篌连桶都砸在五灵头上,现在空着手瞪着他。

  “这个嘛,”五灵把手伸开,里边两粒小小的火石,“去街上看见杂耍,觉得挺好玩的,就学回来了。”

  “你也不怕烧了嘴。”箜篌翻翻白眼,“还当你真成妖了。”

  “挺有趣的,”五灵自顾在一边脱衣服,“谁知道你这么无趣扣我一身的水。”

  “万花谷草木繁多,故谷中弟子均以扑灭山火为第一要务,”箜篌慢条斯理的去重打了水注进铁锅,嘿嘿一笑,“何况是妖火。”

  五灵另起了篝火把湿衣架上去烤干,随便寻了件中衣披在身上就跑来锅边煮鱼汤。

  八角桂皮木丁香一点点撒下去,箜篌又随手放进去几朵新捡的蘑菇,水慢慢沸起来,腾着一团团的水汽。

  翎沧远远看着那两个在河边支火架锅玩得开心的人,一扯马缰,缓缓回去。

  ……“小五跟箜篌认识了少说十几年,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夹在他们中间?”……

  他忽然就想起论剑峰顶,那个女纯阳对他说的话,把脸埋在手心里……呵,十几年是么……自己,到底算什么……<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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